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击医疗兵

    “…哈。”

    双胞胎中突然有一个突兀地笑了出来,张念栀看了过去,明颜双手合十,笑道:“抱歉抱歉,我没想到小疯子你居然还有这么…这么普世的想法,我还以为这么密切地接触星源矿的人早就疯了。”

    明颜也没有说错,张念栀从入职质检员到现在不过一年,身边的同事已经换了十来拨了。

    泡在满是污染的环境下,精神状态下行,污染值上升,似乎是个人都逃不过被污染的命运。

    但张念栀不在乎,大不了她还可以复活,清空污染值,又是一条好汉。

    似乎是觉察到自己说错话,作为补偿,明颜主动道:“新姆特是帝国最大的矿产公司,也是与19区合作的矿产资源管理公司。如果你想加入这家公司,最好从现在起就准备考个好大学,最好是军校。”

    赛博废土世界的另一大特点,满地军校。

    张念栀当场就死了当社畜的心,笑死,考不过,根本考不过。

    穷学文,富学武。

    贫穷如她不靠变异根本考不上。

    鼠鼠我啊,只能在下水道阴暗爬行呢。

    “医护员!有人受伤了!快来!”

    医疗点的帘子被人猛然掀开,伤者捂着大腿痛苦大喊,“我的腿!我的腿断了!”

    “快!快进来!”

    还没等伤者嚎完,就有人抬着伤势更加严重的伤者冲了进来,“救命!他的头被流弹击中了!”

    本来平静的医疗点顿时忙碌了起来,双胞胎也带上面巾,加入了忙碌的队伍,令人意外的是满身纹身的陈姐居然是一个治愈系异能者。

    医疗凝胶和治愈异能双管齐下。

    很快,在她的手下,伤者停止了哀嚎,开始抽搐……呃,真的不是痛晕过去了吗?

    咳咳,总之她猜的没错,陈姐的耳环钉扣都是基因锁。

    ……这么多基因锁,这异能,是正经治愈系异能吗?

    张念栀也不敢说,张念栀也不敢问,谁敢得罪奶妈啊。

    “啧,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受伤?果然跟克金娜说的一样,抗议人群中混入了不怀好意的暴/乱分子。”陈姐嘟囔了一句,手上不停,淡淡的柔光笼罩了伤者。

    从伤者人流量来看,暴/乱分子还不少。

    伤者拖着残躯躺下,在伤口痊愈之前,污血早已流淌一地,但此时已经没有人能够腾出手清洁卫生了。

    陈姐忙得手上柔光都要冒火星子了,还是有不少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痛。

    痛痛痛!你伤的是左腿,抱着右腿喊什么痛?!别在这儿给姐装!

    “不管手环检测有没有提醒,所有感觉自己精神状态不对的都坐到那边去!精神恢复了就腾给下一个人!”

    随着她一声不耐烦的指令,伤者纷纷转移阵地。

    虽然医疗点有治愈系的异能者,但是恢复精神损伤的还真没有,普遍的精神恢复液又太过昂贵,矿工们组成的抗议团队没有那个条件,只能依靠机器运行慢慢降低污染水平了。

    张念栀不断向台式稳定器里丢入能量片,这让她产生了某种错觉,以为自己在投喂什么小动物,这大王八挺安静啊。

    除了肉/体遭受创伤的,还有不少精神被重创的倒霉蛋们,很快机器旁就挤满了人。

    毕竟这里是矿区,本来就属于弱污染区,而这里为工作者准备防护服与气垫如果有用的话,也不至于一点用没有。

    星源矿的二次激活也是在矿区内进行,即使有隔绝污染的力场护罩,但并不能保证百分百的隔绝。

    换句话说,矿区内的所有人无时无刻不在遭受污染。

    加上□□分子无差别的附魔攻击,精神错乱的抗议者陷入痛苦,无力地倒下。

    污染只会带给人痛苦,但是若没有污染,世界会更美好吗?

    污染不是痛苦的源头,污染只是一份沉重的筹码,重重地落在那份名为“代价”的秤上,压在所有人的心上。

    “我们所追求的,不过是一份尊重。”

    反抗者的诉求永远都传不到掌权者的耳中,他们的诉求会被无限放大,被恶意揣测,仿佛他们的抗争是某种罪大恶极的事情。

    所以,真正罪大恶极的人是谁呢?

    ……赛博世界的路灯,好繁忙。

    “滴滴滴!请注意!您的精神值正在下、下、下、下降中!请及时处…理……”

    精神稳定区突然被人推进来了一个中年男人,不知道为何,他的手环发出的提示音格外刺耳,不断刺激着在场群众的神经。

    中年男人捂着脑袋痛呼,不知道是看到了何种恐怖的幻象,他嘶哑着嗓音高呼着:“我要死了!你要死了!我们都会死!”

    压抑着的精神稳定区一下就像是被指甲抓过的黑板,或坐或躺的伤员皱起了眉头,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糟了,是精神共振!”

    在场的人一个没逃掉,全部遭受了精神共振的影响,痛楚、悲伤、仇恨如同潮水一般冲击着大脑。

    手环们就跟面前吊着大饼的驴一样叫了起来,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身体好疲惫!但是工作还没有完成!今天的指标还没有达到!啊!掉落的石头砸到了腰!腰好痛!但是不能休息!不能休息!不能休息!】

    【孩子又在哭了!哭什么?你以为只有你在挨饿吗?!别哭了!吃营养剂!】

    【物价又涨了!又涨了!又涨了!工资降低了!我会找别的渠道赚钱的!这个月的贷款再宽容我几天!过几天我一定还!】

    【该死的组长!该死的主管!那群该死的肥猪!对我们的痛苦视而不见!对我们的生活指手画脚!我们难道不是同一种物种吗?!为何如此吝啬?为何如此苛责?】

    【好累!好痛!】

    【生活为什么这么痛苦?】

    【人是生来就必须品尝痛苦吗?!】

    【什么时候才有好日子?什么时候才能休息?什么时候才看得到头?什么时候才能不再痛苦?】

    “得让他们都安静下来!”

    精神力较高的人挣脱了共振,急促地呼唤着周围人的名字,妄图让他们从虚幻的痛苦回到现实,即使两头皆是痛苦。

    伤者颤抖着祈求着,大颗大颗的泪水流出,他们将头撞向地面,直到头破血流,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模糊精神,宣泄痛苦。

    多么可怜的人啊!如此痛苦的时候仍然选择折磨自己!

    “镇静剂区域全权限已开启!”

    作为医疗点的队长,陈姐果断下令稳定局势,命令所有清醒的人打开柜子取出其中蓝色的镇静剂。

    光凭他们无法唤醒所有人,只能用科技的手段了。

    精神失常最严重的一个伤者,他爬在地上蠕动着,任由皮肉不断摩擦着粗糙的地面,粗粝的石子嵌入伤口,但他像是没有感觉似的癫狂大笑。

    他的胸口被利器贯穿,在之前的治愈下凝胶覆盖胸腹,愈合了浅浅一层,但这时的伤口已被伤者用手指再次撕开,抓着就往嘴里送。

    在他眼中伤处已经不再属于他,而是低温烹饪的牛肉,留着血水,鲜嫩无比。

    这是他未曾享用过的美味。

    “嘘!嘘!停下!快停下!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明权的眼中闪烁着淡淡的光芒,他抓着伤者的手,眼神直直地看着对方,这温暖的光芒仿佛可以穿透伤者的内心,治愈所有痛楚。

    这一瞬,伤者忘记了挣扎。

    另一边明颜抓住时机,牢牢地按着伤者的头,打开针剂,对着伤者的脖颈按下。

    蓝色的液体被尽数推入伤者体内,他终于放弃了吃手抓“牛肉”的想法。

    “不行,这样效率太低了!”“陈姐已经呼叫援助了!坚持住!”

    明权明颜两人配合可以控制住陷入疯狂的伤者,可是他们却无法做到单独行动,个人的力量被淹没在了群体的呼唤中。

    精神失常的下一步就是陷入疯狂,痛苦超出承受极限,思维被剥夺,身体失去理性控制,身体与精神一起被虚妄覆盖,仿佛“自己”只是提线木偶,任何痛苦都只是假象。

    或许有不少人会精神分裂,以此来逃避痛苦,但在此之前,再不进行救助工作恐怕伤者就没有精神分裂的机会了。

    “明颜,再给我一管精神恢复液!”

    明权疲惫地撑着眼,抓住一管精神恢复液就往嘴里怼。

    明颜担忧地搀扶着自己的双胞胎兄弟,只恨自己的异能在这个局面下帮不上一点忙。

    频繁地使用异能可以用精神恢复液,但是体力上的消耗不是能快速恢复的,就算医疗点准备了肾上腺素,他两这个小身板也打不了多久的鸡血。

    更重要的是,这一屋子身强体壮的男女矿工,给他们十套强力增压外骨骼装置也打不过屋里这么多人啊!

    精神状态跌入谷底的时候怎么反而力量增大了啊?!这符合物理规律吗?!物理规律也不存在了!

    精神共振状态进入了新的阶段,未被镇静下去的人们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他们顶着一头的脏乱血污,无序的集体精神正带动着他们,作出共同的选择。

    “抗争!我们要抗争!”

    痛苦与血泪交织在了一起,抗争!抗争!抗争!

    抗争强权!抗争暴力!抗争资本!

    逃离贫穷!逃离苦难!逃离现实!

    抗争者举起了手中的武器,抗争着外界所有的人,包括想要救治他们的人。

    “疯了!都疯了!”“等等!自己人,不要内斗啊!”“镇静剂!麻醉剂!该死!怎么没有麻醉剂?!”

    场面再次陷入混乱,陷入疯狂的人是听不进去话的,他们正被“抗争”两字填满大脑,理智回归虚无。

    直到毁灭世界、毁灭自己的那一刻才能再次感受到真实的存在—————又或者那一刻的真实其实只是虚无的影子。

    “咔!”

    只听一声轻响,有人在棚内拉开了手榴弹。

    完蛋!

    “抗争!我们要!抗争!”

    随着那人疯狂的嘶吼,拉环还留在食指上,手榴弹就已经被他抬手丢了出去。

    所有还拥有着理智的人都差点要疯了,心脏在这一秒骤停,无论远近,他们都伸出了手,仿佛他们可以阻止似的。

    来不及了!这么近的距离!都要……!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中途接住了手榴弹。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张念栀。

    相比于大脑停止响应的其他人,张念栀就显得平静很多了。

    死去活来的日子多了,痛苦便不再显得痛苦。

    正因此她才能及时作出反应。

    她只是在担忧,如果她从被炸成叙*亚废墟的棚子里爬出来,会不会吓到救援队。

    算了,大不了先装尸体,等到了太平间再偷偷跑路吧。

    虽然脑海中这么想着,但是张念栀还是做起了挣扎,宛若打排球一般,在接到手榴弹的那一瞬间将它击向了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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