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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亦昙一顿:“你这是想效仿林家?”

    宋暮云点头:“臣不想再与南阳侯府纠缠。但世子之位是当年祖父为臣求下来的,臣不能让出去,就让这南阳侯一爵在我父亲这一代了结了吧。”

    “你父亲只怕得被气死。”

    宋暮云耸耸肩:“我不要他的资产,大不了被他净身出户。我有本事自己挣家当,不需要讨要那仨瓜俩枣。”

    顾含章在一旁好奇极了:“阿叔,什么意思呀?合着宋大这世子真能上书还爵?他可还没继承他老子的爵位呢,能由得了他作主?”

    萧亦昙看了宋暮云一眼:“之前是没这先例。这不,先前回帝京的镇西侯林家闹了一出,这不,有例可寻,暮云也不算惊世骇俗了。”

    “来来来,宋大,快给我说说。前儿在云城你就遮遮掩掩的不肯说清楚,今儿非得好好给我说道说道。”

    见她一脸八卦的样子,萧亦昙有些无奈:“暮云,你就好好给她说说。”

    又吩咐人去告诉萧宜敏,顾含章会留下来用晚饭。他已经看见福寿在门外伸了几次头了,不用说,一准是受了小敏的委托,来给她探路呢。自从知道今儿阿元要进宫,她昨儿就兴奋一晚上了。

    宋暮云见了萧亦昙开了口,自不敢再拿乔。

    “记得林家之前进京的时候,我就说过,帝京只怕是要热闹起来了,是吧?”

    顾含章想了想,点了点头。

    “也不是我先见之明,实在是听得坊间说多了他家的事情。这镇西侯家,家教实在说不得好,从上到下,一窝子的事儿精,还是既损人又不利己的。这次也一样。”

    顾含章听得专心致志,萧亦昙难得见她这样八卦的样子,摇了摇头,拿了桌上的镇石在手上把玩着。

    “这回京的林家,他家的世子,处境跟我曾经的差不多,年纪比我大,底下一众兄弟虎视眈眈。他家一家子本也没什么有出息的,唯一读书有点名堂的,就二房出了个翰林,就是乐安郡主嫁的那一个。长房袭爵本是旧俗,林家也一样。只长房却又子嗣不丰,底下几个孙子仅养住了两个,偏二房出了个有出息的郡马孙子,因着乐安郡主的缘故,原本就有些蠢蠢欲动的林家二房,跟长房之间更是争得上了明面了。结果,短短两三年,长房的两个孙子一个双腿断了,一个发了疯掉河里淹死了。”

    宋暮云轻笑一声:“这些事儿在你还未出孝期的时候就开始了,只你一心待在庄子上,大约是没注意的。”

    顾含章皱眉:“才不是。秋一她们也打听城里的信息来着,只林家这事儿确实不曾听闻。”

    萧亦昙插嘴:“林家与你有些缘故,他家的消息,当时是我拦下了,原是想等你出了孝期再与你细说,后来不是有了战事,给忘记了。”

    顾含章横他一眼:“什么大不了的缘故?”

    萧亦昙一笑:“且先听他讲完。”

    顺手又将她手中的茶盏换了热的。

    宋暮云笑叹:“也没有什么好细说的,无非是林家长房知道了镇西侯的打算,来了个鱼死网破,找了个老大人替林家递了个血书上朝,字字泣血,说是林家这些年于上对朝廷没有贡献,于下对家族没有教养好子孙,实在辜负了陛下的一番爱护。又说了一番兄弟相争的糟污事儿,说是都是为着这一爵位,弄得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的。他作为镇西侯世子唯觉愧对祖宗,对祖宗以性命挣下来的这爵位,深觉受之有愧。万恶全因这爵位而来,不若从根断绝,愿从己身止,还爵于朝廷,令后辈子孙努力奋进,也全了林家。”

    顾含章目瞪口呆:这样也行?

    萧亦昙含笑:“这当然只是一个借口。但这也是个好借口。为着一个爵位的争斗而毁了一大家子人,自然是人皆憎之。而今能够收回一个世袭爵位以保存一大家子以求上进,谁说不是件善事儿呢?对朝廷来说又稳赚不赔的事,何乐而不为?陛下自然是顺水推舟。”

    “自然自然。你别看……赏赐东西时大方,对爵位可盯得挺紧的。我这会儿要是也用个借口上书还爵,……保证就笑纳了。”宋暮云斜了萧亦昙一眼,说得含含糊糊,在场的自是都听懂了的。

    “这段时间,帝京中原先家中闹腾的勋爵,这会子俱都静悄悄的。”

    顾含章“噗嗤”笑出了声:“南阳侯府是不是也静悄悄的?”

    宋暮云也笑了:“可不。苏夫人可乖觉了。”

    “只不过她再乖也没用。她不想闹腾,我就给她个机会闹腾。总有她忍不住的事情。”

    “如今到是有现成的事情让她闹腾起来。”宋暮云又笑。

    “你这是想在自己成亲一事上做文章?”

    顾含章“啊”了一声。

    萧亦昙狭长的眼睛眯了眯:“这有什么难猜的?他成亲时需跪拜父母,他肯跪她?且他一直在他的将军府里准备婚礼一事,这是根本没想着要回南阳侯府办婚事吧?”

    宋暮云点了点头:“要断就断得彻底一些。”

    顾含章皱眉:“这事儿六娘知道吗?成亲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儿,别到时闹出来不好看,令六娘被人耻笑。”

    宋暮云忙道:“自是先与她商量过,然后再禀了岳父大人。”

    “都没意见了?”萧亦昙插嘴。

    “一开始自然没这么顺,云阳也说了,一辈子的大事儿呢,况六娘那婚事就让人笑话了的。”宋暮云笑叹,“只是,那女人本就没想让我顺顺利利地成亲,私下里一直动作不断。我那父亲,都知道的,就是个脂粉堆里的也成不了的英雄,后院里的事从不管的,那女人说什么是什么,唯一硬气一回还就是在宋朝阳成亲一事上。”

    “怎么?那女人不是说安静了吗?”顾含章眉皱得更深了。

    萧亦昙拉过她,抚了抚她的眉头。

    “云阳,你要知道,不彻底闹翻,她终归顶着个婆母的名头,六娘对上她,终归是吃亏的。”宋暮云慢慢地道,“之前本是想着各成一府,六娘与她俩不相见便罢了。孰料她还打着让我与六娘在侯府成亲,先把人留在府中的主意。若按正经的来,我与六娘的确是该在南阳侯成亲,毕竟南阳侯是我父,宋家的列祖列宗的牌位还在那府中呢,六娘成亲后是要开祠堂拜祖宗然后才记入族谱的。她想的就是在这一宗儿上先拿捏我与六娘,然后让六娘留在府中,她是婆母,天然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六娘不免要软上一头。”

    “她这是等着六娘伺候她?”

    “对呀,儿媳伺候婆母,任谁也挑不出刺来。”

    “你不是要去鄯州吗?六娘随你上任,她想也白想!”

    “虽是这样说,她若是在我赴任前病了呢?”

    “谁理她!”

    “所以呢,反正最后还是要挑明了闹翻的,我想了想,索性一开始就闹翻好了。”

    “真麻烦!”顾含章嘀咕。

    萧亦昙笑着点了点她:“依着那位的性子,既想了要闹事,暮云便是不依她硬带着胡六娘走了,她肯定也会在舆论上带一波不孝什么的坏胡六娘的名声。成亲时闹出什么,终归与新娘子是无关的,坏的也是暮云与南阳侯府的名声,比婚后闹出事来让胡六娘承担坏名声要好些。”

    又对宋暮云道:“只先顾着把亲成了是正经,余下的事,不急。总归在你去上任还有一个多月呢。”

    宋暮云道:“自然。”

    又对萧亦昙一揖:“多谢殿下成全。”

    这才辞了出宫。

    顾含章见他走了,懒洋洋地歪到南窗下的榻前:“阿叔还不交待?”

    萧亦昙亲自出去拿了两碟子点心过来:“先垫垫,一会儿再用膳,我让厨房做了你喜欢的农家菜,你不是喜欢赤河镇的饭食么?我寻了两名厨子回来,长阳宫里和外边别院各留了一位,一会儿你尝尝是不是那个味儿。”

    “真的?”顾含章大喜,“我还真有些馋了。”

    萧亦昙挨过去,靠着小几:“说来话长了。广禅寺的老主持还记得吗?”

    顾含章点点头。

    “开国三公四侯,他便是定国公尉迟家的后人,也是高宗血脉,当年的九皇子。”

    萧亦昙娓娓而谈,将当年的恩怨一一道来。

    “所以,镇西侯林家是我娘亲的娘家。”

    “从血缘上来说是。但顾家和你外祖父都不认的。你外祖父算是被当时的林家放弃了,任他自己野草般长大,他的母亲也是被林家害死的,他哪里肯再认林家。”

    萧亦昙摸摸她头:“林家自回到帝京,也不知从哪里寻摸到你娘亲有他们家的血脉--大约是从你外祖父他们住的庄子上吧,那边还有一些老人大约还记得--老爷子在朝廷有些人脉,他们当然想巴上来谋些好处,我不耐烦你去应酬他们,那一家子狗皮膏药!那段时间你心情本也不好,我想着再等等给你讲,谁想后来起了战事,到是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顾含章听了这一段往事,心情倒也没受什么影响,只好奇道:“所以我这天生的力大,是从尉迟一族继承来的。”

    “是呀。”萧亦昙笑道,“听说你外祖母倒是同正常人一样,没想到你却是承了尉迟一脉的特征。”

    “如今你回帝京了,他们想必还会来寻你,”萧亦昙坐直了身,“你如今是鼎鼎大名的云阳郡主,又是太子殿下的心尖宠,他家肯定想要跟你连上关系以谋好处的。”

    顾含章白他一眼:“什么心尖宠!”

    萧亦昙哈哈一笑。

    “好了,不理他们便是了。如今的镇西侯与你外祖父是同辈。走吧,该用膳了,小敏可等得着急了,昨儿就想出宫寻你呢。”

    顾含章跳下榻:“我也好长时间没见她了呢。长高了吧?还跟云州一样活泼么?可不要一进宫就被磨成个什么样板人儿才好,没什么意思。我就不耐烦待这宫里,规矩忒多!”

    一边絮絮念叨着,一边跟着萧亦昙往外边儿走。

    长阳宫三个大的宫殿便是崇正殿、承平殿和升平殿,三个殿承一条中轴线,最前是承平殿,是东宫诸属官议事的地方,中间是崇正殿,是太子的起居地,后边是升平殿,按理该是太子妃起居的地方,只萧亦昙如今无太子妃,搬入东宫后一直闲着。今儿顾含章回京了,萧亦昙突然吩咐人打扫了出来给她进宫时歇息所用,东宫诸人都暗暗心惊于顾含章的受宠,却没人敢理论。

    “夫人,那云阳郡主与太子殿下往升平殿去了。”大同殿内东侧殿里,一个着粉衫的小宫女小心翼翼地道。

    白忆梅怔了怔,转头问左手边的大宫女:“有人来请咱们吗?”

    大宫女垂下头,福了一礼:“夫人,那边听说邀请了大姑娘,咱们殿里没来人。”

    白忆梅快要生产了,行动有些不便,头又转了回来,喃喃道:“那么大的宫殿,就只为她偶尔入宫歇息歇息,真是浪费啊。”

    众人不敢多语。

    “公子呢?”

    “在后边飞霞阁呢。苏夫人今儿早起有些不适,公子去瞧她,便留在后头用膳了。”宫人低声回道。

    白忆梅又不出声了。太子册封后,萧东润和萧宜敏并没有同时受封,虽是皇孙,大家只能公子、姑娘地叫着。白忆梅之前并没有什么感触,宫外人人都奉承,她也把自己当太孙妃,后来才知晓,没有受封,她只能被称一声“夫人”,叫得好听点,世人也不过是在她面前唤她一声“皇孙妃”。

    想像着升平殿内的热闹,白忆梅此刻不由有些庆幸。当初自己曾经打过她的主意,想着利用她来对付那苏明珠,自己好坐收渔人之利。好在她没能进宫。否则,依太子对她的宠爱,现在坐这儿的皇孙妃只怕要换人了。

    真是天真呐!她低头,望着自己裙上的绣襴,自嘲一笑:如今自己这个堂堂的皇孙妃,真真论起来,哪里如她这个正二品的郡主风光?

    不过,白忆梅复见自己隆起的腹部,又重新生起了了野望:自己肚子里如今有了太子的金孙,福气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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