剖白

    法阵的尽头,是辰荣义军的大本营,清水镇山上的那个营地兴许是他们的前哨,方便临时行军驻扎,而这大本营看上去就气派了许多,辰荣的军旗高悬在营地中央,巡营兵士军纪严整,好像在他们心中辰荣从未败落,他们依然肩负着至高荣耀。相柳指了指角落的一间帐篷,示意我那是他的营帐和他在清水镇的落脚处差不多,也是破破落落的样子。

    “你先进去等我。”水雾凝成面具,隐去他的面容。

    “怎么你到哪都这么穷啊……”我撇嘴看他。

    “不愿意住营帐,我不介意送你去住牢房。”他冷笑着看我,我暗自在心中腹诽,哪怕是在我的梦里,他这个人看起来也一点都不和蔼可亲,当真是名声臭到骨子里,这形象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

    “等等。”他见我迈步离开,伸手把斗篷的兜帽向下使劲一扯,盖住我大半张脸“去吧。”

    我穿着他的斗篷,守营的军士自然不敢拦我,那营帐外面看破破烂烂,里面更是朴素简陋,我盘腿席地坐在矮桌前面烧了壶水,看着桌子上似曾相识的茶罐子,这次说什么我也不想喝他的茶了。左等右等也不见他回来,我想起营地主帐上似乎绣着辰荣王室的腾徽,想来应该是洪江的帐篷,估计他忙着军中琐事,想来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我也拿捏不准辰荣军纪,若是贸然叫人进来,没准我就真得去住牢房了,我只好自己喝了个水饱,好歹他的行军榻上堆着几张兽皮,我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裹起来,缩在榻角打起瞌睡。

    说起来我已经很久没做梦了,听闻玱玹死讯的那晚,我梦见了皓翎王宫,阿念和我坐在月桂树下,玱玹远远站在一旁和父王叙话,她缠着我问我玱玹为什么独独对我这样好,她也想做我这样的人,我只笑着看她没说话。自从那日之后,我便没再做过梦,可是躺在相柳这硬板床上,我竟然破天荒做了个梦中之梦,梦里是无尽大海,辰荣残军节节败退,为首的一人身着白衣,条条血污溅在他的战甲上,他以水幻化出一柄长刀,孤身为其他人断后。血触及海面,化作点点莹尘,浪涛汹涌,他似乎是明白自己支撑不了多久,决然的把所有灵力倾注在刀尖,他抬手,浪花化作冰凌,如箭雨样射向对面,他以箭雨为盾,提刀向对面杀去,苍白的唇角溢出污血……

    “相柳!”我猛地惊醒,灯火昏黄,毛球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站在木架上看我。

    “怎么,你原来不是饿死了。”相柳坐在矮桌旁边,手中捏着张胡饼,好整似暇看向我。我浅浅咽了下口水,小跑到他旁边坐下,拿起碗里的胡饼,就着酱菜吃起来。

    “我以为你学聪明了,饿死之前知道给自己裹尸,没想到还是这么没出息,从没见过女儿家如此吃相。”他不动声色把菜碗向我这边推了推,只是看着我狼吞虎咽。

    “女儿家?”我探头借着水碗照了照,这梦中的我虽然是小六的打扮,却实实在在是小夭的模样。

    “这是军中,吃饱喝足你就走吧,你这幅样子待在这合适吗?”

    “我不走,来的路上我都说了,这山高水长我又不认路,怎么回去?”

    “它送你。”他看了眼毛球,那死鸟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幽怨的看着他,又忿忿看我。

    “你看它这样子,怕不是随便寻个山坳就把我丢下去了。你可不能这么随便,毕竟留着我还是比较有用的。”

    “它不敢。”

    “你为什么非要我走?”我搁下饼,决定不和他绕来绕去了。

    “我也很奇怪,你为什么非要留下。”灯火之下,他的发丝像极了满月的光,洋洋洒洒“你的亲朋好友都在清水镇,和我在这,对你有什么好处?难道你收了西炎玱玹的钱,跑来做探子了。”

    “凡事最好不要刨根问底。”我凑上前去,盯着他压低声音说“万一这个结果你承受不住呢?”

    “这世上还没有能威胁我的说辞。”他淡定的垂眸看我。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我冲他挑了挑眉毛,不由想起了和防风邶初见时,他曾经这样与我调笑“我是真的心悦于你,所以才抛家舍业追随你到此。”他愣在灯火下,耳根一点点烧红,表面上装作平淡的样子,睨我一眼。

    “你这谎话真是张口就来。”他端起水碗一饮而尽“你要是当真心悦我,那清水镇那个狐狸,怎么回事?”

    “我确实和他有约定,只是那约定过去了太久,曾经的欢愉早已如过眼云烟,此刻的我只是凭着本心跑来找你。”

    营中有人吹奏起筚篥,曲声萧瑟。

    “我从前亏欠你。”可是今后不会了,纵然不能长相守,纵然你我立场不同,可是有一日算一日,我愿意把曾经亏欠掩藏的爱意,都倾注于你,哪怕这只是一场梦幻泡影。

    “留下可以,只是军中不养闲人,进了此地再想走可不容易。”他抬手抹去我额间的驻颜花印“既然要留下,你还是得作男子打扮。”

    “我怎么能是闲人,我当个医师怎么也没问题吧。去伙房也没问题,这些年我刻苦钻研了不少菜肴的烹饪方法,要真让我当厨子那也不逊色。”

    “让你当厨子,我能毒死这全营的人。”他冷哼一声“你就还住这间帐子吧。”

    “那你?”

    “怎么,你觉得我要把这营帐让给你?我只是借你个边角睡觉,没说你能鸠占鹊巢吧。”他缓步走到榻边“你要是吃饱了就把那灯熄了,我也困了。”

    “哦。”我只得感叹如今真是世风日下,他好像全然不记得我刚才说过心悦于他,怎么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那个……更深露重,你总得分我……”话还没说完,他当头扔了两块兽皮给我,似乎是刚刚用灵力熨烫了一番,还有微微的余温,我又把自己裹起来,蜷在矮桌旁边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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