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偶遇

    “哎……”

    早知道就不贪那一口了,弄得现在想上厕所了,她穿来后一向在这上面很克制,晚上水都喝得少,就是为了少在晚上用恭桶,然后闻着那股淡淡的臭味睡觉。

    司湉湉实在受不了晚上用恭桶,只好在花园遛弯缓解,消消食也给自己透口气。

    这花园也不大,大概前面一个半院子的大小,在她爷爷那一辈手上还在勉强用,再往后就荒废了,目前她只能依稀看出有一块充当假山的石头,还有几颗并不需要打理就长得高大的树,其余部分都是灰黑色的浓墨,大约是布满了植物,以至于现在她只能在草丛里跋涉。

    当然最让她为难的不是这个,主要是这里还有一座二层小楼,以她的阅历,姑且称为绣楼,这绣楼现在破败阴森,时不时有点带翅膀的生物环绕,配合迎风飘两米的蛛丝,她觉得虽然是用眼睛在看,但是背部的毛孔才是做出反应的部分。

    简而言之,看得她有点脊背发凉了。

    偏偏这时候,她突然觉得树影动了,还不是树叶,是树干部分,两相叠加,她直接无声尖叫,夺路狂奔。

    “跑什么!”一道不爽但有点熟悉熟悉的女声传来。

    司湉湉顾不得说什么,在原地站住,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安抚剧烈跳动的小心脏。

    “瞧你胆小得!大半夜的还不肯睡!”

    那人再次说话,司湉湉循着声音,看到了邻居家墙上的人影,手上还拿着杯子往嘴里倒,显然刚才就是她的动静和那棵树的影子重叠,闹出了乌龙。

    “你怎么还恶人先告状?明明你也不睡,大晚上的在墙上做什么?你不爬墙我能吓到?”司湉湉已经认出来了,这就是之前遇上的隔壁穿鹅黄衣裳的大小姐啊!

    “这也看不懂?借酒浇愁啊~”大小姐语带嘲讽。

    司湉湉慢慢靠近墙边,仰头看向她,隔着窄巷交流起来,“你有什么可愁的。”

    “人生在世,怎么会没有愁事?你发愁生计,我发愁考试呗~”大小姐的话音里,一半洒脱一半迷茫。

    司湉湉听了,真有些不懂了,考什么试?翻遍原主的记忆,也没发现有考试对女子开放,这还真是个知识盲区,不过想知道就问,她一向这么了解这个世界。

    “考什么试?”

    大小姐没好声好气,“女官考试啊!傻子!”

    “我真不知道啊!你看我一个人在这里,也没谁能告诉我。”就少骂两句傻子吧,也不是我真傻啊。

    “倒也是!谁能告诉你?女官你总知道吧?自文后以来,朝中常有选取女官充作书记舍人,也仍然在皇后身边任职,沿袭从前女官的设置,既然要选就要考了!”说到这大小姐自嘲一笑,“分明每次所录者甚少,但这七品小官,至多六品的位置,却还叫人瞧不上,嫁个人轻轻松松就能拿到诰命,何必拼死拼活挣这么个小官位,说出去丢人!你也这么想吗?”

    “不是,我觉得很厉害……”

    司湉湉下意识反驳,她是真没想到这里有女官存在,还有考试这种已经完善过的选取机制。怎么说也是给女人的另一种选择,有什么丢人的?

    要知道她一个孤女,要不是主角身体的爹,甩锅一样把房契甩过来过了户,在没有宗族见证的遗嘱下,她身为独女,最多拿到一半的财产,女儿不过是这个家里的半个人,连一个完整的人都不算,又能有什么选择的余地?

    就是这样,那些人还不约而同的想算计她的婚姻,以此来拿下她背后的财产,虽说嫁妆可以列明,但是寻常人家根本不可能做到分毫不动嫁妆,时日久了,尤其是有孩子了,这财产也就模糊了。

    所以她一个才被威胁了人身权财产权的人,怎么会去笑进入职场的女官?

    “厉害?倘若真有女人能做到一部主事,那才算厉害!”大小姐仍旧充满讽刺。

    “这是你的目标?”

    大小姐沉默着从壶里倒了一杯,仰头满杯灌下,放下杯子的时候,撑直的背弓了起来,背影在司湉湉眼中变得颓丧。

    司湉湉站了许久,直到她觉得有虫子在脚上爬,才放弃了等她的回答。

    “这就要走?真没耐心!”大小姐抱怨她。

    司湉湉顿时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傲娇吗?

    “是!我说是!这就是我的抱负怎么了?可笑吗!”大小姐大声发泄着心里的郁气。

    “没有,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就很好了,立志已经超过很多人了。”其实很多年轻人,根本就没有自己的目标,大约就只有,要有钱,想过得好一点这种,她本人也是,现在只是想挣点钱把日子过起来,至于在这个古代要做什么?还不知道。

    大小姐放低了声音嘟囔,“那他们凭什么反对?我爹娘不乐意我去考,那些朋友不理解我对这个的热情,就连年家也……凭什么!”

    前面的都能理解,“年家?”

    “你没订过亲吗!我定亲的那家!”大小姐又是恶声恶气的凶她。

    然而司湉湉已经看穿了她的色厉内荏,并不在乎大小姐的语气了,甚至还能反过来用平淡的语气还回去,“没有哦,没订过,不是很理解。”

    “……”大小姐头一起扭过头看她,“没订过亲真了不起啊!”

    “所以他们都说什么了?气得你——”司湉湉抬手对着她比划,“半夜爬墙?”

    “就是说什么这样是不是瞧不起他们年家,又不是养不起儿媳妇,我非要在外头抛头露面的,那个未婚夫还写了首酸诗劝我,哈?他以为他是谁?”大小姐奋力挥拳,隔着空气都能看出她对未婚夫的不满。

    司湉湉不关心这些纠葛,实际上她还不知道,这里的未婚夫对未婚妻,可以管到什么地步,她只关心一件事,“所以你还去吗?”

    “去啊!凭什么不去?不去他们更觉得自己对了!可是怎么去?除了报名还有考试,我在家有个风吹草动就能被发现,可没你这么自由。”大小姐忍不住又酸了一句,从来没有这一刻这么羡慕破落户的孤女,又没有长辈管着,又没有未婚夫,多好!

    司湉湉想着她和那群少男少女跑马,“你又不是不能出门,暂且装装样子,先瞒过了家里,把名报上,后面的事随机应变吧,总能撑到考试的时候,反正你这也是现成的理由,都难过到半夜借酒浇愁了,消沉几天说自己放弃了,多可信?”

    “滚!”大小姐把杯子掷到她怀里,“谁喝酒了?”

    司湉湉慌忙接住抱在怀里,拿起杯子一嗅——甜的!

    “所以你就喝这玩意喝了半晚上?那你还挺冷静啊……”

    大小姐的语气恢复了傲娇,“我当然冷静!不过你虽然没正经学过什么,这说话还是讲道理的,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不错!以后不嘲笑你破落户了。”

    这人说话是有几分气人在身上的,多好的气氛啊!不应该一见如故,引为知交吗?说这话完全是煞风景!司湉湉抬杠的心蠢蠢欲动。

    “没事,你嘲笑了我也不知道你是谁,毕竟你们这些高门子弟,我是一个都不认识。”

    大小姐惊讶又疑惑,“你不认识?那卓翊是什么?他都住你家了!”

    “他是什么高门吗?那还自己算计着钱找房子住?”这生活水平,不像啊!

    “勇毅伯府你觉得不算?还是说你连租客是谁都不知道,可真是敢啊!我说为什么你敢叫他住进来,合着你已经完全跌出圈层,一概不知啊!”大小姐啧啧有声,好像吃到了什么瓜。

    另一边司湉湉大脑正在艰难的运转,已知卓翊是勇毅伯府的子弟,同样已知的是,他在都尉的位置上兢兢业业,没有一天少了巡视的,那么是什么让一个如此恪尽职守,堪称高门中的清流的少爷,沦落到出门租房呢?这事影不影响她的房东大计?

    “你也别想了,人都进来了,赶走不成?”

    “我也没打算毁约……”这是包租婆的不良习惯,容易败坏口碑。

    “行了,就到这吧,我先走了——”

    大小姐纵深一跃,下了围墙。

    司湉湉忽然想起什么,“大小姐你叫什么!”

    “日出东南隅,我,秦东南——”大小姐的声音远远的传来。

    和大小姐告别后,她忽然又觉出一抹冷意,打了个哆嗦之后,赶紧在藤草中跋涉,企图回到温暖的房间。

    然而藤蔓太绊脚了,夜里光线也差,她总是幻视一些软体生物,行进非常受阻。

    “等着吧!下一步我就把你们铲平了建厕所!建不起我还铲不起了吗!”

    司湉湉低着头,专心看脚下找到平稳的落地点,不妨一头撞进人怀里。

    “哎哟~谁……”大半夜的在花园撞她?

    是卓翊,他披着一身外套,头发松散的披在肩头,因为平日挽成发髻带冠帽,显得有些卷,在朦胧至极的月色下,他的脸部线条也显得柔和,配合外套里面白色的交领中衣,一种慵懒又诱惑的氛围在司湉湉眼中生成。

    她几乎不敢看他,生怕被看出什么龌龊心思,“你怎么半夜来这里?”

    卓翊呼出一口气,有些像生气又有些像叹息,“应该我问你才是,方才听到后面有动静,我才披了衣服来查看,没事吧?”

    “没事啊~我就是出来消消食,吵到你睡觉了?”司湉湉有点心虚,这花园还真是大半在他那个院子后面。

    卓翊看着她,眼前的姑娘低着头,说话远比平时温柔,他突然想起司姑娘对自己莫名的好感,忽的退了一步。

    “失礼了,只是我听闻有人声,是姑娘自言自语?”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他不会是怀疑我搞什么违法犯忌的事吧!司湉湉心慌起来。

    “对!这里都是些杂草,我说话壮壮胆!没问题吧!”

    卓翊打量这个到处是阴影的花园,“所以姑娘还是少来这里,若是有闲暇,也不妨打理干净,这才方便活动。”

    “你说得有理!我明儿就请花匠来看看!时候不早了,谢谢你来找我,我先回去睡觉了!”

    司湉湉选择溜之大吉,不让卓翊继续怀疑。

    卓翊阻拦不及,只是从这反常的举动,更肯定了几分司家姑娘对她态度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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