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糕

    清英一走进前厅,就发现里面已有十几二十个人在等着了。

    她一时还有点没弄懂这是要做什么,就听府里的一个侍女开口了:“啊清英姐姐。”语气有点庆幸,“总算来了个能管事的了。”

    清英上下左右看了看:“你们这是?”

    众人立马七嘴八舌接上了:“是三公主。”“三公主让我们来的。”“三公主交给了我一个很沉的包裹,说等人到的差不多再打开。”

    清英瞬间明白了,她“哦”了一声:“这个是殿下今天出府买的桂花糕,把大家叫来应该是为了一起吃。”

    “一起吃?”几个侍女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清英点点头,随即又笑了出来。

    像是回忆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又有点好笑的事儿,浅笑着摇了摇头:“殿下说,东西就是要大家一起分着吃,才好吃。”

    “啊这样的吗?”众人彼此对望,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不可置信。

    毕竟,他们这辈子从没听过这个说法。

    大家正诧异着,管家老伯也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

    他看到这么多下人不做事围在一起,一下蹙起了眉头:“你们这是干什么?三公主才温和几天就敢……”

    话还没说完,就被清英很平和地打断:“陈伯,别生气,殿下叫他们来的。”

    “殿下?”管家老伯环视了下这一屋子的人,忽然就觉得眼前这场景莫名的有点眼熟。

    陈伯的脑海飞快地闪过三公主刚有转变的第一天,就把整个府里路上遇到的全部人都喊到一起吃饭的场景。

    陈伯眨了眨眼睛:“那这次是为了什么?”

    清英抬了抬桌上的大包裹,大致颠了下重量,眉眼是很温柔的宁和:“殿下想让大家一起尝尝她买的桂花糕。”

    “如此——”陈伯的眉心又重新拢起来,“如此虽好,但长此以往我怕……”

    陈伯没有再说,只是扫过了周围的一圈人,大部分人都低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清英没反驳他这话,但说出的话却是肯定的:“陈伯,这是殿下的决定,您有疑问可以直接询问她。”

    陈伯:“……”

    这时,他们话题中心的落苏也携着沈厌一起走了进来。

    落苏瞅了瞅到现在连外面包着的布都还没拆下的大包裹,又瞅了瞅周围低着头的一箩筐人,疑惑道:“嗯?不是说你们可以先吃着吗?怎么还没动啊?”

    话音刚落,就听管家老伯不赞同地反驳道:“您是公主,哪有奴才先用的道理?”

    落苏“啧”了口气,把站着的管家老伯拍在了凳子上,示意先坐着火气不要那么大。

    然后才看着人说:“陈伯,在我心里,奴才也不是就低人一等的啊。”

    她用手指遥遥地指了下缩在外圈的几个妇人、老汉:“我平时吃食全依仗他们。”

    她又点了下几个稍稍排在前面点的小厮,“而府中那么漂亮,也都是因为他们一直在打扫。”

    “甚至您,清英也都一直助我良多,可以说如果没有你们,就不会有我这个天天只知道傻乐的三公主。”

    说到这落苏自己都笑了:“所以如果能让大家都开心自在一点那有什么不好?大家只不过是投胎稍稍差了一点点,也都是人呀。”

    管家老伯本来听到落苏中间几次说的话时,都有想反驳,但都被清英的眼神压了回去。

    等落苏终于停口的时候,陈伯才发现,最后那句他确实是找不出话来说。

    陈伯深深地沉了口气:“可是长期如此,奴才只知道享福玩乐,不知……”

    他还未说完,就被人提高声气打断:“不会的!”

    陈伯抬眼望过去,竟是先前落苏离席后,那第一个敢夹鱼、说要替大家尝个味道的那小厮。

    那小厮像是鼓足了勇气,竟然都敢直视着他的眼睛:“奴才们知道三公主的好,所以不会的。”

    而随着那小厮的第一句发言过后,众人也像是被他点燃了热血。

    一时间“不会的”“我们绝不会”的声音不绝于耳。

    而落苏就在此刻扬起眉眼,很开心地跟他说:“陈伯,你听到了吗?他们说他们不会的!”

    语气里是与有荣焉的自豪。

    陈伯叹了口气,他再次环视了下周围一圈的人,这次没有人再垂下眼睛。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罢了。

    倒是落苏,在很高兴地跟陈伯宣布完之后,正打算开桂花糕,忽然扫视一圈,又发现人群里面还少了几个重要的人。

    她立马扬声喊了句:“啊救命啊——”

    几个黑衣人立马从房梁上的、从树上的、从其他杂七杂八地方的,都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落苏看着为首的高大个,招呼道:“来来来快点,就差你们了。”

    于是,几个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顶着满脑袋问号,也一起加入了分食的行列。

    后来陈伯想想,其实这次的桂花糕也没有三公主吹得那般好吃,但就是吃起来很甜。

    至少当时,除了沈公子还是面无表情之外,其余人脸上大都洋溢着笑,就连护卫他们三公主十余年的暗卫,眼中亦能看到动容。

    -

    沈厌就目睹着落苏三言两语,又把氛围变得其乐融融。

    他一时都不知是该为她话里又轻而易举交出去的信任想笑呢,还是其他。

    恰好此时落苏在人群中喊了他一声。

    沈厌看过去,就见着落苏手里举着一块桂花糕,从层层把她围着的人流里挤了出来。

    顶着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对他说:“来,沈厌,你尝尝,很好吃的。”

    沈厌没说话,只是瞅了眼落苏一直捧着的那块糕点。

    小小的一块,白夹黄的糕体上面点缀着几点零星的桂花。

    不知是不是俩人拿着桂花糕的笑容,太如出一辙的缘故。

    样子,竟让他想起了幼年时娘亲为他做的那一块。

    落苏就看见眼前人怔愣了一瞬,眉眼里的凌厉在瞬间化开变软。

    可还没等她多吃惊一会儿,就又在她眨个眼的功夫恢复了锋利。

    落苏还在为沈厌那顷刻间展露出的丁点的柔软愣神,还是反应了会儿,才慢半拍地问道:“你是喜欢吃桂花糕吗?”

    沈厌看了她一眼,提腿就往门外走,空中传来他又冷又淡的回应:“不喜欢。”

    落苏却没有配合地放他走,而是两步追了上去,像之前把匕首塞进他手里一样,也把桂花糕放进了他的掌心:“啊,那你尝尝?”

    笑容还是跟之前一样的晃眼。

    沈厌终于张口,一口咬了下去。

    很甜,但不是以前的味道。

    偏偏落苏看他咬下去后一下又笑了,继续跟着他的步伐问:“那你现在是要回去休息了吗?”

    沈厌搭着眼皮没答。

    落苏就追着他继续说:“那你回去后要记住就只是休息哦,不要在磨银筷了哟。”

    被这句话带得才想起,自己似乎是被强制收下了一把匕首的沈厌:“……”

    而落苏也从自己叮嘱话中的银筷,很自然地想到了沈厌的手伤。

    落苏停顿了两秒,装作不经意地跟沈厌提起了换太医的事儿:“就那个,再晚一阵,我应该会带着徐太医来敲门,看一下你的伤哦。”

    沈厌终于有反应了,睨着她看了一眼:“徐太医?”

    落苏:“嗯……那个……”

    实在是瞒不下去的落苏干脆直接把心一狠,“这不是之前你听对孟仲斯反应太大,我就找了个名字的音差不多的郎中嘛,谁知换过来才发现他医术胆子都不行……”

    落苏觑着沈厌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快速地跟人认错:“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自作主张了,以后绝不会了。”

    沈厌看了她好半天,忽然“嗤”了一声:“你现在倒是坦诚?”

    落苏装傻地笑了两声,当没听到这话似的,快速把这茬略了过去:“你放心,我都打听过了,这徐太医也是很不错的。”

    沈厌就听着旁边的人又开始自说自话絮絮叨叨起来:“到时候等你手伤一好,那能做的事儿不就多了嘛,我可以教你看书识字,你要是看不……”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厌打断:“看书识字?”

    “嗯对啊。”落苏点了点头,“我之前找你搬屋子的时候你不是自己说的嘛,你不识字。”

    完全没想到自己当时存心是想扎人一刀的话,也被落苏记下来了的沈厌:“……”

    旁边的落苏倒像是没察觉到他情绪一样,很自然地就接起了下句:“虽然我也不知道你以前经历过什么(毕竟书里没写),但是以后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此刻的落苏眉眼柔和,眼神坚定。

    就好像笃定她说的一定会发生一样。

    沈厌看着她那副笃定的神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他躺在躺椅上,太阳暖烘烘的,慢慢地竟闭上眼睛睡着了。

    直到身边突然出现了一阵陌生的、不属于落苏的脚步声,他一下惊醒暴起,手横在了人的脖颈上。

    沈厌看着落苏,突然问了一句:“你当时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落苏疑惑地“嗯?”了一声,像是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沈厌于是说得更明白了点:“就今天,我制住那个老头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落苏沉默了两秒,然后一字一顿道:“因为对不起,让你差点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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