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质子们成为了你父亲的义子,与你的哥哥一起学习历练,你于是也顺其自然地同他们相熟起来。

    质子们虽如亲兄弟般同吃同住,但毕竟来自不同属地,私下仍有派别之分。东鲁与南疆交往甚密,西岐则与北地针锋相对,为首的姬发与崇应彪更是势如水火,无论大事小事,总要打一架再说。

    因此你每次见姬发,他身上都带着伤。姬发自己倒不在意,照样舞刀弄枪活蹦乱跳,却惹得你满心怜惜,恨不得把寝宫里存着的药罐都捯饬出来赠与他。

    时间长了,就连你向来迟钝的哥哥都看出了不对劲。

    “你每日往武场跑,真是来看我的?”殷郊狐疑地问,“我怎么觉得不太像?”

    你嘴角笑容一僵,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个问题,想胡乱敷衍过去,殷郊却目光灼灼,轻易不肯罢休。

    “当然不像。”这时却有一人从殷郊身后探出,替你解围道,“音音是来看我的,我们约好了等会一块去喂马,对吧?”

    说着,他冲你眨眨眼,你反应过来,紧跟着点头。

    “喂马?这种事交给下人就是了,你们凑什么热闹。”殷郊侧开身子,对身后人皱眉,“鄂顺,你不去加练马术箭法,总缠着我妹妹作甚?”

    “我与音音是知己好友,相伴玩耍罢了,怎么叫缠?”鄂顺道。

    “什么知己好友?按辈分,她该叫你——”殷郊话语一顿,大约意识到论辈分,自己也得尊称鄂顺一声“叔叔”,于是撇开眼,遮掩般咳嗽了两声。

    “算了,你俩要玩便玩……只是别落了功课,否则少不得被父亲训。”殷郊最后看了鄂顺一眼,摆摆手走了。

    “我还以为他会再念我几句呢!其他人多看你几眼,他都横眉竖眼的……怎么到我就这么放心?”鄂顺一脸讶异。

    你看了鄂顺一眼,胡说道:“可能觉得你人好吧。”

    “是吗?”鄂顺思索,弯起眼笑,“那倒也没说错。”

    但他很快看见了你手中药罐,嘴角勾起的弧度又落下。

    “这是给姬发的?”鄂顺问,见你应声,他叹了口气,“我说你也太偏心了,姬发和崇应彪打架,那崇应彪伤得还要重些,你却只记得给姬发送药……也难怪有人误会,要去你哥哥面前嚼舌根。”

    你听懵了,张嘴想要辩解,却见鄂顺望着你,一副早就看穿你心中所想的模样。

    质子团中,你与鄂顺年龄相近、性情相投,又有姻亲关系,交往最为密切。你知他看似随性,却最善解人意,不会向他人轻易袒露你的秘密,干脆不再遮掩,坦白道:

    “那我再回去取一瓶药,给崇应彪也送去?”

    鄂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你的问题,他盯着你,过了好几秒才“嗯”了一声,撇过头去。

    “你取去吧。”鄂顺说。

    不知为何,你觉得鄂顺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12

    得了鄂顺的建议,之后给姬发送伤药,你都会记得给崇应彪也捎上一份。

    只是崇应彪的态度却有些奇怪,有好几次,他都在原地定了许久才伸手接过你手中物品。

    你几乎以为他不待见你,说话都有些犹疑。

    “你这伤反复开裂,一直不好,要不……要不我请巫医来给你看看吧?”

    对面人迟迟没有动静,你困惑地抬眼,恰好对上崇应彪的眼神。

    又是那种让你捉摸不透、觉得怪异的眼神。

    “王女还是如此好心。”崇应彪道,他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可过了片刻,见你面上流露出不解和困惑,他又恼怒起来。

    “区区小伤何足挂齿?王女不如请巫医去看看姬发吧。”崇应彪嗤笑一声,“他伤的可是脸,小心毁容了。”

    你撇眉,觉得这人一通脾气发得莫名其妙。你最初给他送药虽非出于本心,可现今关心他伤势是真,一片好心被如此对待,你也不太高兴,耷拉着脸就说要走。

    “天黑了,我让人送你。”崇应彪在你身后说。

    “还是让他们好好照顾你吧。”你呛声道,“小心伤没好全,再和姬发打架打输了,被伤了脸,可是要毁容的。”

    你没回头,径直出了门。

    -

    崇应彪不是在对你生气。

    他只是在恼怒自己,恼怒自己的无能,恼怒自己又比姬发晚了一步。

    他无数次打量比自己瘦弱、稚嫩的姬发,想不通姬发身上究竟有什么特质吸引了你。他将姬发打趴在地,高昂着头颅炫耀自己的胜利,你的目光却始终追随着败者。

    为什么?崇应彪愤恨地想,你不该崇敬强者吗?

    是你的哥哥亲口说的。在那场风谲云诡的迎宾宴后,殷郊对着侍从怒言:你未来的夫婿该是如殷寿般受人崇敬的英雄,怎么能被草率许配给连候位继承资格都没有的质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只有成为强者,才能站到被你看到的位置,崇应彪这般想。

    可他胜了,却没能得到你的照拂。

    他使了心计,刻意输给姬发、被打伤了手脚,连着几日走路都有些艰难。

    你终于把目光投向了他。崇应彪得了逞,又觉得自己可笑,如同沙漠中的枯草,上天只降下一点甘霖,就欢欣鼓舞、喜不自胜。

    一如三年前帝乙的大寿典礼,他第一次来到朝歌、撞翻了要呈上殿的酒酿,侍从们乘势使气、颐指气使。你不过是路过,顺手挽救了他岌岌可危的自尊心,他就以为自己找到了救赎。

    你是殷商王女,是天上月,月辉明亮,触不可及。他只窥见了那一丝光亮,就再也忘不掉月亮的皎洁。

    只是月亮不是他独一无二的月亮,月光会平等地倾洒在每一个仰望月亮的人身上。崇应彪深知这一点,还是不免心生妒忌。

    他想,他不会对着水中月自怜。

    他要与月比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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