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

    湳苓庐舍内。

    “回来了?”

    傅祐手拿一杯茶水歪坐在庐舍(傅祐的府邸)正厅的椅子上,一位身穿暗红色长袍的男子抱着一只白猫走了进来。

    “兄长想我了?”

    傅沛迅速坐到傅祐身边,把他手中的茶拿了过来送进自己口中。

    小雪从傅沛的怀里走出,跳到了桌子上,它用额头不断的蹭着傅祐的胳膊。

    傅祐:“那边怎么样了?”

    傅祐抬起那只带了扳指的手,揉了揉小雪的头,他的视线全集中在桌子上的猫咪身上。

    “放心吧哥,我这次去燕菱派人在暗地里偷偷调查了一下,傅樊臻没有私下联系方式地方官员,反而是成日里在院中晒些药材。”

    “哦,对了,有点奇怪的是他貌似常去那个什么……好像是一个叫燕山的地方,但总是在山脚下或者是半山腰徘徊不前。”

    傅沛看着自己的长兄,手舞足蹈的跟他讲诉自己所调查的结果。

    傅祐突然停下了手部的动作,他抬头看向傅沛。

    “燕山?”

    傅沛轻点了几下头说道:“没错,是燕山。”

    见兄长一副愁眉莫展的表情,他又紧跟着说道:“哥……哥?哥你不必担心,反正傅樊臻这小子一年后才会回来,他如今在燕菱又怎么会拉拢朝中关系。”

    “小心使得万年船。”傅祐仔细斟酌了一下。

    “喵喵喵……喵喵喵~”

    小雪似乎是察觉到傅祐此时心情十分复杂,便一下蹦到他的怀里。

    它的前爪趴在他的肩膀上,一直呼噜个不停。

    “哎呀!起来,粘我一身毛毛。”傅祐嘴上嫌弃,实际上还是没刻意赶走它,反而又顺了一遍它光滑的毛发。

    傅沛见到他那样便打趣说道:“小雪一见陌生人就冲着人家呲牙,我日后若是成婚定要找一位小雪喜欢的人。”

    “你怎么见到别人就呲牙呢?坏猫咪~”傅祐用一只手抵着小雪的鼻子。

    随后,傅祐又看向傅沛说道:“怎么了?想娶妻了?”

    “哥,我前几日在燕菱碰见了一位女子,那人竟能和小雪和睦相处!而且小雪还很喜欢她。”

    “哪家的姑娘?你可别告诉我那位女子是你在青楼楚管所识。沛儿我可告诉你啊,那里……”

    “不是,是我在一处巷子里见到的,那位姑娘救了小雪。”还没等傅祐说完,傅沛就几句话顶了回去。

    傅祐看了他一眼,平淡地问道:“那姑娘叫什么?多大了?家住哪里?”

    “不知道叫什么,看着好像才十七八岁,家……我也不知道,她……她有丈夫……”

    “什么?她有丈夫?!弟弟你这……”

    “是好像!好像有丈夫了。”

    傅祐森冷的声音传遍整个正厅:“若是丧夫的话,倒也能勉强做你一时的玩伴。”

    “八九不离十。”傅沛阴森森的笑了几下。

    小雪先是用头蹭了几下傅祐,而后又扭头凑近傅沛的胳膊,但是它长又粗的尾巴时不时的还轻扫几下身后的傅祐。

    “哥哥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傅沛突然开口询问,让傅祐有些措不及防,他先是看了自己弟弟一眼,后又沉默不语。

    见他长时间不说话,傅沛又道一句:“抱歉哥,我以为你……”

    “弟弟你要回去了吧,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

    傅祐有些生气,直接起身离开了。

    “哥……”

    见他走了,傅沛坐在原地把桌子上的小雪抱到怀里。

    “对不起……”他轻揉了几下小雪的脑袋。

    傅祐虽然今年已经二十八九,但却从未有过心仪的女子。

    湳苓百姓人人私底下都在传傅祐不近女色,难不成是有龙阳之好。

    但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有傅沛知道。

    傅祐与傅樊臻皆由苒妃所生,但教育的方式却是天差地别,傅祐自小便被母亲严加管教,而傅樊臻则享尽了母亲所有的爱。

    三岁时,傅祐背下了一首很长的诗,他拿着书本去苒宫找母亲时,不小心碰歪了屋内的花盆,苒妃一看见就把他拉到一旁。

    “祐儿!你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

    苒妃一边大声用言语苛责,一边指着刚刚歪了位置的花盆。

    “母……母亲……”傅祐拿着书本的手不停的发颤,看着眼前突然狂躁的女人,他本想背诗哄她开心,不曾想自己竟又犯了错。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生气了,以至于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他都已经预料到了。

    “过来。”

    女人站在光下,因为背光的原因完全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的脸和头发一样黑,明明在日光下,说话的语气却如此冰冷。

    傅祐听到这句话,不自主的向后小退步。

    “祐儿,你不喜欢母亲吗?”苒妃背着手走了过去。

    傅祐见她有些生气,就立刻迎了上去连忙解释道:“不……母亲,我喜欢母亲……”

    女人见他走来似乎展眉一笑,她蹲下身用一只手轻摸了他的手臂。

    “祐儿刚刚是用这只手撞歪了那盆花?”

    她说话时带笑却毫无暖意,身边的宫女太监听到后就自觉的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傅祐的手臂被她抓的有些痛感,他颤颤巍巍地说道:“母……母亲……”

    还没等他说完,苒妃就把另一只手抬起,亮出手中极细的银针照着他的手臂扎下去。

    “母妃……疼!”傅祐被银针扎的面目扭曲,他说话时更是苦苦哀求哭出了声。

    苒妃听到他的哭声更加烦躁,她瞪着傅祐的眼睛,恶狠狠的警告:“日后做万事都要小心!这么永远都是这样毛躁,能成什么大事!”

    她说着又不停都在他手臂上扎了几下,伴随着傅祐一声声的哀求和痛哭,她不耐烦的说道:“哭!就知道哭!干什么都只知道哭!就应该让你长长记性!”

    她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直到傅祐强忍着眼泪她才停手。

    看着胳膊上的小针口渗着一丝血,她又赶紧拿帕子为他擦拭。

    止血后,她就捧着傅祐的小脸,眼中带泪的亲了几下他的额头。

    “对不起……对不起祐儿,是母亲不好……母亲……母亲太过冲动了,你原谅母亲好不好?嗯?原谅母亲好不好?母亲……母亲也只是想让你变得更好而已……”

    傅祐见眼前女人一副哭哭哀求的姿态,她眼眶的泪水大颗大颗的落在他的手臂上,本就是伤口的地方被泪水刺激的微微发痛。

    他强忍痛意,抬手为自己的母亲抹去划过颧骨的泪花。

    苒妃双手握着那双帮自己擦泪的小手,用自己的唇贴了上去,察觉到他的手冰凉,于是她就又哈了几口气。

    热热的,就像是夏日的风,干燥却不温暖,但又能让傅祐为此感动。

    他知道他的母亲病了,自生他以后,苒妃的情绪就变得喜怒无常,有时候甚至是在冬日里拿着湿衣服去抽打傅祐的小腿,但他都从未怪过她。

    因为他一直都是认为是自己的出现才是母亲的病因,直到自己的亲弟弟傅樊臻出生。

    傅樊臻出生时他才九岁,那时自己的弟弟只要一哭他就会下意识的轻捂着对方的嘴,因为他怕母亲又因为哭声而生气。

    他不想让自己的母亲也生亲弟弟的气,仅此而已。

    但有一次却被苒妃看到,她看到自己的大儿子正捂着小儿子的嘴就立马走上前,一把推开傅祐。

    傅祐被推开后,摇篮里的傅樊臻像是被撕开了胶带一般大声痛哭。

    女人恶狠狠的质问他:“你要杀了你的亲弟弟?”

    “没……没有!母亲,我不是……”傅祐慌乱的从地上爬起,又连忙摆手解释。

    “你这孩子心肠怎么能如此恶毒!”

    傅祐被她说的有些懵了:恶毒?在母亲眼里……我是如此恶毒的人吗?

    他没说话,就任由着女人抱着弟弟对他推搡。

    过了几日,他就被迫搬出了苒宫。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他就被人赶出了宫,虽然宫外给他安置了一处不错的房子,但那总归不是自己的家。

    在那里他第一次和傅沛说话,因为平常自己母亲从不让他与二皇子走的太近。

    他蹲坐在门口,看着自己的东西被一箱一箱的向里运。

    母亲……这是……把我的所有东西都搬过来了?

    他有些红了眼眶,但却没有落下一滴泪。

    “东西真多,哥哥,你有没有好玩的东西能送我两件?”傅沛从庐舍内走了出来,看着眼前发呆的男孩。

    傅祐闻声抬头,看着傅沛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慢慢开口道:“我……我的玩具都给弟弟了……”

    “弟弟?我没收到了啊,你是不是给错人了?”

    傅沛跑到他身边与他并排坐下。

    “我……或许吧……”傅祐有些紧张的扣手,因为毕竟自己来了傅沛的住宅,那便和寄人篱下没什么区别。

    见他有些萎靡不振,傅沛牵起了他的手。

    “你只给弟弟?”

    “嗯……”

    “哥哥,我把你当亲哥哥,你也把我当亲弟弟,好吗?”

    看着傅沛一闪一闪的眼睛,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更不知道自己要回答什么,只是快速的点了两下头。

    从那之后,傅沛常常在他低头看路小心翼翼的前进时牵起他的手,朝着前方一路狂奔。

    “小心!”

    “放心吧哥,我带着你只要向前跑,准没错!”

    傅沛笑起来的样子他很难看到,因为他永远是背光朝自己笑。

    亲弟弟?

    如果你是我的弟弟该有多好……我原以为母亲不过是讨厌小孩子哭闹,现在看来……母亲原来只是讨厌我一个人罢了。

    我的母亲会带着樊臻弟弟在院子里捉蝴蝶赏傍晚的星星月亮,也会常常对着他笑……

    母亲……真正笑起来是什么样子?我还没见过呢……

    我喜欢樊臻?不……我讨厌他,但我也感谢他,如果不是他的出现,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母亲原来如此讨厌我……

    手上的密密麻麻的针口变成了红点,像胎记一样烙印在我的身上,烙印在我灵魂的深处。

    我讨厌你,母亲!我讨厌你因为误会就把我赶出家门,我讨厌你事事都偏袒弟弟!你从未对我好过!

    想到这里,傅祐突然悲从中来刚有些难过,却被一句话拉了回来。

    “哥!我永远是你的弟弟!”

    傅沛背光朝他大笑,他看着对方愣了许久,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在初见他时就已经开始慢慢结痂。

    “嗯!你是我永远的弟弟!”

    傅祐看着眼前朝着他大笑的少年,少年的手是那样的温暖,如春风略过化了他身旁的冰雪,他不禁跟着一起嘴角上扬。

    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我也值得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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