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象

    青蛇张口,杀机毕露,两侧刃似是由骨所化,不算锋利,却血色|欲滴,沾之肌肤溃烂。

    谢影无心恋战,可青奴并不放过她,步步紧逼。她心一横,拂手将乾坤袋中的石黄粉推出,随着风落在青奴身上。

    从东殿走出后,侍女正寻过来,偷瞄了一眼里间后领着谢影往大典走,还未至祭台前的廊道,侍女便俯身告退。

    谢影微微颔首,却在侍女转身之际一掌劈在她后颈。来寻谢影的楚令山看到这一幕,神情有些许意外,让听水将侍女扶到拐角处,“我以为你会放她走。”

    “放她回去报信?”谢影微微挑眉,不明楚令山之意,楚令山弯了唇角,笑得意味深长,只道:“师嫂不想看看无尘师兄会选择谁吗?”

    “多此一举。”

    谢影抬步离去,留下一头雾水的听水,以及神情莫测的楚令山。

    听水虽不明白楚令山用意,却也听懂了楚令山的话,有几分疑惑道:“既然怀疑他们,师兄为何还要这么做?”

    为何要帮那麻烦的和尚。

    楚令山却未回听水的话,而是抬脚走上廊道,往祭台下去,握在剑柄之上的手未有松过。

    听水忽然听到楚令山嘱咐:“待会儿大典乱起来,你若是看到我出手襄助无尘师兄,便告诉其他人,无尘师兄是对天启宗很重要的人,让大家保护无尘师兄。”

    饶是知道楚令山重视无尘,听水也未料到楚令山竟会下令让天启宗弟子护佑。他不由思忖无尘身上究竟有何东西是令天启宗都挂心的。

    谢影走到祭台边时,萧棋快步过来邀她进殿坐下。

    慕容梁他们想必在里面,谢影想了想,抬步走进去。谁知在殿中未看见慕容梁等人,只有闭眸端坐的无尘。

    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眸,看到谢影后,微微一愣,却又垂下眼眸。

    望着互不作声的二人,萧棋有几分意外,却也不好去问,只道:“离大典结束还要半个时辰,夫人不妨在此处小憩。”

    谢影微微点头,萧棋转身到无尘身边,望着神情平静的无尘,内心很是复杂,沉默许久道:“无尘师父大恩,萧某无以为报,以后定建庙立像,为您塑金身,受百世香火供奉。”

    一旁侍奉的僮仆纷纷侧首,本不知这和尚身份,近些日子也算听说了几分。可这样一个满身杀孽,凶毒狠辣之人岂会拆骨以救百姓。

    听到僮仆窃窃私语,萧棋面色很是难看,捏着拳看向无尘,语调虽关怀,可那神情也透着隐藏不住的怀疑:“剥骨之痛,性命为祭,无几人可以做到,小师父真的想好了吗?”

    坐在一旁的谢影无声轻哂,且不说无尘是否有这奉献之心。萧棋身为一城之主,岂会在全然没有保障之事上广宣四方,今日又以施恩的名义昭告全城,这分明是强取之象。

    只是这和尚……谢影一阵头疼,她真的看不明白他。救百姓之事,他是做得来的,可他究竟图什么。

    先前送走卞宅中人,燃三寸灵脉之事在他身上虽荒谬,可一路行来,她竟接受了下来。

    可这件关乎性命之事,她当真无法理解。

    是蛇女的要求么?谢影不由在心中想,若真是如此,那他可真会演戏,装作不识拦车的蛇女,同她一起被困红药房。

    她心海汹涌,却感到一道灼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掀眼看去,竟是与她不欢而散的无尘。

    望见他神情,她不由一怔,那复杂的眼神,似有遗憾也有愧怍。她想说些什么,可不待开口,他已移了眼。

    巳时过去,日头烈起来,纵然是春日,却十分炙热,令她几乎无法抬眼。

    收回遮阳的手,她转眸看去,无尘已被迎了出去,她心口一颤,连忙追出去。

    隔着随风摇曳的旗,白玉栏轩,她看见他站在祭台中间,一丈外是宽大的鼎,其中燃烧着沉香。

    本清幽的香味,在这一刻飘到谢影鼻尖,她却觉得熏人得很。

    随着女侍端上檀案,左方是麻痹疼觉的药瓶,右方是锋利的刀,人群也骚动起来。

    “这真的是西境那个妖僧吗,怎看起来如此清直端正?”

    “是啊,若真是妖僧,怎舍得以命救我们?”

    听山也是一阵恍惚,抬臂撞了撞一旁的听水,小声道:“师弟,这妖僧是不是有什么阴谋,师兄让我们来就是为了在他生乱时制住他是吗?”

    听水苦笑着摇了摇头,听山却以为他在卖关子,谁知听水叹道:“师兄让我们保护无尘师兄。”

    此话一出,听山愣在原地,身旁几个弟子也是惊诧不已,可无论他们再如何问,听水也未解释,而楚令山看着他们一字一句道:“保护无尘师兄不仅是我的意思,还是师父的意思,你们听明白了吗?”

    他们心头一片惊涛骇浪,却也知不该问的事情不问,除了听山不依不饶外,大家都面面相觑。

    楚令山看着窃窃私语的几人,低声道:“我只是要确认一件事,若是无尘不是我要找的人,以后他便是我们的敌人。”

    听山这才放心下来,听水却是一愣,深深看了祭台上的人一眼,又看向祭台边神情复杂的素衣女子,百思不得其解,终是摇摇头垂下眼去。

    楚令山握着剑,看着无尘拿起瓷瓶。与此同时,埋伏在四方的城兵也蠢蠢欲动,可祭台上的人无比镇定地取下青白色瓷瓶,在要饮下那麻痹知觉的药时,一柄剑挡在他面前。

    人群再次喧闹起来,萧棋也是愣在原地,楚令山内心有几分焦躁,在听山的惊呼中吩咐道:“想办法引起人群动乱。”

    听山愣在原地,倒是听水反应地极快,连忙用灵符化出蛇群,人群顿时慌乱起来,百姓四处逃窜。

    祭台上,谢影握着同尘剑,微蹙着眉头看着他:“你莫不是疯了?”

    无尘望着挡住他手臂的剑,有些许意外,可下一刻听她道:“我见到了蛇女,她要杀我,同尘剑为了护我来到了此处。”

    闻言,无尘眼中神色微沉,谢影看着他的眼眸,又淡淡道:“同尘剑在手,于是我杀了她。”

    她仔细地观察着他的神情,想要找出一丝一毫的伤怀与愤怒来,可她失败了,他只是微微一愣,又在眨眼之间恢复平静。

    “我杀了她,你不生气?”谢影眉头紧皱,有几分困惑地看着他,内心深处却是松了下来,好似压着的石头彻底搬开一样。

    “我为何要生气?”他眼底竟是划过一道不差察觉的无奈,却在片刻后又敛起神情,淡声道:“莫要胡闹了。”

    她却并未挪开剑,哪怕萧棋率领的护卫已经赶了过来。她深深凝望着他漆沉的眼眸,缓缓将剑对上他的脖颈。

    “你不是周尽,也不是无尘,你究竟是谁?”

    纵然声音冰冷,可她的神情却复杂极了,脑海中无数画面一闪而过,最后化作唇畔的一抹讽笑:“从来都不是我为了菩提镜找上你,而是你刻意来到我身边,你究竟在图谋些什么?”

    她神情倔强,可眼中却有几分泪意,甚至是有一抹恐惧。

    他张了张口,想说,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可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想起那具因封印锁灵渊而无法挪开的躯壳,想起如今这具已逐渐衰败的身躯,他死咬着唇,别开眼眸,淡声道:“走吧,你打不过我的。”

    “打?”她讽笑一声,想起他们的初遇,那时她仗着自己是修士,而他是凡人,因此多次挑衅。

    如今,他用此来讽她嚣张愚蠢吗?

    见他神情冷淡,甚至是看都不愿看她一眼,她紧抿唇角:“本就不是同路人,你对我也从未坦诚相待过,曾经是因互有隔阂,如今我们也算是共历生死,可你仍不愿坦白。或许在你心中,我只是个会威逼利诱,冷血无情之人吧。你既要自寻死路,那便就此别过。”

    言罢她重重掷落同尘剑,转身离去。

    无尘立在祭台上。四方嘈杂,可他却好似站在一片荒芜中,花香鸟语皆远去,与他无关,只留下经年不化的雪。

    随着已经磕出疤痕的同尘剑的剑柄滚到他脚边,他身形一颤,眼底一滴泪悄然滑落,极力握拳才立稳。

    本欲出手的萧棋见状抬手制止护卫,看了眼漠然离去的谢影,又看向默然而立的无尘,提步走上去。

    “无尘师父,这”

    萧棋话尚未说完,便见无尘掀起眼眸,看向他:“答应救无妄城,我不会食言。”

    言罢,他转身走到方鼎旁,在蒲团上坐下,很快便入了定,望着那通身冒出的金光,以及隐不可见的青光,还有他微红的眼眸,萧棋顿住了送刀刃的动作。

    在台下观望的楚令山看见无尘运转灵力,使用四象诀时,睁大了眼眸,竟是大声喊道;“不可!”

    乱做一团的人群,无人听到他的声嘶力竭地喊叫,他提着剑飞身上祭台,却被萧棋率人拦住,楚令山指着无尘,面色冷寒:“他根本不是在剥出禅骨,而是将毒瘟引入自身体内,你为何要阻我!”

    萧棋微微垂眼,沉默片刻淡声道:“不管他做什么,只要我无妄城能好,我都不在意。”

    楚令山手指紧攥,身形微颤,心头的话无法说出,令他肺腑一阵痛意。先前不知师兄去向,他忧神心惊,如今师兄用着别人的躯体,就在他面前,他却无法帮他,甚至是要看着师兄走向死路。

    四象诀是宗门最高阶术法,只有师兄一人学会,当日师父传法时曾说四象诀乃同于天地之法,可将一切灾厄纳入体内封存,可封存之人要承担这段因果,为灾厄所苦。

    师兄这般清风峻节之人,自是不会将毒封入他人躯中。

    那便是用自身躯壳做容器了。

    可,一旦做了容器,哪还有回归本体的机会。如此,这世上,哪还有余尽州。

    锁灵渊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师兄,为何会变成这样。他内心苦痛极了,望着自私凉薄的萧棋,他质问道:“若他不是无尘呢,你也要逼他救无妄城吗?”

    萧棋一愣,片刻后深深看楚令山一眼,却是沉默了下来。

    沉默便是默认,楚令山深吸一口气,望着静坐的僧人,微微闭眼,提剑朝护卫砍了过去:“今日有我楚令山在,谁都无法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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