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程机票

    “你最近心情不好吗?你在干嘛?”

    “有话直说,我很忙。”

    “你一个无业游民,有什么可忙?”

    蓬松毛绒的尾巴蹭过她小腿,姜北穗低眉瞥了眼被她老实牵着的边牧,如实答道:“现在在忙着遛狗。”

    嘴上毫不留情地怼回了姜南禾谨慎的关心,姜北穗还是将手中攥着的狗绳重新交付于郑知洋手中,取消了顺手点开的免提,将电话重新贴回耳边:“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惹祸了要我来善后吗?”

    感谢可以令她抛去母语羞耻的首尔街头,姜北穗可以在任何被她选择的地点胡说八道,并不必担心任何可能朝她投来的怪异视线。被莫名其妙称呼了的当事人姜南禾也并没有大呼小叫,只是习以为常地顺着她的疯话说下去,还刻意夹紧了嗓子:“少爷,自从你刷爆信用卡之后,老爷就再也没笑过了。”

    “你要不要看看那张的额度是多少呢?就几个包的钱而已,我都没留意。”她这下可算是弄清了姜南禾的来意,原来是她远在千里之外的老爹发现账户异常,才找了小侦察兵来旁敲侧击:“已经还上了,让老姜别担心他的信用问题。”

    “诶唷,老姜才不是担心这个呢。还不是你闷不吭声在韩国这样,他怕你是突然受了什么刺激,让我含蓄地来关心下你。”

    平生二十二年里也没遇到过太多烦心事,姜北穗又是自诩天底下情绪第一稳定的乐子人,只有她将问题揉成团丢到垃圾桶里的份儿,绝不会被任何不可抗力绊住脚。不过难免也有她不爽利的时候,而最简单粗暴的判断方式,便是她悄无声息直线上升的挥霍水平。

    不过姜北穗不至于同自个儿辛苦赚来的血汗钱过不去,因此大肆挥霍的都是她那资本主义老爹的财产,随便抽了张小额度信用卡报复性消费。老姜分明密切观测着她的动向,奈何活了大半辈子也学不会直截了当的关心,爱在心头口难开,反而把无辜的姜南禾赶来问候。

    但姜南禾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情感输出糊弄学上更胜一筹,听得姜北穗头上直直掉下一排黑线来:“那你可真够含蓄哈,谢谢禾禾。”

    “不用客气,都是一家人~”

    瞧她面色称不上愉悦,郑知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地侧目着,朝她做了个“是谁”的口型。想起来最初透过扬声器传出的可能引发误会的男声,姜北穗抽出神向她解释:“哦,不是什么别人,是我弟弟。”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惹你不高兴的小狗男。”郑知洋闻言,狭蹙地眨了眨眼:“那你慢慢打吧。”

    因为郑知洋本就是S.M前练习生,金廷祐现在又是远近闻名的国民明星,即便是姜北穗想认真坦白近日来的情况,也难免有些顾虑。因为不想为他留下些和素人纠缠不清的奇怪印象,她在含糊表达和金廷祐发展事态时,随便取了个称呼代替,结果就被郑知洋喊了顺口。

    所以现在是全世界都能察觉出来她心绪不宁的情况吗?姜北穗猝不及防被她一噎,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只能默默移开眼,半怨半恼地将火力重新转向电话另头的姜南禾:“凌晨两点了,你再不睡觉小心智商倒退。”

    “Alice女士说给你打了两通电话都没接,她正在因为错过女儿重要成长时刻而懊恼自责中,并且表示如果你愿意与她交流,她很高兴飞来和她的宝贝甜心共赴一场优雅浪漫的母女下午茶。”

    久违的夸张英腔响在耳畔,姜北穗被他惟妙惟肖的模仿逗笑,转而的拒绝仍旧斩钉截铁:“省省吧,她喜欢聊什么你不清楚吗?拜托,我对她人生里相见恨晚的最新真爱不感兴趣。而且说实话正是因为她并不正确的引导方式,才导致我,总归……!有空会给她回电话的。”

    因为父母早年和平分手,离异后带着他们的老姜一如既往地忙着事业发展,而热爱自由的Alice女士则回了与爱丁堡车程五个小时的伦敦老家;姜北穗彼时也同母亲去伦敦生活过三年,可惜自己都还没长大的Alice女士,除了在时尚方面无与伦比的造诣令她耳濡目染之外,基本是没教到姜北穗任何什么其他东西。

    不过这可能也是她与姜南禾几乎从不听顺于任何人意见,却还能好端端活到如今的理由之一——本来就是像野草一样生长起来的孩子们了,对不必要夸张的情绪过敏也是正常的吧?

    而另边起先还摸不着头绪的姜南禾,闻言却豁然开朗似的:“原来你在为男人苦恼啊?那妈咪肯定能给你提供很多宝贵的经验,你还在犹豫什么?不得把我姐夫玩弄在股掌之间?”

    “到此为止吧,姜南禾,再胡说就撕烂你的嘴。”姜北穗则是对姐夫二字忍无可忍:“不要跟爸妈瞎传话——我很好,我好得很,你也没有什么姐夫。”

    “喂——”

    联想到有关这二字,姜南禾曾牵出来的乌龙,她几乎咬牙切齿了:“晚,安。”

    正逢郑知洋在附近的饮品站点了咖啡,姜北穗在户外就餐区前坐下,挂断和丢手机的动作一气呵成。被拴在桌角的边牧并不懂她的怒气,兴冲冲吐着舌头的同时,还亮着眼朝她摇起尾巴。不会看眼色莫非是犬科通病,姜北穗这般想着,还是顺手摸上了它棉花糖一般蓬松的头顶。

    “我看你们已经相处的很愉快了啊,可以放心把伊索托付给你了。”郑知洋端了两杯冰咖啡过来,佯装并未瞧见她尚未褪去的恼意,竟真顺着她意再未提起有些敏感的那一茬:“这是贿赂,不用转钱给我了。”

    有些时日没和郑知洋见面聊天,加上姜北穗自那闹心的生日之后始终烦闷,三言两语便说动了她将家里的狗狗牵出来溜。奈何素日清闲的大学生知洋最近在一家企业实习,还没同她享受几分钟公园里漫步的休闲时光,便被前辈暗示公司今天缺些人手。

    郑知洋本就是温和软性子的,对这份工作也算满意,从前还受了前辈不少照拂;姜北穗也认为这是个表现的好机会,爽快地提出帮她带半天狗狗,郑知洋去忙便是。

    “姐姐现在就走?”见落座的她一刻不停地敲着手机键盘,姜北穗看热闹不嫌事大,抬眼唏嘘道:“诶,出尔反尔的前辈们啊,刚才还说不那么着急,下午到就可以呢?”

    “所以说虽然非常抱歉北穗啊,不过现在可能真的要走了。”郑知洋挎上包起身,笑得也有几分无奈:“如果伊索太闹人的话,直接给我打电话就好,我晚上请你吃饭哦。”

    “嗯~知道,姐姐走好。”

    望着郑知洋的背影消失在遮挡住她视线的一抹绿荫里,姜北穗吸了一口冰美式,百无聊赖地挪开视线。首尔的酷暑仍旧不容小觑,即便她特意早起,挑选了相对凉爽的清晨在公园里散步,休息时后背仍沁出了一层薄汗。分明没做什么剧烈运动,姜北穗素日里的体力又堪比国家运动员,这会儿却无端疲惫起来。

    耳边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啼,混着泥土味道的清新草木香萦绕在鼻尖,姜北穗坐在高大的遮阳伞下躲避逐渐明烈的日光。姜南禾那通不明所以的电话在脑海中重新播放,她竟然该死的心烦着,拿出手机泄愤似的滑弄。

    谁心情不好了?谁的喜怒哀乐非要和个男人挂钩了?她同金廷祐之前讲得明明白白,朋友廷祐可以,再节外生枝就要彻底断绝关系来着,所以现在的局势不是十分明朗了吗。是她一直在退让容忍,金廷祐不知悔改地得寸进尺来着,关系才再无回转的可能一般彻底颠覆。

    他还分毫不体谅她的苦心,简直是……农夫与蛇,东郭与狼,吕洞宾与狗,姜北穗与金廷祐!

    比起左右摇摆的金廷祐,她至少从始至终都爱他,又一如既往地不爱他,在长久的拉锯战中赢回了那么一丁点自我欺骗似的坚持,尽管这听起来便是一场游戏里最可怜的成就。

    用了几个呼吸平复心情,姜北穗眼尾的一角阳光倏地被遮挡住,是玄关一对准备进入咖啡店的客人。她反常地一顿,受到牵引般抬起头望去,果真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并非空穴来风:前面那位她并不认识,身后长身玉立、戴着口罩的正是许久未见的金道英。

    姜北穗扬起脑袋时,金道英正定定朝着她的方向瞧。撞上视线的两人半晌未言语,她不开口,却也没挪开视线;倒是金道英同身前的人耳语了几句便朝她走来,只是停在她了桌前几步,远远地打了招呼:“来散步?狗狗很漂亮。”

    他立得实在是与她有些距离,由风传递来的声音不甚清晰,逆着光的面庞也瞧不大清神色。姜北穗看着他笑:“是啊,朋友家的。”

    他似乎嗯了一声,低着眼盯了一会儿绕在他脚边打转的伊索,终于加载出下句台词:“你最近在忙什么?”

    她想了想才答:“前段时间我过生日了呢,道英哥。”

    而出乎姜北穗以料的,在本该卡壳的话题上,金道英却平静地应答如流,像是早排练过千百遍的答案:“是吗?抱歉,那天可能工作太忙了,没来得及给你发什么祝福。”

    “原来是这样,不过幸好我也没期待什么。”

    “……你之后还会来公司吗?”

    他总是与她隔着几步远,姜北穗便越瞧越不真切,连追逐都稀里糊涂。她漫不经心地眯起眼睛,忽然意识到金道英此刻被阳光勾勒出的轮廓,早就与她记忆中模糊立着的剪影无法重合了。

    手里的冰美式见了底,姜北穗晃了晃满是冰块的塑料杯,笑意粲然地将手机屏幕举过去给他瞧:“不啦,这次订的机票是单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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