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湫考了年纪第六，母亲为她的进步感到欣喜和骄傲。父亲也笑得合不拢嘴。
关于“我女儿考进了年纪前十”这个话题在第二天的年夜饭和春晚的拜年电话里反复出现，叶湫在各种各样的炫耀和夸奖中，随便找了个理由，害羞得跑回房间。
她并没有多厉害。
用尽全力才能得到的第六名，和沈峥不费吹灰之力拿到的第一相比起来是这么不值一提。
这时候手机发出了提示声，是沈峥的短信——新年快乐，顺颂春祺。
不知道是不是群发的短信让少女眼睛一亮：他能想到她。
这一点点的甜头都让她感到喜悦。
“沈峥，新年快乐。”少女的心情像手机上的羽毛挂件一样飘飘悠悠。突然，手机一阵细密地震动响起，沈峥两个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叶湫不敢相信地拿起电话马上接通，害怕男生多等一秒都会不耐烦地挂断。
电话那边的玩闹声和她的房间里的安静形成鲜明对比。
“叶湫，郭良让我问你要不要去道观烧头香？”是了，N城有个习俗，在新年的子夜，也就是新年的第一刻，敬上属于自己的第一炷香，那接下来新的一年都将被神明庇佑。
女生想也不想的满口答应。
“那我们半小时后在道观的山脚下等你。”
叶湫推开房门，客厅里父母还在看春晚。
女孩忐忑开口：“爸爸妈妈，闺蜜约我去烧道观烧头香，我想保佑自己新年高考顺利。”
“要我们送你吗？”以为自己会被拒绝的女生都已经找出了许多理由来说服父母，却没想到他们答应的如此痛快。
“不用，我骑车就到了，那里离得近。”
“那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叶湫生怕父母反悔，围好围巾，快速穿好鞋子关上家门后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她抬头看了一眼稀疏地星空，空旷而静谧，她将去赴一场来自男孩心血来潮地邀约。
*
等叶湫到地方的时候，沈峥他们已经等在了那里。
站在路灯下的男生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大衣，里面是一件灰色的针织衫和白色衬衣。头发抓上去罕见地露出了饱满的额头。温柔俊美地如同月神降临。
还有一个女生笑得眉眼弯弯不知道在和郭良讲什么笑话。
自行车尖锐的刹车声打断了这一切。
在出神思考着的沈峥抬起头来，和叶湫打了声招呼。
“来啦？”
叶湫“嗯”了一声的同时低下头。
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邋遢得不成样子，被风吹的乱糟糟的头发，天冷冻得通红得脸颊。臃肿的羽绒服穿在身上好像一个冬瓜。
见到他的欣喜就像被戳破的皮球，软软地塌了下来。
突然那个和郭良还笑作一团的女生扑了上来，抱住她喊着：“我的湫！好久不见。好想你啊。”叶湫这才发现原来是陈橙，她初中的好闺蜜。因为去了外地上高中，失去联系后没想到今天还能碰面。
原来如此。
不然郭良怎么会让沈峥给我打电话。
“我也很想你啊，新年快乐哦。”叶湫开心地说。
两个女生站在原地叙了会旧。
“时间快来不及了，我们先上山吧”郭良牵着陈橙的手跨上台阶，又回头冲沈峥喊了一句：“走吧！我的校草邻居。”
陈橙也回头对着叶湫眨眨眼，看了一眼沈峥，隐秘又心照不宣。
叶湫抬头感激地对她笑笑。
陈橙突然又想到什么，飞快窜到叶湫旁边，趴在她耳朵边小声地说：“姐妹，郭良和我说了。机会难得，你要抓紧哦。”
女生语调轻快，让叶湫也忍不住跟着笑了一下。
看着男生上着台阶地挺拔背影，心下黯然。她并没有那种勇气。
多年之后有首爆火的歌那么唱着：
暗恋是一个人的事情，
除你之外都知道这个秘密。
譬如你目光偶尔落在我身影
我哪有勇气一直追逐背影
仿佛冬天饮冰又心生顽疾
我只是这样说服我自己
比爱情陪伴更长的是友情
*
上山路很长，大爷大妈们却健步如飞，深怕抢不到头香。
在这样的氛围中，叶湫也认真了起来，迈着脚低头看着台阶认真地往上走，渐渐地就把那对嬉笑打闹地小情侣落在地后头。过了一个转弯平台抬头一看，沈峥不知道已经等在那多久了。
“不好意思啊，我好像爬得太慢了。”她微微喘着气。
“没事啊。他们人呢？”男生语调散漫，好像兴致并不高的样子。“算了，不等他们了。我们先进去吧。”
叶湫听出他语气中的冷淡，猜他是等太久不耐烦了才这样。便低着头不再说话，跟着他进了道观。
当当当~~~钟声响起
大殿内肃静，排队从居士手中拿过三炷清香，叶湫跪在蒲团上，沈峥也跟着跪在了她的身侧。她偷偷侧目看着他闭着的双眼，下颌线条干净利落，仿若神祗。
男生睫毛颤了颤，叶湫害怕被发现她在窥视他，也慌忙闭上了眼。
三只细香高举头顶深深拜下。
少女用上了有生以来最大的虔诚：
一愿高考顺利。二愿父母康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与君常相见。
*
从殿内出来看到沈峥接了个电话。察觉到叶湫出来的男生回头对着她说：“他们说不上来了，陈橙突然肚子疼。先下山了。”
叶湫听完觉得无奈，为自己朋友的反复感到抱歉。
沈峥却好像是无所谓的样子，抛了一下手机又接住，对她说：“那我们也下山吧。”
夜色如水，下山路上彼此沉默。男生走的有点快，但又保持着一定的频率，不会让她跟不上。叶湫在后面踩着他踩过的台阶,这一丝体贴温柔让她止不住微笑。
快到半山腰时，四周无人一片寂静。只有爆竹声在很远的地方回响。像是下定决心般，女孩带着点疑惑的语气，问：“沈峥，你是在不开心吗？”
男生停住了脚步，他讶于女生的敏锐以及心细。
她以一种温柔又镇定地方式，却又不带任何探究和八卦。只是想关心他，长驱直入般识破了他的情绪。
“上山的时候，我接了个电话。父母说决定让我去Y国深造。他们说国内并不适合我。”寒夜的凉风吹起他米白色大衣地一角，又旋即落下。
啊—
叶湫来不及管自己听到这个消息时，如五雷轰顶般难受的情绪。她只想安慰眼前落寞，突然对自己敞开心扉的男生。
“所以，你是不想去吗？”
“并没有，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沈峥语调带着一丝感慨：“我以为，至少要等高中毕业后。”
他又顿了顿，难得解释道
“被人突然打乱了计划，有点生气而已。”
叶湫对安慰人这事并不拿手。她绞尽脑汁搜肠刮肚，也只能干巴巴憋出一句：“你先别生气呀。或许可以回去坐下来好好谈一谈的。”
看着女生认真想为他解决事情的模样，沈峥心头一暖，扬唇一笑“知道。我说出来好多了。继续走吗？”
这是沈峥第一次发自内心对叶湫笑。
心情复杂的叶湫并不知道，就因为今晚这个突然提前的留学计划，为五年后男生突然的失联埋下了伏笔。
随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下走，心也一点一点沉到谷底。
再也不能看到他了吗？过着一日又一日枯燥乏味无趣的生活。
就连呼吸同个城市的空气，这样渺小地愿望，都不能实现了吗?
刚才的许愿一点都不灵验。
两人快要分别时，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女生，无奈地接受了来自命运的离别。突然问：“你出国的时候可以告诉我吗？”
“好，到时候和你说。”
“那，再见。”
天空纷纷扬扬又下起了大雪。
叶湫骑着自行车，迎着风雪，突然很想哭。或许是该放弃了吧。
地球上渺小的人类妄想独占的那颗星星，在宇宙演变中，如昙花一现般出现了一瞬。又回到了自己预定的轨道上继续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