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的号角声响起，音波朝海洋深处传去。
“咚！咚！咚！”
脸颊画满图腾的祭司跟随着牛皮鼓起舞，精壮的身躯像蛇一般扭动，口中喃喃自语。
“我们虔诚地献上海妃和祭品，请求海妖王佑我冲虚镇风调雨顺，出海的船只和船员平安归来……”
海风咸湿，岸边的海浪仿佛在和号角声应和，扬起数米高的巨浪，但快到岸边时又归于平静，和平时的模样截然不同，就像是某种神迹。
镇民纷纷朝着大海的方向下跪叩首，拉着海妃和祭品的步撵经过时，自发地朝车上抛去金银首饰，祈祷海妖王能保佑他们全家平安。
“落轿！请海妃登喜舟！”祭司表情神圣道。
苍柔的脸被红盖头遮住，小心翼翼通过缝隙查看周围的景象，送海妃的轿子绕了冲虚镇一圈，终于到达了什刹海边。
仙尊曾说这里是妖界的入口，度过什刹海后，灵气浓郁，一切活物皆有可能化妖，妖界中的妖获得的灵气更多，比起凡界那些数千年才能化形的小妖怪，要厉害危险的多。
不是每个妖都会对人族手下留情，若是凡人误入妖界，可能会成为食物或肥料。
像苍柔的原身玉峰锦毛鼠，祖先来自妖界，因天赋特殊，常被仙界的大能驯养，所以流落了一部分在凡界。
据说，她是被仙尊从昆仑山往南的一个小山丘里捡回来的，父母不详，被仙尊养了好些年，因为偷吃了净池莲子才化形。
也不知，在妖界附近，会不会遇见同类，苍柔忍不住胡思乱想着。
“海妃，请上喜舟。”身边搀扶她的侍女轻声说道。
苍柔排在第三位，前两位海妃已经登上了用鲜花和红绸点缀的喜舟，端坐着等候。
海风带来凉意，红色绣鞋踏在绵软的细沙上，盛装打扮后满是东珠的头冠压的人脖子都快断了，苍柔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仙尊和歧无都不在，她心中不由生出紧张，忍不住想回头，看看他们是不是跟上来了。
“不可！”侍女低声提醒，“海妖王会守护您的家人，以后，您就是海妃了，不能再回头。”
侍女以为苍柔是舍不得父母。
哎……赶鸭子上架，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有仙尊的封印护体，不怕，不怕，苍柔给自己默默打气，抬步踏上了喜舟。
就当她坐下的那一刻，号角声猛然拔高。
祭司再次随着鼓声舞动，嘴唇开合，吟唱着晦涩的祭曲。
“送！海妃！”
祭司的声音落下，海浪竟然自己动了起来，围住喜舟，苍柔朝什刹海深处推去。
这就是海妖王的手下来接海妃了？果然十分诡异，这样的手段已经不是凡人能够办到。
海妖王是真实存在的，苍柔笃定，只是不知，他到底是妖是仙，又或者是魔。
透过红盖头，她看见自己离岸边越来越远，直到海岸成为一条细线，镇民的祈祷声已经完全听不见，喜舟依然朝着海的深处飘去。
大海辽阔，什刹海一眼望不到边际，为了欢送海妃，今日冲虚镇没有一艘渔船出海，深蓝色的大海看上去温柔，但也冷酷，一个巨浪就能打翻渔船，葬送船员性命，喜舟是苍柔视线内唯一的活动之物，比渔船还要脆弱，犹如一粒芝麻落入水坑，随时可能沉底。
若她们是献祭的人牲，到喜舟散架的时候，该沉入海底了，苍柔忍不住捏了把汗，安慰自己这舟明显有一股力量在控制，不会那么脆弱。
太阳从正中渐渐落下，夕阳橙色的光线映红了苍柔紧紧蜷缩的手指。
喜舟依然在前行，苍柔早已失去了方向，不知自己会去往何方。
又过了许久，苍柔舔了舔干涩的嘴角，发现周围的空气似乎变得非常潮湿。
月色降临，借着海风，她故意让盖头滑落，惊讶地发现，喜舟竟然驶入了一片浓雾中。
除了海水怕打喜舟的声音能让她确定自己还在海上，其他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喜舟轻微晃动，似乎前进的速度更快了。
海妃到底会被送去哪，真像镇民说的，是去往什刹海底的深处吗？苍柔屏住呼吸，等待最后的结果。
“月光照深海，波浪送归人……”
一阵轻灵的歌声传来，动情又悦耳，像是有魔力一般吸引人倾听。
苍柔不由背脊一凉，在什刹海深处，怎么会有年轻男人唱歌。
“你们听见什么了吗？”苍柔忍不住出声，和她一起成为海妃的还有两名女孩，就坐在离她不远处，透过雾气隐约能看见她们身上红色的喜服。
“我……我听见了，有人在唱歌。”其中一位女孩弱弱出声。
“我也听见了，唱歌的是一个男人，莫非他就是海妖王。”另一位女孩声音颤抖，显然很紧张。
苍柔已经摘下了红盖头，看得比她们更清楚，喜舟终于穿过了浓浓的雾气，前方依稀可见海岛的轮廓。
她的视线投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瞳孔微缩，那是？
靠近岸边的地方，错落着大大小小的礁石，其中一个礁石上，有一道修长的身影，他的发丝如黑色绸缎，双眸是静谧的深蓝色，皮肤如白瓷般毫无瑕疵，他的上半身和人族一样，下半身却是鱼尾，月光洒落在他的尾鳍上，散发着五彩光晕，让人觉得如梦似幻。
他轻启嘴唇，吟唱着轻灵的乐曲，高音激昂，低音圆润，比最复杂的乐器还要优美动听。
人鱼？她竟然看见了一条雄性美人鱼，苍柔惊叹。
但很快，她从这两日恶补的资料中将眼前的生物对上了号——妖鲛族。
他们天生能控水，善吟唱，歌声能迷惑人心，他们喜欢群居，但不喜和外人接触，大多生活在海中，数目众多，力量也很强大。
莫非，将她们带过来的是妖鲛族？他们既然不喜欢和外人接触，为什么要带她们到这里来？
“是！是海妖王！”一名做海妃的女孩听见歌声忍不住摘下了红盖头，看见礁石上的鲛人，不禁发出惊呼。
苍柔却不敢确定，以鲛人的习性，要人类来做海妃实在是太奇怪了，或许，鲛人只是海妖王的手下？
喜舟在海浪的推动下停在了岸边的礁石群中，离岸还有数十米，苍柔水性不佳，不敢轻举妄动。
“月光照深海，归家心似箭……”鲛人的吟唱并没有停止。
这声音由远及近，随着喜舟的靠近，苍柔已经能清晰地看见他美丽健壮的尾鳍扇动波浪的模样。
月光的照耀下，那自在吟唱的男性鲛人渐渐转过头，温柔多情的眸子看向喜舟上的少女，露出微微惊喜的笑容。
“欢迎你们，远道而来的贵客。”他语气温柔，叫人心生亲近。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波浪开始翻动，有鱼尾拍打水面，划出白色的泡沫。
平静的水面中，冒出许多雄性鲛人的身影，他们容貌俊美，身形矫健，鱼尾有不同的颜色。
他们的美各有千秋，每一个都令人惊叹。
好家伙，这是进了人鱼窝了，苍柔觉得有些古怪，但还没有头绪。
“欢迎你们，远道而来的贵客。”年轻的雄性鲛人齐声道。
他们中有的面露好奇，有的眼带羞涩，大胆的几个直接游到了喜舟边上，朝海妃们伸出了手。
“请让我送小姐们上岛。”淡红色鱼尾的鲛人语气温柔地说。
苍柔还没动，却见她身边的另外两名海妃，早已被数目众多的美男子们迷得放松警惕，伸出了纤弱的小手，放在鲛人带着水汽的掌心中。
好吧，看来只有先上岸，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情况，苍柔也只好学着其他海妃，将手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