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被江逾白这么一问，迟也哑了说话的声音，犹豫着要不要将事实真相说出来。
旁边的人迟迟不说话，江逾白侧目而视，“怎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迟也两手托腮，歪头看着江逾白问道：“你真要我实话实说？”
“自然。”他迅速应下，末了又警惕的追问了一句，“答案很伤人吗？”
迟也抿了抿嘴角，一时有些无法界定，这个答案对于江逾白而言是否可以归类于“伤人”。
看着迟也略有些纠结的模样，江逾白手指微曲，敲了敲方向盘，“伤人也没关系，你说的，我都受着。”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江逾白说完这句话，迟也竟觉得自己耳根像是火烧一般的发烫起来，心想怪不得别人都说无心的撩人最为致命。
诚不欺她。
不过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迟也也不再遮掩，大大方方的承认着，“其实我之所以那么锲而不舍，全是因为你岳母的淫威啊，我妈觉得你小小年纪的一个人玩，太过孤僻了，因此三令五申嘱咐我，玩的时候一定要叫上你一起，否则我也别想出去玩了。你看，我妈怎么从小就偏心你啊。”
迟也气呼呼的鼓起嘴看向驾驶座的江逾白，却见对方半垂着的眸子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
不过当迟也眨了眨眼，想要再看的时候，江逾白已经恢复如常，目视着前方的道路，好像刚才所看到的他的奇怪神情不过是迟也的错觉。
接了迟也刚才略带抱怨的话茬，江逾白顺着说下去，难得带了点开玩笑的语气，“说不准妈这是从小把我当女婿培养呢，对我的偏心是希望我以后能对她的宝贝女儿好，你说呢小迟老师？”
江逾白本不过是句玩笑话，然而迟也却歪着小脑袋认真思索起来，这话放在旁人身上她不信谁人能这般高瞻远瞩未雨绸缪，但一旦套到自家母亲身上，她倒是觉得有几分可能了。
“言之有理，我妈妈的性格，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一点也不奇怪。”
“……”江逾白没再说话，只是无奈的笑了笑。
安静了一瞬，迟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什么，她塌下来窝在副驾上的身体慢慢坐直，声音幽怨，“江教授，你不讲武德，明明是我先问的你问题，结果我都回答了你的，你却还是没有回答我，为什么我以前找你玩，你次次都不答应。”
见迟也终于发现自己转移话题的小心思，江逾白掀着唇角笑了笑，也没跟她兜圈了，而是直言道：“起初是觉得幼稚，后来是因为偶尔一次，听见其他孩子说，你若再找我玩，他们便要排挤你了，就觉得更没必要答应你了。”
“……你是怕他们不带我玩所以才不答应我的？”迟也言简意赅的总结道。
江逾白点头算是应下。
“可是，”迟也突然很认真的看向江逾白，“你要是跟我玩了，那跟不跟他们玩其实就无所谓了。”
听着迟也无心的一句呢喃，江逾白却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跟着漏跳了一拍，他佯装平静的继续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人嘛，就算是小孩子，也是有爱美之心。试问小时候，大院里的小孩子谁能好看过我们江教授，你那个时候可是我们公认的院花呢。”
……院花？
对于这个突然落在自己头上的称号，江逾白一时之间哭笑不得，“不都觉得我是个小怪物嘛，怎么还给我这么高的评价？”
“怪是怪了点——”意识到人就在自己的身边，迟也收住了话头，转而又开口，“不怪，我们江教授那是从小爱学习，没有世俗的愿望，不像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看着迟也慌忙给自己的话找补的样子，江逾白垂着眸子低声笑了笑，“行啦，小迟老师就别给我戴高帽了，我就一普通人。”
“谦虚了。”迟也笑着跟着摆了摆手。
说起小时候的事情，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小区楼下，而迟也也隐隐觉得她和江逾白之间的关系似乎拉近了不少。
等回到家用钥匙打开门，独自一个人待在家里的月亮就立马迈着小短腿迎了上来，还颇是委屈的歪头蹭了蹭迟也的裤脚。
“哎呦，我们月亮是饿了对不对，妈妈抱抱。”迟也立刻蹲下身子，将月亮抱在了自己怀里，冲着江逾白晃了晃。
“月亮，吃的都在爸爸那里，你跟爸爸要。”
月亮似乎听懂了迟也的话，对着江逾白摇了摇尾巴，又露出一双眼，颇是可怜的望着他。
江逾白一时失笑，边说边认命的去找狗粮，“小迟老师真是甩锅的一把好手，月亮的狗粮明明是收在你的行李箱里的。”
“哎呀，被江——”迟也抱着月亮在江逾白身边蹲下，到嘴边的“教授”二字被她咽下，囫囵间变成了“哥哥”。
“哎呀，被江哥哥发现小心思了呢。”
江逾白从行李箱里拿狗粮的动作稍稍一顿，眸色复杂深邃的看了一眼身边娇小可爱的女孩。
只是女孩虽然是在与他说话，然而一双精致圆润的鹿眼却是低垂着，落在怀里抱着的小柯基身上，正专心致志的逗弄着。
是以，迟也并没有看到，江逾白那双狭长的眼眸里映着的别样情绪，他似乎很喜欢她用小时候的称呼叫他。
这对江逾白而言，就像是一个见证，一个他参与过迟也少时的见证，于他而言，至关重要。
……
等喂饱月亮后，两人又在家里收拾了一会儿，便步行去了小区附近的商场。
外面寒风瑟瑟，甫一出门迟也就将手塞进了棉服口袋里，脖子也跟着缩在了软白的围脖中，江逾白笑着替她将一缕散落在围脖里的发捋到身后。
“这么怕冷，刚才说开车过来，你怎么还不愿意？”想起临出门前，迟也抢过他拿在手中的车钥匙，说是商场离家也不远，就步行曲好了。
“这个，”迟也抬头讪讪一笑，诌了个答案，“我要说，是为了低碳环保绿色出行，你信吗？”
“自然信，你说的，我都信。”江逾白放下为迟也理头发地手，接话接的自然又娴熟，倒让迟也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她之所以选择步行，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她和江逾白从相亲、恋爱、结婚似乎每一个步骤都被按了加速键一般，他们两个鲜少有这般独处的机会，倒不如也过过悠闲的慢生活。
两个人一起逛逛商场，倒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虽然外间天气寒冷，但街道上却依旧热闹非凡，商铺俱是鳞次栉节的开着，因着快要过年的热闹气氛，整条街都透着喜庆。
间或会瞧见有小情侣依偎在一起，牵着手嘻嘻闹闹的从迟也和江逾白身边擦肩而过，看着他们，迟也觉得此刻凛冽的寒风中似乎都洋溢着淡淡的甜蜜和温暖。
想到这里，迟也偷偷抬眸睨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侧脸隽秀清逸中透着几分清冷，他目视着前方，是以从迟也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向上勾翘着的眼尾，带着一种天然的韵味。
黑色的大衣穿在他身上，将人的身板衬得越发的笔挺有形，两只手也是懒懒的插在口袋里，一副闲适漫步的模样。
迟也看着看着就情不自禁的抿起了嘴角，虽然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江逾白俨然已经是一个温润的性子，但其实他不笑的时候，还是有一种小时候那样的生人勿近的清冷感。
鬼使神差的，迟也看着这个可以说是她法律意义上另一半的男人，竟然有了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忽地，迟也将自己牢牢塞在口袋里的手拿出，凝神思索了一会儿，慢慢挽上了江逾白的胳膊。
江逾白虽然一直目光落在前方的柏油路上，但其实自始至终从出门开始余光就一直跟着身边的女孩身上。
因此当迟也伸手要去挽他胳膊时，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了，而几乎本能的，他也给出了回应，身子下意识的往迟也所在的方向偏了偏，迎合着她的动作接住了她的靠近。
迟也似也察觉到了江逾白的配合，她错愕的抬了眸，恰逢江逾白正好低头往过来。
两个人的视线很快撞在了一处，在半空中交汇在一起。
“你——”
“我——”
同时出声，意识到对方要说话，又在同一时刻收了声音。
原本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在此时悄然瓦解，两人俱是一笑，迟也也就着这轻松的氛围解释着自己的举动，“太冷了，借江教授取取暖。”
毕竟也相处了小半年的时间，再加上小时候也是一起待过的，迟也深知江逾白不怕冷，而且一到冬天，江逾白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小火炉。
所以在决定靠近江逾白的那刻起，迟也就在心里替自己想好了借口。
她可不是占便宜揩油，她只是太冷了取个暖而已。
嗯。
合情合理。
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