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3 小林同学

    体育课结束回到教室,林慧的课桌上多了瓶草莓味牛奶,它压着一张便利贴,纸盒冒汗似的挂着水珠。

    林慧抽出素白的便利贴,看见上面飘飞着一串黑水笔写下的文字——

    抱歉,小林同学,下次我会注意。

    似乎是后桌送的,小林同学的称呼也有些新鲜。

    伴着篮球弹起又落擦地板的声响,胡不喜自后门踏进教室,头发不知是被汗或水流清洗浸过,白色短T湿了半截,在顶部老旧大风扇吹出的风下,一会贴近露出线条的后背,一会又裹满鼓起。

    他手里拎着瓶同品牌的饮料,口味也是草莓味的。

    注意到林慧的视线后,被拥簇着的胡不喜投来目光浅笑,轻摇晃了下手里的饮料,无声变换嘴型。

    林慧读懂他的话——

    抱歉,小林同学。

    啧,就该把这小子直接打包送进偶像剧,装点万千少女的梦。

    林慧已经过了轻易心动的年纪,礼貌地说了句没关系,坐回座位盯着便利贴看。

    胡不喜的字迹比想象中丑太多。

    除去方方正正写的小林同学四个字,其余都不羁地带着尾巴,说得上群魔乱舞。

    林慧认为这小子要是好好练一下字,总分大概率能再加2分,起码卷面分不会再被扣,阅卷老师也能舒服些。

    但毕竟两人不算熟悉,只在心里想想算了。

    胡不喜估计也是这样想的,他后来再没因腿长踢到林慧的板凳,直接让马进远将课桌往后挪了十来厘米,又被骂了句你大爷。

    *

    第二天正是周一,林慧全程复制周围的同学做完课间操。

    万幸身体还算有点肌肉记忆,她没有因为鸡立鹤群被巡逻的老师抓走。

    折磨身体的课间操结束,折磨耳朵的国旗下讲话又开始。

    胡不喜作为去年期末的年级第一,在高一新生代表讲话结束后拿着打印纸走到麦克风前。

    这类演讲稿的内容大同小异,听着十分无趣。

    林慧无聊地四处张望,在右上方队列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目光不受控地定在那处。

    那女孩和记忆里没太多区别,她收回视线,反正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交集。

    大多数关系最后都会走散,远不如高考分实在。

    排队回到教室后,林慧又在课桌上发现同样的草莓饮料,底下依旧压着素白便签纸。

    她困惑地拿起转身询问后桌的人。

    胡不喜解释说昨天放学前又不小心碰到她的椅子。

    林慧直摆手表示真没关系,大家都是同学嘛。

    胡不喜慢条斯理地将折好的演讲稿又展开,好奇地问:“小林同学,我的稿子是不是写的不够好?”

    “嗯?”

    “我在台上看见,”他的眼神有些湿漉,和天生微翘起尾巴的黑发一样,温软的像能融化月亮,“你走神了好久。”

    在某些语境下,这表达略暧昧了些。

    当下林慧只觉得这小子稍微有点自恋。

    她有些敷衍地吹起彩虹屁:“不是稿子不好,是您太帅了,看的失神了。”

    胡不喜明显愣住,眼神又漾晃了下。

    炸耳朵提神的上课铃响起,林慧没再管他。

    美男也不能阻止她好好学习。

    毕竟再好看的脸只能看看,又不能给她的高考加分。

    高中的生活枯燥且充实,除去上课就是作业与考试。

    新城中学每周都有周练小考,周六白天加晚自习考完小四门,也就是语数外与选修科目之外的四门必修科目。

    文科班默认选修历史与政治,学生需要在明年1月通过会考,对应的小四门是物理、化学、生物与地理。

    60分及格是基本要求,90分向上的A等级可以在高考时加一分,4A可再附加1分,会直接影响高考成绩。

    林慧第一次周测感觉有些吃力,一个月还是太难记住小四门所有考点。

    她并不沮丧,只可惜自己以前不明白那个简单的道理:除去正式考试,其他都只是检查知识盲区的测验,过分在意每一次的分数和排名,只会徒增烦恼。

    周日上午是自习,下午放假。

    林慧今天值日,放学铃响后她先去了卫生间,打算等人少了再打扫。

    刚回到教室门口,一起值日的马进远猴急地冲出来,他背着书包,怀里抱着篮球:“地扫好了,讲台也收拾了,剩下的就麻烦你了,林知?啊不,林什么来着?”

    旁边的曾江河直接双手合十:“拜托了!小林!”

    林慧还没反应过来,两人已经飞速下楼。

    她回到教室,发现他们做的卫生十分马虎,一看就是应付。

    垃圾桶旁,黄色的薯片包装袋直落落丢在地板上。

    林慧感到非常无语,比起记不住名字,这地扫了和没扫一样更让她生气。

    收尾会很麻烦,还是要重扫。

    跑去抓人更费劲,值日扣分都要被唠叨。

    她没好气地走到卫生角拿起扫帚,打算下周和跑走的两位好好说道。

    不知过了多久,教室里人都走光了,周围变得非常安静,林慧将最后一组的垃圾扫进簸箕。

    砰砰的声响一下又一下,从楼梯的方向传到走廊。

    林慧有些烦闷地看过去,胡不喜微喘着气出现在教室后门。

    他的刘海被汗水打湿,裸在月灰色球衣外的手臂线条明显,拎着曾江河往前推了一把:“好好值日。”

    说完又侧过身,将后边抱住篮球的马进远拉进教室。

    林慧心想等未来胡不喜进圈当艺人,一定要匿名开贴附加同班证明给他写好人好事。

    这瞬间帅爆了好吗?

    曾江河狗腿似的跑到林慧面前,余光瞥到地面都被重新扫了一遍,他笑着拿过她手里的扫帚:“小林你可以先走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和小马哥就好。”

    “?”林慧不说话,只给他一个你确定的眼神,交给你们她是真不放心啊。

    曾江河往门后指:“小胡总可以当监工。”

    林慧望向胡不喜,他轻点了下头,像模像样地说了句你们俩麻利点。

    “那辛苦你们打扫干净了。”林慧懒得和他们客气,回到座位背起书包。

    经过后门时,她背对两人向身旁的胡不喜竖起大拇指,就差直接把手搭在他肩上夸好孩子。

    眼神示意你的前途大大的有,未来我给你当全自动水军。

    胡不喜有些怔愣地点头,再回过神时林慧已经下了楼梯。

    天空高远清净,是有些粗犷的蔚蓝,球衣男孩趴在阳台扶栏上,眼望背着米白色书包的女孩渐渐成为一个点,消失在他的视线。

    星期一下午,上周周测的成绩出来。

    全班54人,林慧的小四门总分光荣地位列39。

    地理与化学拿到A,生物82,物理78。

    还需继续努力。

    比较稀奇的是胡不喜,在班级告示栏查看分数榜时,林慧瞥到他的排名是12。

    生物破天荒只有77,往常这神可是像个钉子户似的钉在一二名。

    “乖乖,”曾江河拉开椅子坐下,拿过同桌胡不喜的生物试卷,“小胡总你考生物的时候睡着了吗?”

    “嗯,睡了十年。

    曾江河贫起嘴:“那您今年贵庚啊?”

    “27。”语调依旧不急不缓。

    林慧坐在位置上竖起耳朵,后面那两男高生的对话总是很逗,听听用来解闷很不错。

    “娶妻否?”

    胡不喜直直望向前座,声音不自觉多了分缱绻温柔:“有个爱了三年的女朋友。”

    “那打算什么时候办喜事啊?”

    “28岁,”他的声音一下子低了两分,听起来甚至有些伤感,“本来是明年。”

    “你小子真能编!”

    “真的。”

    “鬼才信!”

    对啊,说出来鬼才相信,胡不喜低头嗤笑一声。

    据林慧近来在前排摸到的瓜来看,摸良心说,胡不喜和李子君不太像正在交往。

    两人经常因为班级事务一起去办公室,平时各玩各的。

    每次林慧在课间经过后桌时,总能看见胡不喜独自呆在座位上。他不像曾江河马进远那几个,哪怕十分钟也要下楼练会球,只是安静地看书、琢磨题目或者整理笔记。

    稍微暧昧的地方在于,如果有女孩频繁打着请教作业的旗号接近胡不喜。

    他并不直接拆穿,而是像现在这样,按太阳穴表示这道题有点难,学委讲的更好。

    变相让女孩去问李子君。

    高,实在是高,还有点贼。

    林慧暗叹,左手捏着当月的《课堂内外》,右手拿着拧开盖的水杯,慢悠悠走到饮水机前。

    她惯性地将杯子摆到接水槽上方,再瞥一眼征稿要求,用拇指按下蓝色龙头的开关再锁住。

    落进杯口的水流微弱,没两秒变成零星的碎滴。

    塑料水桶里的水已经见底。

    林慧将杂志丢到附近马进远的空桌上,移步到换装水桶旁,刚撕掉盖上的塑料薄膜,旁边有人直接伸手握住桶口。

    圈住出水口的掌背很大,骨感又漂亮,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但她觉得最好看的是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

    林慧抬眸望过去,撞见一道温柔清澈的目光。

    是胡不喜。

    她忽然想起压在饮料纸盒下的便签纸。

    怎么偏偏写出来的字那么丑?

    “小林同学,你的《课堂内外》可以借我看看吗?”说话间,胡不喜动作迅速轻巧地换好水。

    饮水机上咕噜咕噜冒出水泡,像她让鼻子发痒的心虚,林慧笑着回没问题,倒完水后又恍然想起说了句谢谢换水。

    *

    第三周周三的晚自习一结束,卫生委员喊了句今天晚值日的同学也别忘记啊。

    看见曾江河提包转身要走,林慧直接叫住他:“今天晚上是我们组值日,曾江河。”

    同时警惕地往马进远的座位瞧,他还趴着睡觉,没跑。

    “和小胡总换组了,以后就是他和你们值日了,”曾江河摸摸他的蓬松自然卷,向自觉走到扫帚堆的人抛了个媚眼,“加油 ,兄弟们。”

    林慧困惑:“换组?”

    “后面有个别日子有私事,需要早点回家,结果都撞值日,所以干脆和曾江河换组。”胡不喜解释。

    林慧点头,只要不是有人躲懒就成。

    “我扫地,”胡不喜拿好扫帚,用拖把腿戳了下马远进的腰,”他拖地,小林同学收拾讲台、检查门窗怎么样?”

    “行,”林慧爽快答应,“以后可以轮着来。”

    大家都一样,没必要特别照顾谁。

    清扫任务快速无声地进行,直到一声玻璃破碎的声响刺破教室的寂静。

    马远进哀嚎:“胡不喜你大爷的!我刚拖完地!”

    林慧放下擦了一遍又一遍讲台的抹布,跑到教室后边确认。

    黑色墨水溅洒在刚拖干净的地面上。

    胡不喜伸手拦住下意识就要捡碎片玻璃的林慧:“没事,你们先回家吧,我很快就会收拾好。”

    “兄弟,我想留下来的,但你知道的,我家有门禁。”马远进瞥了眼手表,拎起包直接跑出教室。

    “小林同学,你也快回家吧。”

    “没事,两个人快点。”

    “那麻烦了,小心碎片,不要让自己受伤,”胡不喜拿过课桌上递给林慧,抽了两张纸后俯身,简单擦拭了表层容易吸取的墨水,“小林同学有牛奶吗?洗墨迹很好用。”

    林慧蹲下的动作顿住,立马跑到座位拿出盒剩大半的纯牛奶。

    妈妈秦飞燕每天早上都会递给她一盒,但林慧不喜欢那口味,每天到家前才慢吞吞喝完。

    胡不喜将牛奶浇在残存墨迹的地板:“等几分钟会变得容易清洗,墨水加在牛奶中会破乳,发生絮凝。”

    完全是理科生的思维。

    两个不熟的人不搭话,其实会有些尴尬。

    自觉是年长者的林慧蹲下身,凑近看到墨滴的边缘发生变化,她指了指:“像炸毛,猫猫炸毛的影子。”

    胡不喜含笑的声音听上去更加柔和:“很形象。”

    一声婴儿哭泣似的凄厉嚎叫忽然刺透窗户,直击林慧的耳膜。

    她感觉那墨水炸毛的物种瞬间变成飘舞着头发的鬼怪,要命嘞。

    不断的凄厉嚎叫中,柔和的男声有让人镇静安定的魔力:“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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