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苏渺渺一时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偏那只手的主人,却颇有耐心的等着她的抉择,好似不管她作何决定都能安然接受。

    或许,是因为那只手太好看了,又或许,是那傀儡新郎表现的太过温柔,最终,苏渺渺还是鬼使神差的,握住了那只指节分明的手。

    傀儡新郎并没有掀开她的红盖头,而是牵起她的手,一步步的引着她,往桌边而去。

    红盖头下的苏渺渺微微蹙眉,另一只手紧按着驱邪的符咒。

    因为刚触到那只手时,她就感觉到了异样,那只手,冰凉却柔软,这绝不是木头该有的触感。

    她之所以没有立刻动手,不过是想试探对方到底意欲何为。

    因为紧张的情绪,不觉间她的手心竟出了一层薄汗,又冷又湿。

    傀儡新郎似乎发觉了她的情绪,迟疑须臾,抬起另一只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动作又轻又缓,竟有些安抚的意味。

    苏渺渺微微一怔,心中忍不住想:“这块木头是不是也太温柔了些?”

    正暗自想着,一只酒杯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里面装着寓意同甘共苦,永不分离的合卺酒。

    迟疑片刻后,苏渺渺最终还是接过了酒杯,低头看向其中的圈圈涟漪。

    若不是此刻符纸被她紧紧捏在手中,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身处洞房花烛夜。

    喝下交杯酒的瞬间,屋外突然狂风大作,红烛被顺着窗户钻进来的风刮灭,天上的明月早已没了踪迹,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苏渺渺再按耐不住,伸手便要扯了碍事的红盖头,却不想傀儡新郎竟快她一步,在黑暗中精准的掀开了那方红帕。

    好似这盖头必须由他来揭。

    苏渺渺顾不得惊讶,转身便往屋外而去,可才走出没几步,手腕却突然被人拉住。

    “别急,它还没来。”

    清冷如银铃的嗓音在黑暗中想起,虽是少年人的声气,却又比少年人多了一份沉稳。

    苏渺渺微微侧目,这声音莫名熟悉···

    来不及细想,她开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能感知到。”

    苏渺渺惊讶的盯着面前人,黑暗中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却隐约能看清大致轮廓。

    他身形修长瘦削,好似还未完全长开,结合着声音来看,应当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

    “你是谁?为何会在这里?我的傀儡新郎呢?”

    苏渺渺连珠炮似的发问。

    少年似乎有些失望,沉默片刻后,开口道:“你当真不知道我是谁?”

    苏渺渺茫然的想:‘难道我该知道你是谁?”

    黑暗中,听得少年轻轻叹息了一声,下一刻,房中的红烛再次亮了起来。

    苏渺渺不适的闭了闭眼,待到再次睁开时,才终于看清了面前的人。

    大红喜服,衬得少年肤若白雪,一双眉眼如远山青黛,淡薄的唇微抿着,似乎有些不太高兴。

    这不就是少年版的暮时与吗?

    苏渺渺惊得目瞪口呆。

    这样的暮时与,她其实是见过的,那次在忘川河底,梦中的少年便是这幅模样。

    “你···怎么来了?”苏渺渺回过神来问他。

    暮时与眉头一挑,嘲讽道:“你认为一块木头,便能将恶鬼引出来?”

    话语间表露出一种‘你当人人都如你一般傻’的语气。

    苏渺渺气道:“那不是···没办法嘛。”

    暮时与扫了她一眼,淡声道:“这恶鬼之所以每每在大婚之日掳走新郎,不是因为新郎穿着大红的喜服,更不是因为这周遭喜庆的氛围,而是因为新郎对新娘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深情,而这份深情在洞房花烛夜无疑最浓···”

    苏渺渺了然点头:“所以说,真正能引出恶鬼,其实应该是新郎的真情流露?”

    暮时与平静道:“是,也不是。”

    苏渺渺不解:“什么意思?”

    “芙蓉镇无故失踪的新郎何其多,谁能保证他们每一个都对新娘一往情深,只是,成婚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就算没有深情,总也会有其他情绪,却不是一块木头能代替的。”

    “哦,原来如此。”

    苏渺渺若有所思:“现在婚礼也办了,合卺酒也喝了,可那恶鬼却还没出现,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暮时与道:“你有没有发现刚才喝合卺酒时,屋外的异动?”

    苏渺渺挠头想了想,突然眸光一动:“我明白了,想要引出恶鬼就必须得假戏真做。”

    暮时与默然不语,嘴角却勾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

    但接下来,苏渺渺却犯了难,这假戏真做说得简单,但要实际操作起来却有些难。

    总不能让她真的和暮时与···

    先不论,暮时与是出了名的清心寡欲,绝无可能看上她,就是她自己心中,也是一直装着玄谨上神,又怎么能和旁的男子···

    苏渺渺试探着问:“君上,看你现在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的样子,要不你就直接出手,去捣了那恶鬼的老窝,如何?”

    暮时与瞥了她一眼:“我虽然现在身体已经几近成年,但法力却是半点没恢复。”

    “怎么会这样?”苏渺渺失望道。

    暮时与冷嘲道:“这应该问问你自己吧。”

    若不是她亲手炼制的丹药,他又怎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苏渺渺到底理亏,心虚的不在吭声了,可这样耗着到底不是办法,踌躇许久,她最终把心一横,要不就假戏真做吧,先把恶鬼引出来再说。

    “君上···要不,咱们···”

    话还未说完,苏渺渺竟罕见的先红了脸。

    暮时与见她吞吞吐吐,不由道:“有话直接说。”

    犹豫片刻后,苏渺渺咬牙道:“就是,咱们···演一出洞房花烛的戏。”

    暮时与怔了一瞬,随后深邃的黑眸看向她:“只是做戏?”

    苏渺渺以为他不愿意,连忙解释道:“你放心,真的只是做戏,这是引出恶鬼的唯一办法···”

    她一边说着,一边暗暗打量着暮时与,见他并未开口拒绝,便厚着脸皮当他是默许了。

    踌躇良久,她终于鼓起勇气,上前牵住了他的衣袖,小声说了句:“···你就配合一下嘛!”

    苏渺渺把头埋得低低的,以至于她根本没有看见,此刻暮时与眼中的波涛暗涌。

    暮时与盯着她头顶的发旋儿,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然后半阖上眼眸,将眼底的情绪通通掩藏。

    可再如何隐藏,终是有漏网之鱼,从压抑已久,几欲喷发的裂口中逃出···

    沉默半晌后,他拉起她的手,缓缓走向喜床,待到在床边坐定后,抬起她的脸,目光深深的注视着她的眼。

    那目光,深情中又带着些惶恐,好似想让她知道,却又害怕她知道。

    苏渺渺被看得有些不知所措,心想,这人入戏的速度是不是也太快了。

    这时,屋外再次狂风大作,似有什么东西缓缓靠近。

    苏渺渺看了眼门口,暗道:“看来这恶鬼果然很吃这一套。”

    她已经在房间里布下了缚鬼阵,只要那恶鬼敢近来,定叫它有来无回。

    偏那恶鬼却好似知道她的意图似的,虽然搅得屋外阴风阵阵,却丝毫没有要破门而入的迹象。

    苏渺渺不由纳闷,这恶鬼难道是看出了屋里有缚鬼阵,所以才不肯近来?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毕竟,她将这缚鬼阵设得十分隐秘,若没有触动阵法,寻常鬼魂是绝不可能提前发现的。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它迟迟不肯入瓮呢?

    苏渺渺皱眉沉思,突然想起暮时与刚才说过的话,只有新郎的情绪越浓烈,才越能吸引恶鬼的注意···

    思及此,她瞬间眼眸一亮,心中已然明白了该如何去做。

    踌躇须臾,她突然一把握住暮时与的手,开口轻唤了一声:“暮时与···”

    暮时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却低下眼眸,将那丝讶异掩藏···

    瞬间,屋外再次狂风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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