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案

    石荼“蹭”一声划破麻绳,避开王五劈来的刀锋,手中刀刃擦过王五喉咙,随即离手射中另一个举刀冲来的仆役胸前,他应声倒地。

    石荼夺了王五的刀向张财源扑过去,他挥剑挡刀闪身跨步避开,石荼两步迈到陆振身后,给他割开绳索。

    张财源握着宝剑刚从刀锋下逃出来,一路跑到屏风后,冲着几个被石荼眨眼间杀了两个人吓破胆发愣的奴仆,急切喊道:“你们倒是上啊!一群汉子还打不过一个女人吗!”

    几人鼓起勇气举刀一步步围近,石荼瞄准了最近的一人正要出刀,一个小童仆慌慌张张破门而入,喊道:“爹!不好了!外面来了一群官兵!”

    张财源连忙抽身离开屋子,什么也顾不上,紧紧攥住宝剑被奴仆家卫拥着,抄最近的小道直奔后门,马步快手早就在张宅外围了个水泄不通,将他捉去县衙。

    次日清晨,县衙前院里围满了郢城的男女老少,人头攒动,庭院里站不下人,树上还蹲着俩看热闹。昨日张财源在城西刚被捕,消息立马在城中上上下下传遍了。今日卯时一到,万人空巷全都跑来县衙,都等着看张财源这次还能否逃脱法网。

    今日天气好,蓝得透亮,朗朗明日映照森然堂前,大堂两边的楹联上写着: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负民即负国何忍负之。*

    堂下右侧坐着陆振,石荼与张君立在他身边,左侧书吏在案上铺好纸笔,衙役从狱中押出来戴着枷锁的王五和张财源,让二人跪在堂下,从张宅里搜出的两把官刀和凶宅里的绳索放在他们面前,苏玉成站在一边。

    头戴乌纱,身穿补服的俞知县走上公堂正中的公案,一坐定,排列在左右的衙役喊起堂威,用刑杖一下下猛击地面,庭院外的嘈杂声安静下来。

    俞知县道:“张财源,人证物证具在,是你买了杀手于八月二十二日深夜,用绳索勒死了陈昌,拿刀伤了苏玉成,抢走他们兄弟二人的财宝?”

    张财源身上带着累累鞭痕,举起枷锁抬起憔悴的面容,来回望了两眼不见顾县丞,视线落在目光暗沉的陆振嘴角的淤青上,惶恐神色在一声叹息后褪去,塌下肩闭上眼道:“是。”

    俞知县挥手,两个衙役抬着一个木箱上堂。

    “苏玉成,这是从张财源家中搜出来的,你看看这箱东西,是你丢的吗?可有少了什么?”

    苏玉成上前挨个点了一遍,两眼放光欣喜跪拜道:“一件不少,草民叩谢大人!”

    话音未落,一个青衣女子,迎风迈进县衙大门,绕过犭贪吞日照壁,穿过拥挤的人群,直直跪在堂下正中,一路走来直视公案,目光坚定面无惧色,蓦地聚起堂上院中所有疑问的目光。她身上裙衫的青色陈旧,半挽着头发无一点装饰。

    她说起五年前的旧事,语气平稳无悲无喜:“俞大人,民女是庄家药材铺掌柜庄纯之女庄玉,五年前,张财源为了抢走民女家中的传家宝牡丹玉牌,派人来我家中杀人放火,害死我们全家上下,掳走了我,与顾县丞勾结脱罪。望大人明鉴,重审旧案。”

    俞知县对张财源厉声道:“五年前杀人放火,强抢民女,又夺人财物,还派王五去劫持陆公子,企图用人质来要挟本官放你逃走。张财源,你可认罪?”

    张财源剜了一眼庄玉,垂下头,灰头土脸没了一丝光采:“草民认罪。”

    书吏写好了罪状,走到张财源面前,他和王五顺从地按上手印。

    那书吏刚拿起状纸,庄玉从袖中掏出一把三寸长的匕首,不等旁人反应过来,闪着寒光的匕首已经深深插在张财源心口。

    一旁的衙役冲上去拉开二人,庄玉顺势拔出匕首,顿时血涌如柱。门外众人目睹血溅公堂的一幕,多年积攒的恶气如同血液脱离张财源心脏一样喷涌释放,一个接着一个高声惊呼:“杀得好!”

    张财源倒在地上呻/吟扭曲蜷缩身体,不一会便没了动静,仵作赶来上前摸了张财源脉息,回禀俞知县道:“大人,张财源已死。”

    俞知县站起身,一拍惊堂木,指着庄玉怒道:“大胆!公堂之上竟敢行凶!”

    庄玉挣开按住自己的衙役,跪倒伏地含泪道:“民女为了替父母报仇雪恨才苟活至今,大仇得报,死而无憾,听凭大人处置。”

    俞知县将视线从庄玉身上抬起,平视前方,扫视了一眼炸锅般感慨赞叹议论纷纷的百姓,收敛怒气,坐回椅子,话锋一转:“也罢,念在你是为父母报仇,一片孝心可怜,免了你的罪过,去拿回你家的铺面宅院吧。”

    庄玉含在眼眶的泪水终于滴下,郑重地连磕三个头,站起来,用手揩去脸上的鲜血和泪痕,像她来时一样面色沉静地走回一片叫好声的人群中,淹没踪迹。

    陆振递给身边的张君一个眼神,让他去追庄玉。

    惊堂木再落定,凶宅一案断了,张财源的打手帮凶全部获罪入狱等候发落,苏玉成带着财宝和表哥尸骨上路回乡,庭院里围观的众人散去,路上津津有味谈论着今日畅快舒心的精彩场面。

    俞知县走向县衙后院,陆振跟在他身后。

    微风拂过一排茂柳,阳光照在白石砖砌的正圆池子里,水光粼粼,几十条近一尺长的金鲤游曳其中,金与红的鳞片散出耀眼光彩。俞亢俯身将手搭在围栏上,看着鱼儿随心所欲畅游,方才陆振在他脸上所见一瞬发自内心的笑不见了,仍是素日里严肃平和的神情。

    俞亢看了一会金鱼,直身拿起围栏上放的一碗鱼饵,道:“这几日有劳陆公子,公子如今可以安心在郢城养病了,祝公子早日康复。”

    盛日光辉洒在陆振剔透玉冠和洁白护领上,他上前两步,站在俞亢拿着饵碗的右手侧:“我也是俞大人的一步棋,对吗?一个人没有经过训练就能找准位置一刀将仇人捅死,会有这么巧的事?是大人指使庄玉杀人灭口,以绝后患。”他眼神幽深,聚焦在俞亢毫无波澜的脸上。

    俞亢与他对视笑了一下,抓起一把鱼饵撒进池子,金鱼争相来抢,饵料中心的鱼被挤得翻滚出水面,池中水有如沸腾。

    “天下事,并非公子闲来无事下的棋局,只有两人对弈针锋不让,计较输赢。”俞亢放下鱼饵,昂首仰望万里无云的青天,“是谁指使的有那么重要吗?只要这个位置上坐着爱民如子,勤于政务,敢打豪强敢抓污吏的好官,能使得君主满意,百姓陈冤昭雪拍手称快,天下便能安稳太平。”

    陆振笑道:“俞大人和光同尘。”

    俞亢偏过头看向陆振,和善的笑再一次出现在他脸上:“本官还要多谢陆公子,若不是你舍身饲虎,张财源恐怕不会这么轻易认罪。”

    “在下盼望着,能在京城早日与俞大人再会叙旧。”言罢,陆振低头看向池中的鲤鱼,饵料早已争抢完,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俞亢眼周的笑纹深了深,道:“我也愿早日得空去拜访恩师。”

    -

    张君跟上庄玉,告诉了她救她的李明和李巽都在陆振宅上,可以安心过去。

    为了避免张财源的亲属反扑,庄玉再次被纠缠进来,陆振让她变卖家产,命赵大与钱二护送庄玉去别的地方隐姓埋名安顿。

    凌弱暴寡一方的恶霸落网毙命,石荼心情大好,回宅子写好了给寒霜坞的信,出门去找信客寄信回来,已是黄昏,迎面碰见陆家家丁来送信。

    石荼认出是陆振院内的小厮安河,担心徐正还留有后手,问道:“安河,丞相近来身体可好?”

    “石侍卫放心,府内一切都好。”安河说完拿着信走进陆振房间。

    石荼放下心往自己屋内去,两步刚走出转角,见从房门中探出头来左顾右盼,忙向后撤了一步躲开他的视线。

    听见他关上了门,石荼运气提起脚步,悄无声息走过去,屏住呼吸靠近门框听里面的动静。

    李巽小声道:“哥,陆公子对我们不赖,要是我们被抓了,他岂不是要背上引狼入室的骂名?”

    “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李明发觉自己声音有些高,又压下来,“咱们的轻功这么好,会被抓?”

    “毕竟我们是陆公子带进府中的外人,当然会怀疑我们是我们偷的。再说了,没有那个宝贝,我们去劫别的富豪救济穷人,不是也一样吗?”李巽道。

    拉扯衣服的声音响起,李明语速急切:“那个砚台是不义之财,我们为何不能偷走?为了那砚台,我们谋划了这么久,又恰巧赶上陆振来这,此乃天赐良机,不可辜负。”

    原来他们那晚翻进宅院,不是被追兵追赶慌乱中随意的躲藏,是蓄谋已久为了潜入陆府偷东西!

    石荼把门“砰”的一声推开。

    相互抓着臂膀的二人闻声猛地转头,瞪眼张口怔怔看着石荼进门,眼神由惊讶转为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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