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换嫁

    沈氏抱着赵俨哭了一场,姜渺和沈婉在旁边劝她,扶着人坐到赵侯身侧,才回到各自夫君身边。

    这下众人再一齐跪下给父亲母亲问安。

    子孙满堂,看到这一幕,沈氏又要哭,强行忍住了。

    赵侯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叫众人起来。

    赵侯和赵俨均已在宫中卸下铠甲,着了陛下赐的锦衣,宫中宴会从午设到晚,此刻两人都不饿。

    赵侯不疾不徐地抿了口清茶,目光扫视四下,突然面色一凝。

    沉声道:“蜚蜚呢?”

    沈氏冷脸不答他的话。

    姜渺作为长媳只得站出来,“父亲,是儿媳疏忽了。蜚蜚妹妹今日身体不适,有些发烧,想是早上吹了半晌冷风的缘故,媳妇却没有及时发现,午后严重了才叫她喝药,到现在还沉睡着,媳妇晚间去瞧过,也问了大夫,好在休养两天便无事了,爹毋需担心。”

    赵侯蹙紧眉,刚想问天气这么冷早上没事吹什么风,话要脱口而出,才想起必是为了在门口迎他。

    本来要训斥的话咽下,可又想起什么,脸色再次变得难看,阴沉道:“是吗?蜚蜚身体一向强健,怎么如今吹个风就倒了?”

    沈婉注意力一直在喜喜和周涵身上,都没发现赵扉不在,此刻听姜渺说她早上吹风病倒了,不由蹙眉。

    姜渺脸色如常,并未因赵侯的施压有所触动,只低头道:“媳妇也不知。”

    赵侯眉心一压,刚要发火。

    沈氏开口了,她温声叫姜渺坐下,“好媳妇,这府里大小事都靠着你,娘知道你的辛苦,蜚蜚这孩子今年都十五了,别人家早都是该嫁作人妇的年纪了,也就是在咱们家,还当个孩子样,这都是你作大嫂的爱护她,你是个好孩子,娘都看在眼里。”

    姜渺神色动容,婆媳俩相对而视,彼此眼中都有泪花闪烁,沈氏对她安抚地笑笑,她这才福身坐下。

    赵侯转头看向自己的发妻,沈氏终于和他对视,只听她淡淡道:“过,你还记得蜚蜚这丫头降生时你说过的话吗?你说我赵秉昶的女儿日后就是要摘星星月亮你也给她摘下来,可蜚蜚现在不要星星也不要月亮,只要个自由,侯爷给还是不给?”

    赵侯面沉如水,眉头紧拧着,“所有下人,全部出去!”

    沈氏不管周围的动静,只看向自己的大儿子,“赵俨。”

    赵俨朝沈氏跪拜在地,一语不发,先磕了三个头,在她越发苍白的脸色中站起身来,沉声道:“母亲,明早册封儿子为定安侯世子的圣旨便会送来,儿子必定是侯府未来的主人,妹妹的婚事儿子有权做主,即便是父亲也不能左右。”

    沈氏被他气得手抖,怒道:“我和你父亲还没死,轮得到你插手你妹妹的婚事?!何况不过就是个世子,侯府未来怎样,还不一定就是你做主,你以为你的兄弟们都是草包?你拿你妹妹换你自己的前程,我什么时候教导过你这样的道理?难道大丈夫立于世间就是这样做事的吗?!”

    赵俨像座小山似地立在那,态度不言而喻,只咬牙道:“是儿子无能。”

    沈氏一把将茶杯摔在地上,“你要还当我是你娘,就不要再打你妹妹的主意!那冀王……”

    赵俨立刻打断她想继续往下说的话。

    沈婉一惊,冀王?当今陛下的二皇子?

    坊间都传冀王萧应淮是个杀人狂魔,每日从他府中抬出去的人,最多的时候足有上百,况他患有头疾,一旦发作,必要以折磨女子为乐,他并未娶妃,但府中侍妾上千,每月都要损耗补充,民间女子都闻他色变。

    公爹和大哥竟要赵扉嫁给那样的人?!

    亏赵扉今早还兴冲冲地想去接他们。

    沈婉咬紧了嘴唇。

    赵俨闭闭眼,再睁开态度更加强硬,“母亲,您既然知道,就该明白,这件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您与儿子置气,儿子绝无怨言,可妹妹的事……这是她作为赵家女儿的责任!”

    话音刚落,沈婉脸色一白,沈氏颓然落座。

    反应最大的当属姜渺。她猛然站起身来,拉扯过赵俨的袖子,眼眶通红,逼视着赵俨,一字一句道:“那楚楚呢?我们的女儿呢?!”

    楚楚满脸懵然,完全不知道母亲怎么会提到自己。

    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却因找不到根源,只能无措地继续呆立着。

    赵俨俯视着姜渺。

    姜渺咬牙,强撑着不让自己过多地落于劣势,那张每天都带着三分笑意的脸此刻全是难以掩藏的愤怒和埋怨,她告诉自己要冷静,她的目的是保护自己的女儿,而不是作无谓的争吵。

    她松开拽着赵俨的手,还用手慢慢抚平了上面的褶皱,半晌,她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夫君……”

    沈婉现在如临深渊,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听到什么,楚楚不是才十岁吗,她还是个孩子,连少女都算不上,他们要她去做什么?

    姜渺艰难地哽咽着恳求,“楚楚,她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她还小,我…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教导她,她很依赖我…你没回来的时候,她也很想你,她是个孝顺的孩子…她离不开父母,你,你不能把她从我身边带走……她怎么可以去离我那么远的地方,那可是匈奴啊。”

    沈婉心一沉。

    姜渺大脑一片空白,她断断续续地说着自己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的话,只为了不让自己停下来,她已经在崩溃的边缘,赵俨强硬的态度让她灰心绝望。

    “我替楚楚出嫁。”

    一道坚定的女声从门口传来,众人回首,发现是蜚蜚。

    她大步跨进门来,直视着赵俨的眼睛,“大哥,让我和楚楚换嫁吧。”

    姜渺眼睛一亮,灰暗的脸迸发出微弱的希望。

    比起嫁给那个杀人狂魔,显然嫁给匈奴人更不可取,前者至少在京城,她可以看顾一二,女儿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后者可以一辈子都难再相见了。

    她殷切地望着赵扉,一把撇开赵俨,跑过去握住她的手,口中胡言乱语地感激,“蜚蜚,蜚蜚,谢谢你,谢谢你,嫂子…嫂子对不起你,嫂子记你一辈子的恩德,我,我……”

    赵扉看向站在旁边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的楚楚,抿唇道:“我不是为你。”

    沈氏听到这,再也支撑不住,仰头昏死过去。

    赵侯惊慌地搂住发妻,怒吼道:“赶快去请大夫!快!”

    刚进门的三爷赵岐一看沈氏晕倒,扔下一句话“我去叫大夫。”赶紧又退出去,再进来,手里拎着一个拿着医箱的中年大夫。

    他示意赵侯将沈氏放平,然后施以银针刺穴,沈氏这才悠悠转醒。

    这一夜,沈氏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岁,晕倒醒来后谁也不愿见,连侯爷也赶出门外。

    赵扉在门外站着不肯走,最后被赵谌打晕带走。

    沈婉不知道这件事最后到底该如何,她沉默地抱着喜喜跟在赵彧后面回屋。

    喜喜一直不老实地要下来,或要赵彧抱,沈婉便装作凶恶的模样吓她,喜喜咯咯地笑,一点也不害怕,她好似感知到母亲不安的情绪,搂紧沈婉的脖子乖乖地蹭,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沈婉将喜喜放在床上,用软布给她擦脸,擦手,擦脚。

    春桃进来,小声道:“夫人,晚宴没吃成,饭菜小厨房还要一会儿才上,先用点点心垫垫吧,五爷刚刚出门了,让夫人饿了先吃,不必等他。”

    沈婉看着喜喜,头也不回道:“我没胃口,叫他们不用做了。”

    春桃敏感地察觉到沈婉心情似有些不好,她知她性子,也不再劝,转身关门出去了。

    赵彧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太好,推开门没看到沈婉就更差了,连屋也没进,转身就往喜喜的屋子走。

    沈婉此时已听人禀说五爷回来了,但她今晚尤其想陪着喜喜,又觉得她没吃晚饭,半夜兴许醒了要闹,便更不想走。

    她正要让春桃去告诉赵彧一声,谁知他就进来了。

    沈婉一愣,掀开被子披衣下床,“夫君……”

    赵彧站在那没动,看她走向自己。

    沈婉仰头道:“喜喜睡得不安稳,我不放心,想陪她一晚,夫君且先去安歇吧。”

    赵彧不说话,沈婉看出他不高兴,但视而不见,只柔声道:“夫君可用过饭了?”

    赵彧摇头,又补充了一句,“下午带喜喜出去,已用过饭了,不饿。”

    沈婉目露惊讶,哦哦了两声,“那我叫春桃给夫君备水沐浴。”

    赵彧攥住她的手腕,目光在烛火的映照下幽暗隐晦,哑声道:“一起。”

    沈婉垂下眼睫,似有些娇羞模样,身子依偎进他怀里,神色隐匿,答应道:“…好。”

    赵彧脱下大氅将她裹住,一把抱起,大步朝净房走去。

    ……

    事毕,温暖的净房内新换了一桶水,赵彧靠在桶壁上闭目养神。

    沈婉重新给自己清洗了一番,又替赵彧擦了背洗了发,这才回到内室。

    她自行拿出药丸服下,抚眉在梳妆镜前沉思。

    大嫂姜渺是太师嫡女,嫁入侯府后又是当家主母,为赵家生育一儿一女,尚且护不住自己的女儿。

    婆母沈氏养育了五儿一女,可今天却没有一个儿子站出来为母亲撑腰,赵扉作为他们的妹妹,也半句怜惜都没有得到。

    又思及周涵,她也是手握重兵的将军嫡女,可嫁来侯府后和丈夫不和,照样过得不快活,娘家的势力似乎也没有帮上她多少,反而成了一种禁锢,让她连和离的自由都没有,这是两姓联姻,不是她一人能左右的。

    沈婉从前想,喜喜一不是侯府长房嫡女,联姻轮不到她,二自己本身娘家势弱,不会有人盯上她这边的权势而着眼喜喜,只要她维护好和赵彧的夫妻关系,坐稳自己正妻的位子,喜喜未来就可借由侯府的势力和羽翼却不必作为任何人的筹码而自由自在地生活,可今天……

    她开始有些不安了。

    ……边关不是打了胜仗吗,怎么还要找人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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