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高阳公主出门就被脚下一个会跳的白色毛团吓了一跳，侍女二话不说便要抓住阿荼。
高阳：“等等。”
阿荼嗷呜两声凑到高阳脚边奶声奶气地蹭了两下。
阿荼：“嗷呜嗷呜，公主抱抱。”
高阳喜出望外，看着脚边的阿荼说道：“它像是在向本宫示好。”
小心翼翼地抱起阿荼，见它并未吼叫，反而乖巧地蹭蹭她的手，便愈发高兴。
高阳摸着阿荼的脑袋说道：“你还别说，这小畜生果然有趣，难怪那郎君将它宝贝的什么似的。”
侍女忙说：“畜生开了眼自然讨人喜欢，公主殿下何等威仪，想来这畜生也算有些眼力，已经被殿下驯服了。”
高阳不禁得意：“说的有理，不通人性的畜生尚且能被本宫降服何况一个男人，这是个好兆头，本宫高兴，赏！去把我那个金锁给我拿来。”
阿荼不想承认，但是看着那沉甸甸的金锁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她好像真的有点心动了。
尤其是当高阳公主抱着她，敲开杨戬房门的时候，看着杨戬那张看似不为所动，实则五味杂陈的脸，真是说不出的痛快。
她便故意歪着脑袋靠在高阳身上撒娇，嗲声嗲气地说：“嗷呜嗷呜~公主姐姐好香啊，公主姐姐的手又白又软，抱着阿荼好舒服~”
高阳公主微笑着对他说：“郎君，你看，现在就连你的爱犬都已经认本宫为主人了，郎君还有拒本宫于千里之外吗？”
杨戬的嘴角不觉扯起一丝凉薄的笑意说道：“我这小犬可是非比寻常，你以为自己是她的主人，宠着她护着她，其实她全然不把你放在眼里，只会惹人生气，公主还是小心为妙。”
高阳听了他的话又笑了笑说：“本宫可不这么觉得，本宫看来不论是人还是狗，只要够识相肯回头，那都是好的，郎君以为呢？”
阿荼听了这话又冲着高阳讨好地摇摇尾巴：“就是，阿荼觉得公主说的很对，反而是二郎哥哥气的莫名其妙，二郎哥哥一心要给公主殿下做驸马，我作为一只听话的小狗，当然要率先垂范，讨我的女主人欢心呀，我这么乖，二郎哥哥应该高兴才对。”
杨戬：“我看你就是故意想要气死我。”
阿荼愣了一下，她怀疑自己可能真的是有点儿过分了，都把杨戬气糊涂了，这种话怎么直接就张口说出来了呢？
果不其然，高阳公主以为他说的是自己，顿时就来了火气：“我给你体面你不要，如今竟说我可气！你可真是冥顽不灵，狗都不如的东西，早知如此，就不该好心把你捡回来！”
杨戬：“公主此言差矣，难道不是公主有求于我，特地求我回来的吗？”
高阳：“猖狂！本宫何时求你！”
杨戬沉默地看着她良久，久到高阳似乎都产生了动摇，方才说道：“不是吗？可是你的心，一直在向我求救。”
高阳公主的脸色阴沉了下来，看着他的目光带了一丝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恐惧，抱着阿荼的手不经意地收紧起来。
高阳：“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阿荼忍不住叫了一声：“疼，扯着我的毛了。”
杨戬勾勾嘴角，淡然地说道：“你的心里有个窟窿，漏风。”
说着他便伸出手，把她从高阳的手里抱了回去。
阿荼心有不甘地偷眼瞧他，恰好与他的目光相遇，她骤然心虚，便又把目光收了回来，老老实实地卧在他手腕上，装成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高阳倏忽叹了口气说道：“我已命人在院中置办了酒肴，若高人不嫌弃，还请与高阳一同享用。”
杨戬便稍一颔首道：“多谢公主盛情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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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荼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自己才刚一“叛变”，就中道崩殂了。杨戬先是对高阳说她心里漏风，继而又破例用了法术，开了天眼帮她看前程。然后结果就是，他们得到了一笔钱，一大笔，但是现在她在疯狂地倒蹬着四条小短腿，追着业已跨出长安城门杨戬，累得要死，上气不接下气。
阿荼：“男神，男神，你等等我！”
杨戬头都不回，走得更快了。
阿荼嘴上不说心里却暗暗吐槽他小气，不过是开个小小的玩笑，就这么当真，就这，还做神仙呢。
算了，老是这么赌气也不是办法，她“啊呦”一声，四条小腿猛蹬几下，倒在地上。
耳边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她身边。
杨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见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才又蹲下来，手指背轻轻敲一敲她的头。
她便长叹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眼含热泪，气若游丝地说：“二郎哥哥，人家知道错了，如今……如今怕是命不久矣，你能原谅我吗？”
他就这么蹲在地上看了她一会儿，终于叹口气把她拎起来：“你说你这小小的年纪，都是打哪里学来的这套五花八门的功夫？”
虽然被捏着后颈皮拎着，头皮有点发紧，但她知道杨戬已经不生气了，就又笑了笑说：“哪学来的不重要，管用就行。”
杨戬便又无奈地叹口气说：“走吧，小心一会儿天兵追过来。”
阿荼：“男神，你说高阳公主的心里有窟窿，漏风，是什么意思？”
杨戬：“就是字面意思，她的心跟别人的不同，有个洞。”
阿荼：“是说她……缺爱？”
杨戬却摇摇头说道：“不晓得缺什么。”
阿荼被他说的愈发茫然：“你说她心里有个洞，是打了个比方，还是你确实看见她心里有洞？不可能是真的有洞吧？”
杨戬却说：“是真的有洞。哦，我这说法是有些让人误会，我说她的心不是指她五内中的心，是她神识中的心。那日我们大闹她的公主府回来，我便觉得不对劲，而后她又执着地找上门来，非要让我跟她走。”
阿荼：“她不就是看你长得好，才死乞白赖地缠着你。”
杨戬：“你会吗？”
阿荼：“什么？”
杨戬问：“你若见到一男子相貌堂堂，便会死乞白赖地纠缠，就算别人根本不把你当回事，你也仍死抓着不放？”
阿荼：“拜托，我哎！”她又不禁翻个白眼说，“也就我现在是条狗，你看不出我那惊天的美貌，否则你是不会问我这样的问题的。”
杨戬：“哦，那换个问题，你长得惊天地泣鬼神。”
阿荼：“不是惊天地泣鬼神，是惊天的美貌！”
杨戬：“好，惊天的美貌，那可有哪位男子，即便你断然拒绝也还是死乞白赖地纠缠你吗？”
阿荼眨眨眼说：“哎，还真有，我原来几个私生，额，就是私生粉，会借着喜欢我的名义打扰我生活的那种人，最夸张的一次竟然堵到我家门口。”
杨戬便问：“你觉得他们如何？”
阿荼想都不想地回答：“有病。”
杨戬听罢便“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阿荼这才恍然大悟：“哦，所以她这么执着一定是有问题的。不对啊，那你到底是从她的行为分析出来的，还是真的能看见的呢？”
杨戬：“我听见的，那天她摸我脸的时候离得我很近，我听见她心里头的风声。”
阿荼：“那时你才听见？这么说你之前也并不确信。”
杨戬只说：“我既知她有求于我，总不忍置之不理。”
阿荼不禁眨眨眼阴阳怪气地说道：“男神，你知道你这样说话像什么吗？”
杨戬不解：“像什么？”
阿荼道：“像渣男，而且是伪装成暖男，致力于给每一个可怜的女孩子一个家那种中央空调式的渣男。”
杨戬愣了愣：“听不懂。”
阿荼：“哼！可是你明知道她可怜，也没陪着她，还是走了。”
杨戬：“我陪她做什么？且我与她本就无缘，否则之前也不会与她才一见面就针锋相对。她的缘法不在我道家，非是同道中人。”
阿荼转转眼睛：“那她的缘法肯定在佛门。”
杨戬：“你又知道？”
阿荼故作高深：“我就知道。可是，你让她奔着招提寺去了，也不见得就是帮她。”
杨戬：“自然是帮她，她心中有惑，非招提寺不能解，这是她的缘法也是她的宿命，是她命中的正道。”
阿荼愣了愣：“命中的正道？”她想杨戬大概并不知道后面高阳和辩机的事，便又问道，“可如果这正道并不能给她带来好处呢？”
杨戬却反问：“什么是好处？是你的好处，还是她的好处，亦或是天下人眼里的好处？”
阿荼：“所以……”
杨戬：“我既然是帮她，自然只管她一个人，难道还要管其他人怎么想怎么看吗？”
如果是这样说似乎也在理，纵然高阳真的在招提寺遇到了辩机，纵使有朝一日他们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受万人指摘唾弃，可对于高阳自己而言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又有谁能知道？
若她终其一生只是想要轰轰烈烈的爱一场呢？你说她疯也好，傻也好，恋爱脑也好，甚至于是害死辩机的自私鬼也好，那都是别人的看法，于高阳自己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似乎也释然了许多，突然想起什么问道：“男神，你说你能听见心，那你现在离我也挺近的，也能听见我的心吗？我的心也有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