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嘞，走咯，一会儿我们再一起去看奶奶。”柯楠乐呵呵地往前跑。她总是肆意地绽放光芒，像个小太阳般，驱散着安静心头的黑暗。
安静回头看看苏世，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着那些营养品。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颔首，看着苏世小声说道：“一会儿下山后，你是要回家吗？”
“不回。”苏世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见安静沉默，他又补上一句：“我跟你们一起去看奶奶。”
“不用了吧，好好的周末，你可以去玩，去打篮球，去四处逛逛。”安静委婉拒绝。
苏世勾了勾眉，看起来有些不高兴。
“我和奶奶也是一起吃过饭的交情，为什么不让我去。不去也行...”他似是妥协般地抬了抬手，掂了掂手里的盒子说：“这是阿婆让我带给奶奶的，既然你不让我去，那就自己把东西提走，否则我回去是要挨揍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婆打人多狠。”
“我不要。”安静依旧执拗地摇头。
见他们争执不下，柯楠小步跑回，伸手搭上安静的肩。
“就让他去吧，其中一盒是妈妈让我带的，我嫌重，才特地让他替我拿来。”
“怎么连你也跟着凑热闹。”安静有些生硬地板起了脸，“奶奶是要生气的。”
柯楠眸中带笑，依旧耐心地哄着说：“又不是我买的，等到我能赚钱了，指定给奶奶买更好的，你就别生气了。”
她朝安静做着鬼脸，好不容易才把人逗笑。
灵泉寺不过三个大殿，走出山门时，太阳刚从天边升起，空悬着挂在半山腰。
几人慢步下山，还没走出多远，就听苏世的电话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他将手机取出，垂眸看了一眼，又再漠然地按了挂断键。
“苏老板的业务挺忙啊，周末一大早都有电话，是哪个小姑娘啊？”柯楠笑眼弯弯地调侃。
苏世摆了摆手，还没说话就听手机又再响了起来。
“你怎么不接，万一有什么急事呢。”柯楠一脸八卦地怂恿。
苏世瞥她一眼，又再看了看安静，还是按下了通话键。
“喂。”
“苏世，呜呜。”高亢的哭声顺着听筒传出，即便没有打开免提，也仍是在这静谧的山路上响起。
柯楠和安静对望一眼，同样露出讶异的表情。
“还真被我说中了啊，是姑娘。”柯楠吐了吐舌头。
她们悄悄靠近苏世，侧耳倾听着细碎的动静。
“安静...她告发...网吧...家长...”声响稀稀拉拉地传来，只能分辨出几个较为清晰的词汇。
柯楠扭头看向安静，有些疑惑地问道：“她是不是在说你？”
“好像是。”安静拧了拧眉。
为了听清声音，二人更加靠近苏世，却是被他躲了开去。他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安静，语调略显冰冷。
“她不是这种人...”停顿片刻，苏世不耐地踢了踢脚边的石子，又再开口说道：“就算是真的，我也不觉得有什么错，错的，难道不是你吗？”
他将手机挂断，若无其事地朝前走去。
“是谁的电话啊？”柯楠高声问道。
眼见苏世不愿搭理自己，柯楠急走几步，迅速跟上了他。
“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哭，而且，我还听到了安静的名字。”
苏世停下步子，回头看了安静一眼后，还是动了动唇。
“是肖璐。她说你把她去网吧的事告诉了老师，现在老师要求请家长。”
“我没有。”安静急于澄清，不自觉地抬高音量。“我只是恰巧遇见，还给她发了条消息劝她好好学习，我真没有告诉老师。”
“对，那天我也和安静在一起，她为什么只怀疑安静不怀疑我？”柯楠愤愤不平地站了出来。
苏世还没来得及接话，就见安静突然上前，将柯楠让到了身后。
“我更好奇的是，这又关你什么事？她为什么要来找你主持公道？”
苏世摊了摊手，露出一脸无奈。
“对啊，不关我事，所以我给挂了。”
“你们不会在一起了吧？”柯楠仍旧觉得他和肖璐是一伙的，有些置气地叉腰问道。
苏世神情猛然一震，像是受到了什么重创般地皱巴了脸。
“你在胡说什么！”
“那她就是喜欢你？”柯楠继续追问。
苏世轻叹一口，不发一言，径直朝着前方走去。
“诶！”眼见柯楠又要上前，安静赶忙伸手，一把拉住了她。
“别那么八卦。”她朝柯楠微微摇头。
柯楠这才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只得就此作罢。
思来想去，柯楠仍是觉得好奇，扭头看向安静问：“所以，真是你和老师说的？”
“没有。”安静有些激动，不自觉地拔高了声音，“我还没有告老师的习惯，况且你不是提醒过我吗，让我少管闲事。”
“对对对！这才对嘛。”柯楠赞许地点了点头，“既然已经劝过她了，那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毕竟俗话说得好，多管闲事多吃屁。”
“这又是哪句俗话？”苏世带着一脸笑意看她。
柯楠摆了摆手，故作高深地薅了薅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说：“这么经典的名言都不知道，我在幼儿园时就学会了。”
“那你很棒棒哦。”
几人有说有笑地坐上公交，刚到医院门口就见王向宇早已先他们一步地候在了那里。
他的手上提着几个礼盒，一看便是来探望病人的样子。
“是你喊的他？”安静脸色有些不好地看向柯楠。
柯楠缩缩脑袋，朝着安静伸了伸舌头。
“其实我是先喊的王向宇，只不过他说太早了，起不来。”
“敢情我还是个候补？”苏世的声音危险响起。
柯楠赶忙摆手，利索地躲到安静身后。
“冤枉啊，我本来的打算就是我们四个一起，绝对不是候补。”
说话间，王向宇看向这边，朝着他们使劲挥手。
“你们还真去爬山了啊，真勤快。”他小跑着来到安静面前，抬手抹了抹脸。
“怎么这么重要的事也不告诉我？”
“我...”安静有些不好意思地热了脸，“学业这么紧，不该让这种事影响你们。”
“说什么呢，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王向宇故作义气地拍拍胸脯，还朝苏世掀了掀下巴。
病房内，王向宇无比勤快地忙前忙后，他的嘴巴又甜，很快就哄得奶奶合不拢嘴，乐呵呵地笑个不停。
一旁的爸爸却是面色严肃，冷冷地将安静叫到了楼道。
“这些都是你的同学？”爸爸一脸冷峻地问。
安静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听到她的回答，爸爸的眉头愈发拧紧，还是犹豫地问出了口：“你是不是早恋了？”
“没有！”安静几乎脱口而出地应道。她不明白爸爸为什么会问出这种问题，难道就因为苏世和王向宇是男生？
果不其然，听到她的回答，爸爸用手指着病房，努力压抑着怒火问道：“那这两个男生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就不能有男同学吗？难道我和男生说句话也是早恋吗？”安静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
爸爸有些意外，顿了许久才缓过神来。
“还敢顶嘴！你只是个高中生，任务就是学习，不是天天和这些男男女女玩在一起。”
“人家只是好心来看奶奶，不是在玩。”安静气得脸都红了，用那双大眼睛愤怒地瞪着父亲。
父亲从未见过安静这样，却又不好弱了气势，便仍是带着严厉斥道：“若是让我发现你早恋，我就打断你的腿。”
安静觉着生气，没有理会，而是径直回了病房。
耳边依旧回荡着爸爸的声音，那句“我就打断你的腿”犹如魔咒般，反反复复萦绕在她的脑海。
从小到大，爸爸都没有对她说过重话，更是没有打过她。安静险些就要忘了，自己也曾是爸爸口中的宝贝。
柔软的心脏仿佛在一刻坚硬几分，为自己覆上一层带刺的甲壳。
午后，安静将他们送至楼下，独自一人折回了病房。见她还在，爸爸急匆匆地拿包出门，让安静帮忙照看奶奶。
安静沉默地点了点头，从兜里取出了手机。
“收收心，好好学习，别天天只顾着玩手机。”爸爸的声音又从门口传来。
安静心烦无比，却又觉得好笑地应道：“这手机是你三年前淘汰下来的，就连打字都卡，能玩什么啊。”
爸爸微微一怔，有些恼怒地变了脸。
“怎么还学会顶嘴了。”许是觉着心虚，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直接走出门外。
奶奶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床沿。
“来，静静想要新手机的话，奶奶给你买。”
“我不要。”安静猛地摇头，“我还在上学，用不上那么好的手机。”
她将脑袋偎上奶奶的肩，用力嗅着那股隐入鼻尖的风油精味。
过了好一会儿，奶奶的呼吸逐渐匀称。见她睡着，安静伸手掂了掂水壶，起身至水房接水。
午间用水的人比较多，安静排了好一会儿，才将水壶拎了回来。
走进病房时，奶奶的床帘严实拉紧，从里边传出细微的说话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