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函臣一进诊室就坐在椅子上任由医生摆布，医生碰了碰胳膊，他疼得皱眉。医生看他反应大，又前后晃晃左胳膊，果不其然，出了点问题。

    韩微心都提了起来，这才想到祁函臣从刚刚开始就没动过手臂，一直垂在身侧。她站在祁函臣身旁紧张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检查。”医生摘下眼镜，指挥他们去拍个片子看看有没有骨头上的问题。

    “真是奇怪，祁函臣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和他没有来往吗，这个人……”应该是个毫无戏份的路人甲，钟离水翻遍原书，也对祁函臣这个人没有印象。

    韩微护着祁函臣往外走，站在他左侧，手悬在空中为受伤的左臂留出一片安全空间。祁函臣微微侧头看向韩微，用难以发现的隐秘而探究的目光观察她。

    两人出了诊室往右拐，没看到坐在左侧长椅上的薛时二人。在走廊上等着他们的韩午跟上去，低声询问情况。

    见里面人出来，冯妍站起来：“咱们进去吧。”

    薛时比她更快一步站起来，脚步却不动，只是看着前方人的背影。他攥着拳头，强迫自己移开目光，韩微现在去烦别人不正是如他所愿吗，应该高兴才对。

    薛时迈开沉重的步子走在前面，硬生生扭开脸不去看那碍眼的一幕，率先走进去。

    “怎么样？”祁函臣一个人进去做检查，韩午在外面盘问妹妹。

    “医生说需要做进一步检查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韩微弓着腰坐下，显然累极，耳边垂落几丝碎发，校服也皱巴巴。平日的矜贵小公主形象荡然无存，这时候也没心情计较这些。

    “今天究竟发生什么事了？”韩午势必要搞清楚来龙去脉。

    她就是这样的人，活得明明干脆，所有事情都要追根究底。以前没有秘密的韩微不觉得有什么，自从满怀少女心事后就觉得心里没着没落的，不敢说实话也不想撒谎。

    今天的事情虽然没什么好说谎的，可一回忆起来就让她的心抽痛。

    “没什么，就是在路上遇到几个小混混，他们本来想为难我，箱子倒了就全跑了。是祁函臣帮我挡住。”韩微低着头，支支吾吾也算是交代清楚。

    韩午点头，又问：“你不是一向不和同学来往，怎么突然有个熟悉的同学？”

    “他在奶茶店打工，我碰见过。”韩微担心一会儿她会这样审问祁函臣，赶忙叮嘱，“姐，你这么问我就算了，别这样问别人，好像对待犯人似的。”

    韩午给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正好祁函臣出来，她迎上去：“有什么问题吗？”

    “骨头没问题，就是有些红肿，用点外伤药就好了。”医生帮忙回答。

    韩微这才放下心。

    “你去拿药。”韩午吩咐。

    韩微拿着单子去药房拿药，留下韩午面对祁函臣。

    “太麻烦了。”祁函臣还是那样温和有礼。

    “不麻烦，你救了我妹妹，我感激还来不及，都是应该做的。”韩午突然话锋一转，“祁同学今天怎么会出现在那儿，是有什么事情还没来得及办吗？”

    祁函臣听出弦外之音，他眼帘低垂，似在回忆什么。很快又抬起头恢复往日的神情：“我在附近打工，下班路过。那里动静很大，一眼就看到韩同学了，当时也没多想。”

    韩午半信半疑地点头，再次发问：“祁同学救了我妹妹，真的很感谢，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尽管说出来，我全力以赴。”

    祁函臣真的有难言之隐，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儿，内心天人交战，仿佛在思考要不要说。他抿唇下定决心，抬头面对韩午：“我……”

    “姐，我拿好药了，咱们走吧。”韩微小跑过来，关心地看向祁函臣，“你感觉怎么样？”

    话被打断，祁函臣没有继续说下去，摇摇头跟在韩家姐妹身后离开。往外走的时候正巧与薛时碰上，冯妍嘴里嘟囔：“还好你身体好，一点事没有。”

    韩微低头跟在姐姐身后，努力降低存在感，与薛时擦肩而过的瞬间，她想将自己找个地缝塞进去。身后的祁函臣倒是很坦然，面对薛时带刺的目光，自若地点头示意，走了出去。

    上车后韩午问祁函臣家在哪，他面色如常地报出一个地方，韩微不知道这是在哪里，韩午却很清楚这里是老城区的民房，房龄很久，但凡有条件的都已经搬离。

    车上的时候，钟离水锲而不舍洗脑：“你看，以前救你不过是碰巧，并不是因为有什么特别，所以你又何必念念不忘。选男人，一定要选在危急关头非你不可的人。”

    钟离水穿梭大小小说上百部，形形色色的人都言情人设都见过，薛时这样的，还真算不上是值得女主为他冲锋陷阵的人。

    旁边的祁函臣一直低着头，但在此刻，他抬起头看向韩微，目光中带着好奇和探究。

    虽然知道别人听不到脑海中的声音，韩微也有些羞耻，感受到祁函臣的视线后，她抬头回望，忽然发现什么不同。

    今天祁函臣没戴眼镜，那个厚厚的像啤酒瓶底一样的黑框眼镜。

    他眼型狭长，眸中似乎晕开一圈圈荡漾的水波，仔细看去，却又没有那么暧昧，反而是深不见底的潭水，平静无痕。他皮肤苍白，像是多年营养不良造成的羸弱。

    韩微直觉有些不对，可是祁函臣已经移开目光，她只当自己出现错觉，压下纳闷看向窗外。

    迈巴赫行驶到祁函臣家胡同门口，他下车道谢，弯腰面对副驾驶的韩午，小声道：“我对韩微绝没有非分之想，今天的事也不是处心积虑，您可以放心。”

    韩午的确抱有这样的想法，在她看来，妹妹聪明善良，天真漂亮，简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小女孩。又家境优渥，性格单纯，她真怕韩微被什么人哄骗。

    今天的事发生得太过凑巧，让她不得不怀疑。韩午把车窗降下来更多点，意味深长地看着祁函臣。

    “如果我真有什么‘居心叵测’的想法，那也只有一个——请您资助我读书的费用。”祁函臣想了一路，还是提出这个条件。

    什么都不要，韩午会一直怀疑他的用意，恰巧他真的有想要达成的目标，干脆直接说出来，何乐而不为。也不用韩午一直揣测，反倒弄巧成拙。

    “您不用现在答应，回去之后您可以调查我的过往经历，我随时恭候。”祁函臣松开扶着窗框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目送豪车离开。

    韩午升上车窗，吩咐司机开车。

    “你们刚才说什么呢，姐？”韩微见刚才祁函臣低头和姐姐窃窃私语，很是好奇。要知道韩午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尤其是对除家人和利益以外的事情。

    “没什么。”韩午短暂出神，回想祁函臣刚刚说的话，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侧头问，“这个…祁函臣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微真的不了解，歪着头想了半天，猛然灵光一现：“他学习成绩很好，你还记得那个一直考年级第一的人吗，就是他！”

    终于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韩午望向窗外，看着渐次后退的街景，心道：就只有这么简单？

    觉得他不简单的不是一个人，祁函臣站在原地直到韩家的车看不到看不到才要转身进去，没想到被人叫住了。

    是薛时，他从后面的出租车上下来，精气神比祁函臣好得不是一点半点，他走进，略带警告：“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不要伤害韩微。”

    祁函臣笑了一声，并且发自内心觉得这话很好笑，他的嘴角放不下来，礼貌反问：“你又是用什么身份来和我说这种话？韩微有她的家人保护，只要不遇上欺骗身心的渣男，应当能过得很好。”

    渣男两个字，被他咬着重音吐出来，好似一柄利剑插进薛时的胸膛。

    怎么回事，他怎么看起来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又装作云淡风轻。他凭什么嘲讽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薛时却觉得胸口闷闷的，一口气提不上来。

    祁函臣脸上仍旧挂着得体的微笑，扭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