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夏凉大一有门解剖课,她还记得那位解剖课老师的名字,叫张书玉,大概四五十岁的样子。

    老教授儒雅随和,每次上下课都会在讲台上向学生鞠躬,这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张教授还是市医院心胸外科的主任,跟她父亲夏承延是同事。

    都说爸爸疼女儿,可夏凉显然是个例外。

    夏承延和林釉是包办婚姻,没有感情基础,又因为工作聚少离多,夫妻感情并不好。

    虽然母亲将她视作心头肉,但父亲角色的缺席,还是或多或少地影响了她的成长。

    这从她现在有些内向胆小的性格可见一斑。

    吃过晚饭,夏凉收拾完,又回到自己房间,开始收集错题。

    她打算明天拜访顾爷爷,当然,目的还是向陈瑞寒请教高数。

    她想着既然要占用别人时间,她就尽量高效率一点,先提前准备一下。

    不然,她怕以自己的浆糊脑袋,去了一次顾爷爷家后,就要被陈瑞寒拉进黑名单。

    不知过了多久,夏凉抬头,发现窗帘没关紧,外面夜已经很深了,寥寥星光点缀在夜空,斑驳暗云蒙上一层灰雾。

    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零九分了。

    关上台灯,夏凉躺到床上,很快睡着了。

    次日早上,她是被手机来电铃声吵醒的。

    迷蒙地睁开眼睛,光线一时刺激,她半闭着眼,伸手在床上四处摸索着,最后从枕头底下摸出了手机。

    刚点击接听。

    “凉凉,起床了吗?”

    是老妈的声音。

    夏凉一下清醒了,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小声清了清嗓子:“起了起了。”

    抽空看了眼时间,都快九点了。

    不过今天是周六,睡个懒觉应该可以吧,夏凉如是安慰自己。

    “我给外婆买了几件夏装,快递寄到了,填的你手机号,你抽空去取下啊。”林釉说。

    夏凉翻了翻短信,回答:“好的妈妈,我看到啦。”

    “怎么样?在外婆家待着还习惯吧,缺钱的话告诉妈妈一声。”林釉问。

    夏凉:“来之前你给的钱还没怎么花呢。”说着,她想起什么,问,“顾爷爷搬回来了,他外孙也在,我小时候是不是见过他啊?”

    不知是她多想了还是怎么,她总觉得陈瑞寒是不是认识自己。

    林釉那边静了一秒:“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夏凉摆弄着娃娃:“没什么,就是发现我和他是校友,不过他是博士,他人挺好的,还愿意辅导我高数。”

    林釉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句:“是吗,他……父亲和你爸爸曾经是同事,顾爷爷又和你外婆是邻居,大概是听家里人说的吧。”

    夏凉听完,还是觉得很奇怪,怎么她没从家里人口中听说过陈瑞寒。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时,

    林釉忽然开口:“宝贝,时间不早了,我等会儿还有课,先挂了。”

    夏凉:“哎——”

    她觉得老妈语气有点不太对。

    可是听筒没了声音,老妈已经把电话挂了。

    过了一会儿,她收到老妈的微信消息,让她别忘了感谢人家,还给她转了一笔钱。

    夏凉一边碎碎念一边把钱收了。

    这辅导还没开始呢,她就已经有压力了。

    请陈瑞寒吃饭估计是在所难免了,夏凉想。

    从床上下来,拉开窗帘,夏凉透过窗户发现外面竟然下雨了。

    关空调,开窗透气,夏凉吸到一口泥土和青草的味道,顿时精神多了。

    将手伸到外面,感受了下雨滴落在皮肤上的凉意,夏凉贪婪地站了一会儿,才收回手。

    刚出房间,她就闻到厨房飘来的香味,肚子也开始咕咕叫。

    她记得小时候,每到下雨天,外婆就会煎薄薄的馅饼。

    包菜和青椒切碎,放进加了蛋液的面汤里搅拌,舀上一勺放进锅里摊开,煎至两面金黄,一口咬下去,又香又脆。

    越想越饿,夏凉钻进洗手间洗漱完毕,进了厨房先拈了一片放进嘴里,烫得她嗷嗷叫,馅饼在嘴里翻了翻,香得她差点咬掉舌头。

    “小馋虫,烫烫烫!你慢点,没人抢。”外婆被她逗得合不拢嘴,又担心她被烫伤,拿了个盘子在她嘴边接着。

    “真好吃,外婆的味道。”夏凉接过盘子,张嘴哈了一口气,等没那么烫了才慢慢咽进肚子里。

    这时,金元宝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忽然“喵”了一声,急得围着她打转。

    夏凉拿盘子在它嘴边过了一下,金元宝眼睛都瞪大了,更加急切地攀上了她的小腿。

    可惜,铲屎官纯粹是糊弄它,只让它闻了个味,便开始独自大块朵姬。

    金元宝“喵”了一声,眼巴巴地望了许久后,忽然背过身去,拿屁股对着她。

    浑然不觉的夏凉吃饱喝足后,想起金元宝来,又开始逗它,当作饭后消食。

    可是无论她怎么拨弄金元宝,它都不搭理她。

    夏凉自觉自己无耻在先,尴尬地笑了笑,快速在蒸锅里补救了一份鸡胸肉裹胡萝卜,放在它眼前。

    金元宝先是伸出脖子嗅了嗅,又看了一眼铲屎官谄媚的表情,踮着猫步,“喵”了一声,神情尽是不屑。

    夏凉又将食物往它面前推了推,发出夹子音安抚。

    金元宝到底没抵抗住诱惑,勉为其难地尝了口铲屎官准备的食物,原谅了这个愚蠢的人类。

    哄好金元宝后,夏凉忽然想起了公园里那只白猫。

    外面还在下雨,她担心猫舍会漏雨,拿了把伞。

    她匆匆出了门,打算把白猫带回家。

    走到喷泉那里时,雨点密密麻麻落进水池里,她撞见陈瑞寒正打着伞,提着那个猫舍走着。

    绿林葱郁,雨声淅沥,他好像和四周景色融为一体,身上蒙着湿漉漉的水汽,冰冷严肃,和手里的活物显得格格不入。

    夏凉听着逐渐接近自己的脚步声,愣在原地。

    擦肩而过时,他抬眼看了她一下,没说话,越过了她。

    夏凉一怔,转过身,跟上他。

    他是心情不好吗?

    夏凉想。

    路面湿滑,陈瑞寒提着那只白猫走着,余光暼见夏凉跟得十分吃力,抿了抿唇,速度慢下来。

    随后,他进入亭子里,将猫舍放下。

    夏凉疑惑地跟进去,把伞靠在石柱上。

    “你……怎么了?”安静没多久,夏凉忍不住问。

    陈瑞寒垂眼看着从猫舍里钻出来的白猫:“没怎么,只是单纯不喜欢下雨天。”

    夏凉倒是没预料到是这个回答,她挺喜欢下雨天的。

    不过,她之前从网上看到一个关于喜不喜欢下雨天的话题讨论,一些网友说,下雨天会觉得压抑,心情也会莫名变得低落烦躁。

    她想,就和现在陈瑞寒的情绪差不多吧。

    “你打算怎么安置它?”夏凉另起话题,希望能用别的东西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只白猫毕竟是他发现的,夏凉想听听他的想法。

    “原本是打算带回家的,现在……或许有人比我更适合它。”陈瑞寒垂眸看了她一眼。

    夏凉刚从草丛里揪了根狗尾巴草,闻言,转过头:“嗯?报酬呢?”

    她头发没扎,转过头时,乌发从纤腰间扫过,她身前是亭檐带出的雨帘,刘海儿被雨水打湿大半,白皙清秀的五官此刻明亮动人。

    陈瑞寒愣了愣。

    夏凉拿着狗尾巴草,一下一下地逗弄白猫,边开玩笑地说:“养猫很费工夫的,我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报酬就算你辅导我高数,怎么样?”

    陈瑞寒此时反应过来,移开目光,低声应了一声:“嗯。”

    这回是夏凉愣住了。

    夏凉性格内向,但在比自己话更少的人面前,她会神奇地主动说很多话。

    一般在外向的人面前,她是倾听者的位置,在内敛的人面前,她是两者皆有的,会稍微打开自己。

    所以,和陈瑞寒相处时,她会主动挑起话题。

    可能在陈瑞寒面前丢脸次数太多了,她反而不会那么在意他眼中自己的言行,讲话便有些随意。

    甚至,她现在能如常地和他开玩笑了。

    更神奇地是,他听出来了,还一本正经地回答了。

    在一个人心情不好时和他相处,大概会比平时这人正常时更容易走进他的内心。

    夏凉觉得,这会儿她和他的关系好像比昨天更熟了一些。

    “那是去你家还是我家?”夏凉问。

    “什么?”陈瑞寒抬眼看她。

    “辅导高数的地方。”夏凉说。

    又补充一句:“我家有猫,毛掉得哪儿都……”

    陈瑞寒:“我有洁癖,不太喜欢别人……”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看向对方。

    夏凉眨了眨眼。

    陈瑞寒沉默片刻:“那还是去我家吧。”

    轻轻抚摸了一下白猫,夏凉忍不住嘴角翘起。

    陈瑞寒盯了她一会儿:“你好像很得意?”

    夏凉眼睛弯弯:“也没有啦,就是比较好奇学霸的家里是什么样子。”

    “你小时候不是……”陈瑞寒说着,忽然顿住了。

    夏凉疑惑地看向他:“不是什么?”

    陈瑞寒挑眉:“不是学霸,所以可以理解。”

    夏凉:“……”

    他们现在的关系是已经到了可以互损的程度了吗?

    “所以,洁癖学霸,你鞋子和裤子脏了,不会介意吗?”夏凉看了看他鞋上和裤脚的泥点。

    虽然如此,这个男人仍然风采半分不减。

    陈瑞寒看着她笑了笑:“会难受,但是可以忍受。”

    夏凉目光落在他脸上:“……你好像很得意?”

    “有吗?”陈瑞寒嘴角勾起,看向她身后,“雨停了。”

    夏凉站起身,看一眼外面,真的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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