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那么想那只叫‘凰光’的蠢鸟？”
“不许说凰光的坏话！”
过了半晌，言合意才听到什么东西被打翻的声音，停了好久又听到一阵仓皇急促的脚步声，再然后了失去了两扇门的门槛上，一只脚要踏不踏的伸出来又退回去，反反复复了好几次才终于迈了出来。
老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颤颤巍巍的问：“你……刚刚说什么？”
言合意红着眼眶，但脸上却是笑模样：“我说，你那些东西不是留给我的，都是留给那只蠢鸟的，对不对？”
老头儿的手和嘴唇都颤抖着，仿佛真的是一个风烛残年的平凡老人，他有些哽咽：“合……合意，你……你说什么？你刚刚……是不是说凰光？你提到了凰光对不对？你从哪里知道的凰光？”
言合意吸了口气，笑着看着老头儿，仰头又灌下一口酒。
眼中泛着的金光落地的瞬间她一把抱住老头：“我当然是从记忆里知道的凰光，老梧桐。”
听到这三个字，老头瞬间崩溃般的大哭：“孩子！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你终于回来了！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啊！”
说完放开合意，仍然不敢相信般连忙问：“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的……小凰光？”
合意点点头，却立刻问道：“你就这么想我吗？不惜想用‘聚灵阵’，是想给我多留些退路吗？”
老头儿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突然间收回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摆放，偏过头左看右看就是不敢看合意的双眼。
言合意叹了口气：“阿父，你知道我当初为何会选择浴火，为何会从九天坠落，所以再也不要做这种事情了知道吗？哪怕是有这个想法也不行。”
老头儿听到这声‘阿父’立刻老泪纵横，一个活了几万年、修行了几千年的老树精竟然在这天地峰上哭得泣不成声。
站着哭够了又蹲着哭，蹲着哭完了又坐着哭。
言合意就这么看着他哭，从日到中天等到日头偏斜，最后实在受不了了，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山门：“还好师弟御剑之术练得还不熟，上山下山又要时间，又久未上镇子上，也需要时间逛一会，要不然您老人家的脸往哪儿搁呀？”
老头儿抽抽鼻子，用已经沾上鼻涕的袖口抹了抹眼泪，张开口正准备说什么却被合意抢了先：“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喜欢师傅和师弟，喜欢天剑宗更喜欢咱们天地峰，不想再去想以前的是是非非。”
“可是……”
“我愿意当天剑宗一个不起眼的小弟子，再说了，论辈分，咱们峰头要高过其他几个峰，您还是宗主的师叔祖，宗主见了我跟畅意两人还得叫声师叔，也没什么好委屈的。”
“可天剑宗……”
“天剑宗再怎么势微那也是咱们生活了十多年的家，师傅您不要说天剑宗的坏话。”
“我不是……”
“啥也别说了，咱们说说‘百灵阵’的事吧。”
老头立刻闭上嘴，心虚的瞅着门前的梧桐树。
合意却一脸严肃的叹了口气：“聚灵阵乃大日神君所创的上古大阵，威力自然不同寻常。只是此阵阴毒，大日神君当年也就造出来用来提升自己的境界的，造完就给烧了，你别用。”
“我……”
“你也别解释了，你这些日子频繁招收弟子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吗？无非是感觉自己时日无多，想试试聚灵阵能不能重聚我的灵魄，让我记起从前罢了。”
“哎，我知道，你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可是……我并不想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她偏过头，看着老头满是皱纹的脸，终于忍不住哽咽：“阿父，是我错了，是凰光不懂事，不仅害您不能长寿，还害得您差点从一个善良正直的糙老头子变成了自己都讨厌的模样……做这个决定，每次决定招收新弟子的时候，您的心里也一定每时每刻都在煎熬着吧？”
老头子不说话，只通红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视如己出的小凰光，眼里尽是狼狈。
“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合意也没隐瞒：“那次昏睡十五天后醒来就想起来了。”她伸出手环住他：“老头儿，别怪我。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我已经记起了从前，只是我觉得现在的生活真的很好很好，那些欺负咱们的人根本就不算事儿。”
老头任他抱着，过了很久很久才平复好自己的情绪轻轻拿掉了合意的双手。
“若是你没有察觉出我打算布置聚灵阵，是不是还不打算告诉我你已经变成了我的小凰光？”
合意苦笑：“阿父，凰光是您的女儿，难道合意就不是了吗？”
老头摇摇头：“不是。”合意一脸诧异，老头继续说道：“凰光是我的女儿，而没有凰光记忆的合意，更像是我的小孙女。”
合意叹口气：“老梧桐，对不起。”
老头眨眨眼挤掉眼中再次涌来的湿意，拿起她的手轻轻地捧在了掌心：“小凰光，我给你取名合意，便是希望这一生都合你心意。”
“我知道，我知道你……”
他说着一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你知道什么？凤凰涅槃可以重生！我却等了你整整五百年！你怎么能狠下心？啊？当年那么决绝的选择从九天坠落，我连一块完整的肉、一个骨头渣都找不到！你……你怎么能如此的轻贱自己？！”
合意被他打懵了，脑子里有一会儿觉得不停地有金光在闪烁，不过她还是听到了老头儿气鼓鼓的一甩衣袖的声音和抻着脖子憋着气的吼声：“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把自己的罪状一一列举出来！写好了在到我房间来跪着求我见你！”
等眼前泛着金光的小星星终于消散干净了，合意只看到院门口那个老头仓皇离开的背影。
合意叹了口气，看了眼院子里被风刮得乱颤的梧桐，喃喃道：“风……当真是无处不在啊。”
说完便站起身伸了个标准的懒腰，冲着墙外喊道：“老头，心结要慢慢解！你自己消化消化！我要回去睡觉了！”
“师姐！起来喝酒了！”
合意睁开眼，无语的打开门：“现在什么时候了？”
畅意扬着一张讨好的脸：“师姐，也才刚刚鸡鸣，不过也该起了。您闭关前不都整宿整宿的打坐练功么？怎么出关后境界涨了人反而懒惰了呢？”
合意朝他肩膀上随意一拍，打着哈欠问：“镇子上好玩吗？”
畅意点头如捣蒜：“可好玩了！师姐你都不知道，昨天恰好他们赶集，我去的时候那杂耍的说书的到处都是，还有些……对了！师姐！昆仑派的人来了！”
合意挑眉，这下算是清醒过来了：“昆仑派？离七月十五不是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吗？你在哪看到他们的？”
“就是镇子上，我看到他们一行人包了镇子上最大的一间客栈，当时准备立刻回来告诉你和师傅的，但是……”
合意接着说：“但是又被好吃好玩的吸引了过去。”
畅意抓抓头：“师姐，还是您最了解我。”
“你这买的是什么酒？”
畅意看她一脸嫌弃，疑惑道：“怎么了？就上次我出山门给你带的那种啊，难道老板掺水了？”说完接过合意递过来的酒瓶灌了一口，奇怪道：“味儿也没变啊！”
合意随意擦擦嘴，摇了摇头：“果然这世间任何美酒都敌不过师傅酿的酒。”
说到这个畅意就不满：“我可是听你说了好几次了，一次都没给我喝过。”
“你可以自己去偷。”
畅意立刻耸肩：“我可不敢，师傅疼你可不疼我，我要是敢偷他老人家的东西，非把我扒皮抽筋不可。”
两个人坐在合意房外的台阶上，合意问：“畅意，你怪师傅偏心吗？”
畅意点点头，后来又摇摇头：“师傅刚把我捡回来的那阵曾经嫉妒过师姐有这么好的师傅，可是后来他们欺负我的时候总是师姐站在我前面，为了帮我还跟那些人打架，我就想着这世上不能只有师傅一个人对师姐好，我以后也会像师傅那样对师姐好。”
合意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欣慰道：“真是个好孩子。”
畅意笑了笑，突然问：“师姐，师傅怎么了？我刚刚进来的时候经过他的房间，看他门上贴着条子说他要闭关，还有一封给你的信。”
说着把从门上面撕下来的贴条和一个信封塞给了合意。
“我去洞里闭关了，你二人好好修炼。”
信封上设了一个小阵法，合意一看就知道，这需要她的血才能打开。
畅意撅撅嘴：“这天地峰就我们三个人，师傅这是防谁呢？难道是怕自己闭关出不来，把他几百年的身家都给你了？”
说完还撇过头：“切！我才不稀罕，我杨畅意天资卓绝，将来肯定能在修真界扬名立万！”
合意已经破了阵，整封信别的都没有，就说等自己出关，就带着她和畅意离开天剑宗。
畅意的脑袋早就伸了过来：“师傅为什么突然要闭关？又为什么要离开天剑宗？”
合意不在意道：“大概是他又不想死了，想好好闭关迎来劫变，从而成神吧？”
畅意点点头：“师傅终于知道以身作则了，他早这样咱们说不定也跟着有样学样早就筑基成功了。不过，他说要离开天剑宗干什么？”
合意觉得这两天叹的气快赶上她这辈子十九岁之前的全部了：“估计是想家了吧？”
“家？师傅的家不是这里吗？他都是掌门的额师祖了……”
“当！当！当！……”
钟敲了九下，这是贵客临门召集各峰门主前去主峰议事的九响钟。
合意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着的灰尘：“走吧，应该是昆仑派的人来了。”
“嗯……嗯？师姐，咱去哪？”
合意已经召出清风剑：“主峰天剑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