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书

    他们此行的人其实算不上多。

    就太医、侍卫暗卫(她府里的、还有女皇另外安排的)、外加侍女小厮各两名。

    因为力求赶路速度,所以连行李也没带上多少,就是为了能尽快赶到云州。

    云州之事在没闹起来之前,其实并未有太多人知晓。

    很多百姓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个地儿,此地的人大多贫苦,也很少有什么外来人进去,更别提什么商务贸易,故此消息基本都封闭在了云州,直至血书事件出现。

    在落苏穿过来的三天前。

    一名妇女上皇城,不顾士兵阻拦,用血肉之躯拦住道路,告御状,以命求个公道正义。

    而此事,恰好发生落朝一年一度的谢天仪式之上。

    落朝有个谢天仪式,一年举行一次。

    由女皇带队,携各路王公大臣,环行皇城中央一周,敬谢:天风调雨顺,地五谷丰登,共保百姓安居乐业,落朝世代和谐。

    当时日头正大,百姓围在道路边观看,侍卫列队两旁为女皇护卫,突然从人群中冲出个妇人,大叫:“云州有冤,望陛下查明!”

    此时代表皇室的轿辇即将经过,若是此时见血势必会影响仪式的正常进行,士兵们略一思索,只得把妇人打晕,再派人看守着,计划等仪式之后再禀告定罪。

    围观的路人中已有了小片的讨论,他们虽不知云州是何地,但见妇人如此做派,也猜测应是有事情发生的。

    小片的人群传着传着成了大片。

    因为谢天之事重大,故还只是小声地议论着。

    谁也不知道妇人什么时候醒的。

    因为大家的注意力在女皇轿辇过来时,基本都聚集在了高位的女皇之上,就连看守妇人的侍卫也未能幸免。

    妇人其实并未真正晕厥,被打中脖颈倒下只是顺势而为,目的不过是为了让士兵放松警惕。

    侍卫不过是稍微晃了下神的功夫,妇人就从地上蹿了起来。

    士兵忙要去伸手抓她。但也不知道那妇人一介女子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竟硬生生地挣脱了,还朝路中央的女皇尖声叫道:“陛下!云州有冤!”

    字字嘶哑、泣血。

    众人哗然。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也引到了女皇落九州的注意。

    此时妇人已被拿下,负责护卫的侍卫长一个头磕在了地上,说:“卑职监管不力,请陛下继续谢天事宜,余下之事下官定会办妥。”

    落朝人皆知谢天一事之重大,不敢耽搁。

    唯有谢乘风把心一横,跪在了落九州面前,带了下那妇人口中的云州一事:“陛下,此人亦是忧心社稷,望陛下能从轻发落。”

    毕竟谁都知道——冒犯天颜、阻碍国事进行,按律当斩、且累及家族。

    落九州没答这话,她只是扫视了一圈底下的人,然后把目光定在了那脸已经被压在地上的妇人身上,抬手让侍卫把妇人松开,问:“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妇人本在听到侍卫告罪托词时,便有些心死了。待听得谢乘风所说之话时,又升起了些许的希望。等女皇问出那话时,眼里已是燎原的星火。

    妇人重重地一个头砸在了地上:“贱民死不足惜,惟愿贱命能换彻查云州!”

    说完,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带血的布条——

    竟是一张血书。

    血书上清楚地列明了这名妇女的身份。

    她乃是云州一农户之女,于十二年前嫁与同地的荆家子,两年后孕有一女。

    可在半年前,自己丈夫却平白无故消失,她报官后亦不了了之。念及还有女儿尚待抚育,实在找寻无果后,无奈只能放弃。

    可就于今年六月,自家女儿也失踪了。

    徐氏不认为是女儿贪玩跑丢,四下找访。

    可这一找,却发现云州竟有许多人同她一样,失女儿、失儿子、失丈夫……

    偏偏上报官府,县衙去查,却怎么也查不出个究竟、给不出说法。

    那么多活人,就像是从这个世上凭空消失了一般。

    徐氏不识字,便拿出家中余钱去求了一识字的老翁,拜托他把事情写下来。

    她再咬破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临摹,因为她觉得只有见了血了,才代表这件事儿不是诓人的。

    再伙同其他一些与她有相同遭遇之人,一同摁了手印,代表众人来请愿。

    她知谢天一事重大,关乎国运。

    可若是不这样做,万一皇城的衙门,也如云州那般糊弄呢?

    那她如何对得起待她十几年如一日好的夫君?聪慧懂事的女儿?以及那些知道她没钱财便一枚枚凑,支撑她来皇城的,与她经历了相同之事的兄弟姊妹?

    落九州看完那封血书后没有声张,她只是吩咐把人收押到了大牢,继续谢天事宜。

    等谢天一结束,立刻派了人前往云州去查探。

    等诸事安排完毕,落九州正打算去大牢再找人了解些细节,却忽然收到禀报——徐氏自尽了。

    据看守的狱卒说,自那徐氏进牢后,便癫狂大笑,说心事已了,如此便能安然去见夫君了。

    狱卒慌忙去开门,只来得及看见徐氏笑着一头撞上了墙。

    他进去的时候,徐氏已经快不行了,却还问他:“谢天仪式,正常举行了吗?”

    得到他肯定的答复后,徐氏才安然地闭上了眼。

    两天后,受此事影响,女皇为数不多地强制性地让落苏上了朝。

    在朝堂上,众朝臣争论之际,女皇却不知为何,突然给出了让落苏前往云州的提议。

    落苏当时刚穿过来,还忙着回顾原小说剧情,开小差实在过于严重,也没听个明白,于是便很轻松地给出了“儿臣也觉得如此甚好”的回答。

    期间舆论发酵。

    女皇派人查探,回禀却说:云州似乎并未发生人口大量失踪一事。

    只是此事影响极大,故还是需要有身份的人亲自去查,以全民间百姓之声。

    ……

    “当然这些事都是我前日上朝后,母皇吃饭时告诉我的。”

    落苏虽不知女皇为何会在已给出她去云州的提议后,再次上朝时面对朝臣的争论却心生犹豫。

    但她既然已经站出来了,就该承担起三公主的责任。

    落苏快速地把云州之事的经过给众人又说了一遍,边又提出了几个自己的质疑点,这也是她在听完女皇讲述后就问出的。

    “徐氏就算觉得阻碍谢天仪式进行当死,但心中记挂云州之事,为何不等面见母皇详细说明后再死?且……心中有记挂之人,还未寻得尸体、得到最后结果,又怎么可能会忍心去死?”

    清英难得见到自家殿下如此强势又斩钉截铁的模样。

    言语之坚决,简直像换了个人。

    清英再去看沈厌,发现沈厌也跟她一样的若有所思。

    落苏还在提出自己的观点:“而且,据母皇派出的探查之人所说,云州人面色或坚决或犹豫,但无论是谁,居然都异口同声地否认了云州人口大量失踪一事。”

    “所以。”落苏环视了圈周围的人,“在大胆猜测一下,到底是哪方力量能让云州百姓闭嘴?能让徐氏死在狱中再也开不了口?”

    众人沉默。

    虽然觉得三公主这番话实在有些过于耸人听闻,但也感觉出其中蹊跷。

    于是,等落苏认真地把话说完,就发现面前的这些人都睁大眼睛看着自己。

    落苏快速地抬手蹭了蹭自己的脸,语气有点慌:“嗯……我脸上是沾了什么东西吗?”她想到了自己前不久刚咽下去的糕点。

    清英是第一个摇头的,摇完之后又笑了起来,用新的问题很快地带过了这一茬:“那殿下是有什么计划吗?”

    话里话外,俨然是已经把话语权交到了落苏手里。

    众人在出发前,有受过女皇指示,女皇曾言明他们此行具体所行之事,皆由清英指挥。

    但如今听清英这么一说,也都能听明白她的意思,彼此对视一眼,于是也跟着附和:“对呀,公主有何想法?”

    落苏本也是因为云州之事踩到了她不能接受的某些点上,顾才措辞都激烈了点。

    可真到了把这么大的事儿的决定方案交到她手上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地有点紧张。

    只是眼瞅着大家都这么相信自己,落苏还是提起勇气:“那,那我就随便说一下,大家要是有啥意见都可以提。”

    清英点头,众人也都颔首。

    再去瞧沈厌。

    沈厌也还是那副波澜不惊、雷打不动的模样。

    落苏于是像是从中吸取到了什么力量,终于深吸了口气,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

    落苏看着众人的眼睛,严肃道:“首先,我们第一步,蒙蔽知府。”

    落苏早在听女皇描述时,就觉得云州的知府一定有问题,不然为何人口失踪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就连母皇派去的人也是一样说辞。

    “所以,清英。”落苏拉了下旁边人的手,“首先需要辛苦一下你,届时,你会跟队伍脱离,先行一步,在知府相迎时,说我还要过些时日再来。”

    三公主的废物名声世人皆知。

    特别是听说云州之事交于她手上的时候,自家小厮出门都能听到百姓们的叹气声。

    “所以,只要你出现时,对知府表现出一些急躁,知府便会很自然联想到我这位三公主如何骄纵,耽于享乐,不顾大局。”

    “然后,你到了云州之后,需要尽量闹得大一点,什么查一下,无论知府听没听说过你作风,你都能帮忙吸引很大一部分火力。”

    “但是。”落苏话音一顿,她想到了跟云州之事注定脱不开干系的云州知府。

    落苏的眉眼染上了几分郑重,“此事有较强的危险性,你尽量不要触及核心,就雷声大雨点小就行,安全最重要。”

    落苏把这句说完,还觉得有点不够,看着清英眉眼,又加上一句:“暗卫也会分给你大一部分,你们都需要保护好自己。”

    偏偏清英听完这句话,却很冷静地反驳:“侍卫给我三人足够。三公主车驾还在后面,我一个奴才哪有多人保护的道理?”

    落苏很想反驳在我眼中你们才不是奴才,清英你更是我的姐妹。

    但落苏更清楚:清英说的是对的。

    在世人的眼光下,清英就是她这位三公主用来传话的奴才,若想蒙蔽知府,那就得按照世俗条框下行事。

    落苏还有点犹豫:“可是——”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清英打断:“殿下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而随着这话的落下,身旁围着的一圈侍卫暗卫也跟着开了口:“是呀,三公主,我们头铁定没问题的。”“我们功夫都很好的,三公主不必忧心。”

    落苏听着听着,忽然问道:“你们头?”

    她又转向了清英,“你功夫很好?你会武功?”

    本来只是正常谈个话,忽然老底都被人掀了的清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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