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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六章 周旋

    今日晌午时,胡瑛听到西戎大军要出兵的消息,立刻告诉了红妆营的将士。她们有片刻慌乱,但很快镇定了下来。

    胡瑛来不及与她们多说,临走时说了一句:“若戎人动手,跟他们拼了。”

    胡瑛草草说完这一句便出门传信去了。

    聚在齐悦毡房里的顾薇止等人将胡瑛的命令传了下去,很快所有人都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

    到了傍晚,胡瑛还没回来。戎人内侍送来晚饭,她们都不动。

    戎人觉得奇怪,齐悦急中生智说自己水土不服,吃不下,然后给顾薇止使眼色,顾薇止立刻会意。

    “公主不吃我们也不能吃,这是我大渭的礼节。”

    戎人听了翻译的话,表面表示理解,心中却觉得她们都是傻子。

    饭点过后,众女兵聚在一处,紧张得手心冒汗,她们的刀藏在嫁妆箱子的夹层里,此时恨不得立刻抽出去与戎人干架,也好过如此干等着铡刀落下。

    入了夜,胡瑛还不回来,众女兵枕戈待旦难以入睡,连一直还算镇定的顾薇止也慌起来。

    直到戌时,毡房外终于起了动静,但脚步声杂乱,不像是胡瑛回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房中众人静默不动,手却悄悄摸上了枕下的刀柄。

    顾薇止的呼吸都停了,毡房中亮起来,她睁眼一看,进来的是个女人。

    “你是谁?”顾薇止立起来压着声音道。其余人听了她的语气,知道没有大事,要暴起的身体又软了下来。

    “我是铁崖王子的婢女。”这女子竟会说汉话,她带着灿烂的笑,也对顾薇止低声道,“王子有请顾姑娘入幕一叙。”

    “我与他没有什么可叙的,请回吧。”顾薇止下了铺,走到门口。

    “你就是顾姑娘啊。”女子笑道,“难怪呢。”

    顾薇止对她满含意味的话没什么反应。

    “可王子对你有话要讲呢。”女子的眼中的冷意终于露了出来,“王子说了一定要把你请过去,不论什么手段。”

    她的话音刚落,门外几个高壮的戎人汉子往门口靠了过来。

    “我跟你去。”顾薇止立即道。

    女子笑起来:“这才对嘛,王子要什么女人总会得到的。”

    她的话刚说完,毡房中起了些动静,顾薇止知道她们不放心。

    “要得到我,得看他有没有本事。”顾薇止冷冷道。说完便跟着那女子走了。

    留在毡房里的李雯齐悦等人早已按捺不住,但听她最后说的话,仿佛她有应对办法。

    胡瑛走后,顾薇止对她们说过,两军未开战时,都不是最佳动手时机。只要戎人不动手,她们就要一直装下去,她曾推测,处境最危险的不是她们这两百多名侍女,而是她带来的男兵。

    此时帐中的姑娘终于明白她的意思了。

    男人有性命之忧,而她们有沦为戎人玩物的危险。

    现在看来她们的危险还不会立刻到来,因为薇止能替她们抵挡一阵子。

    正在房中众人绝望彷徨之时,胡瑛终于回来了。

    -

    在大渭对西戎一族的认知中,西戎一族野蛮无序,毫无人伦纲常,兄弟共妻,父死子夺父妻乃是常事。渭阳城等富庶之地甚至还流传着西戎人要吃人的传说。

    红妆营的女兵在战场上见识了戎人的勇猛,活下来的女兵都杀过一两个戎兵,对他们没有什么可怕的,但听说要去西戎王庭,她们还是心头发怵。

    直到胡瑛将西戎族的真实情况跟她们说了。

    戎族的野蛮并没有那么可怕,近五十年来受到大渭文化的影响,他们已经文明了许多,共妻现象几乎已经绝迹,父死夺妻虽然时有发生,但会受到族人的唾骂,已经越来越少见了。至于吃人,只是渭人将其妖魔化罢了。他们多的是牛羊,用不着吃人。

    但戎族民风确实并未完全脱离野蛮。戎族中,男人将女人当财物,力高者得,女人也没有贞洁观念,与男人随意交合。在西戎出生的孩子,十个有八个只知其母不知其父。

    听到胡瑛亲口说的西戎真实情况,红妆营的女兵终于提起了士气,她们作为公主的侍女,总不会有人敢来骚扰她们,何况她们有武力在身,一旦遇险,大不了暴露身份,提前动手,也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然而她们没想到,西戎早已做好了出兵南侵的准备,那她们不但时刻处在戎人的监视下,难以打得他们措手不及,而且还自身难保。

    她们以为自己会提前白白葬送于此,但戎人一直没有行动,直到入夜也只是将顾薇止一人叫了出去。

    若是戎人要动她们,直接拿刀就来了,何必如此费力,难道他们另有所图?

    走在去忽寒铁崖的毡房时,顾薇止神思急转,刚想出了点眉目,已经到了忽寒铁崖房前。

    门外守了四名护卫,看起来都雄壮有力,凭她一人是解决不了的。四周还有巡逻的卫队,一有异动很快便会有更多人聚集过来。

    到了门口,女子为顾薇止开了门,将她送进去后便出去了,还关上了门。

    整个毡房铺了厚厚的地毯,木质墙壁上挂了许多兽首兽牙等制品,看装饰还算精致,房间很大,但没有帷幕遮挡,一眼望去便一览无余。房中只有忽寒铁崖一人。

    忽寒铁崖正坐在中间的食案边,顾薇止一进来,他将手中银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笑着站起来迎接她。

    他一走近就要揽薇止的腰,薇止一旋身躲开了。

    “王子深夜找我来有何事?”顾薇止冷冷道。

    “美人别急,要做什么,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忽寒铁崖笑得意味深长。

    他的双眼目不转睛看着顾薇止,令她心中恶寒。

    “来,先陪我饮一杯酒。”忽寒铁崖递给顾薇止一杯酒。

    顾薇止冷着脸不接。忽寒铁崖轻笑一声,转身坐回了食案后。

    “美人。适当的高傲很吸引人,但是一直冷冰冰的就没趣了。”忽寒铁崖笑道。

    顾薇止双眸一动,终于正眼看向他。

    “你现在站的,是我西戎的地盘,今日你所见到的这一切,以后都是我的。”忽寒铁崖舒展开身体,身子侧倾,一只长腿支起,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捏着银杯,看起来还有那么点王子的气派。

    顾薇止的眼睛带上些暖色,目光显示出些许对忽寒铁崖的兴趣。

    “那也是以后,我现在是安和公主的人,安和公主将是你父亲的女人。”

    不料忽寒铁崖闻言竟然大笑了起来,他笑得有些久,顾薇止耐心等着,目光中一直保持着对他这个人的兴趣。

    “只要我一句话,你们都是我的,包括你们的公主!”忽寒铁崖没让她失望,一下就说出了他的真实想法。

    “可现在还不是。”顾薇止抱着手臂道。

    “哈哈哈,天真。”忽寒铁崖摇头道,“明日你就知道了。”

    “那也等明日再说。”顾薇止说着就要转身。

    “站住!”忽寒铁崖动了气道,“本王子看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以为人人都能有此殊荣吗?只要你让本王子高兴,本王子还可以赏你个妃位,否则……”

    “否则如何?”顾薇止故意打断他的话,“王子莫忘了,你还没有成为西戎的王。”

    “本王子迟早是!”

    “那等你是了再说吧。”顾薇止露出些适当的轻蔑来。

    “要不是本王子,你以为你能活过今日吗?”忽寒铁崖急了,这句话脱口而出。

    “王子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原本有谁计划在今日杀了我不成?”顾薇止仿佛听了个笑话似的娇笑起来。

    见顾薇止这般态度,忽寒铁崖恨不得立刻向顾薇止表明他救了她和那近三百侍女的性命,但他求他的父汗将这群女人赐给他时,肃萨汗警告过他,让他将这群女人约束好,免得坏了他们的南征大计。

    忽寒铁崖本应将这近三百名女子关押起来,但他自诩自己魅力超群,用不着用如此极端的手段,他打算先凭本事将顾薇止征服再动用武力。

    想到要用魅力征服,忽寒铁崖冷静下来。

    “别等本王子失去耐心。”他看着顾薇止道。

    忽寒铁崖不接顾薇止的话,但薇止心中已经有数了。她目光余角注意到食案上放着的一只羊腿,看分量应该不轻。

    “今日你怎么也走不出去,不如顺从本王子,来,先过来陪我喝酒。”忽寒铁崖放低了些姿态道。

    他低声软语的样子还挺好看,难怪西戎的女人都迷恋他。

    “王子天人之姿,小女很欣赏,但王子总该给我个互相认识的机会吧。”顾薇止朝他走近道,“在我大渭,男女亲近之前,怎么也得知道对方的门第和名字才行。”

    忽寒铁崖有些不耐烦,但看见顾薇止朝自己走了过来,美人到手的喜悦冲上头脑。

    “那你叫什么名字?”忽寒铁崖勾起一边唇角笑道。

    “哪有人直接问女子闺名的?”顾薇止走到食案对面坐下。

    忽寒铁崖终于不耐烦了,他一拍食案,将案上酒杯也拍倒了。

    “我又问不得,你又不说,那你说我怎么知道?!”

    “王子莫急,先吃点东西吧。”顾薇止说着拿起食案上的小刀为他切羊肉。

    顾薇止的一颦一笑都透着撩拨,忽寒铁崖早已按捺不住,见她倾身靠近,再也忍不住动手握住了她的手臂,但与此同时,顾薇止已经双手握住了羊腿,她的动作竟比忽寒铁崖还快。

    嘭地一声,忽寒铁崖遭了当头一击,白眼一翻倒了地。

    “王子不要啊~”顾薇止细着嗓子叫道,随即又娇笑了几声,这般动静,外面的人怎么也不会闯进来了。

    薇止正要将他绑起来拖到榻上去,门外起了些动静,随即一个人推开门跳了进来。

    “我今日才知道,你的演技也如此好。”来着是胡瑛,见状抱着手臂站在门口不动,还说着风凉话。

    顾薇止表面镇定,演技超群,但胸膛里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此时听到胡瑛调侃的语调,她神思一松,险些哭出来。

    顾薇止注意到胡瑛不但闯进来,还将门外守卫打倒在地,心一下又提了起来。

    “你们动手了?”

    “没有。”胡瑛迈开长腿走到顾薇止身边,“我是专门来找你的,我们马上要离开王庭。”

    “他怎么办?”顾薇止踹了一下脚边的人。

    “绑了,拖走。”胡瑛淡淡道,蹲下便动手将他绑起来。

    逃命要带走这么个壮年男子实在不容易,顾薇止眉头皱了皱低声道:“带着他不好走,不如杀了了事。”

    “放心,不带多远。”胡瑛动作麻利,片刻功夫便将他绑好了,“此人有用,杀不得。”

    胡瑛进来又出去只耽误了片刻功夫,她摸准了巡逻士兵的规律,在他们回来之前将门外守卫拖进了毡房中,走前将房外的火盆往房中丢去。

    火星沾到地毯即燃了起来,房中都是易燃之物,很快大火便冲天而起,房中倒地四人的脖子被胡瑛扭断了,即便没有大火也醒不过来了。

    王庭中忽寒铁崖王子的毡房突然起了大火,全王庭的守卫都聚集了过来,灭火不及,大火将王子的毡房瞬间吞噬。

    肃萨汗和其王妃闻讯赶来,只看见四具熟透的尸体,而他们的儿子不知所踪。

    肃萨汗了解情形后,当即下令捉拿大渭送亲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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