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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各一方

    【五】天各一方

    阿羌气坏了,怨他明知道自己感受不到痛觉也不知道小心些,撑着还没好的身子赶紧下床去给他翻金疮药,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说道:“九环毒的解毒方子是阿娘教我的,我也不知道你这视觉跟嗓子回来是不是意味着解毒有成效了,我走之前接连几夜翻了阿娘给我留下的古籍,上面说要彻底拔毒就得用雪鸮草跟寒泉水做药引,但是这两物是极寒,平白吃下去也是会伤及肺腑的,你要连着泡几个月的药浴才行。药浴里有一味似银草,这药草是只有禁林里才有的,明年立夏前你是离不开了。”

    闻言玉揽城皱紧了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快些吗?我有很多急事要去办。”

    阿羌忍不住使劲掐了他一把,又想起他完全感受不到痛,气鼓鼓的说:“九环毒名为九环毒就是因为它用了九种南□□有的特殊毒物,且解毒需一环接一环,先恢复五感后内腑拔毒,最后还需似银草的药浴做长期调和,连顺序都不可乱,中这毒,离了南疆是必死无疑,中原的人能不能拔毒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你不根除这毒,你连你这一身功夫都回不来。”

    玉揽城挑眉,他可没说自己会武功,也没说自己是中原人,她是怎么知道的?

    “怀疑我智商是吧,虽然我住在这禁林里,但是来去自如,我也是常去外面的,练武之人经脉疏通,任督顺畅,我给你治了一个多月的毒,总不能这都摸不出来吧。”说到这里,阿羌忍不住红了脸。

    确实,为了疗毒,她需要检查他的身体,虽是为了治疗,但是这少年浑身肌肉充满力量,身量欣长,身材完美,脸又这么好看,不吃豆腐白不吃。更何况,他的眼睛是银灰色,南疆完全没有这样的眼睛,一猜就知道他不是南疆人。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吃了雪鸮草跟寒泉水之后,玉揽城的身子确实是日渐好转,五感渐回,内力也回来了,泡满了三个月的药浴之后又因为南疆春来晚的原因,大雪封林走不出去索性再巩固拔毒多停留了一月。

    他心知嘴上是因为大雪封林索性巩固疗效,其实是突然有些留恋这避世的森林跟这爱碎碎念的少女。出了这片禁林离开南疆回到中原,他就又是天御朝威风凛凛的御王,还带着踏平南疆的意愿,誓要踏平她的故土,他总是愧疚的,便就这样一直待到了春日林中萌芽,他不得不走了。

    “阿城,如果你回中原了,还会记得我吗?”

    离别那日,阿羌忍着眼泪假装替他开心,半年下来,她仿佛有什么落在了这个少年身上,他这一走,他们便天各一方了。却又真的替他恢复健全而开心,她定定的看着他银灰色的眼睛,那眼里印着自己的身影,她好像明白了为什么舍不得他走,她习惯了自阿娘离世这两年来孤独的日子,突然有个人闯进她的生活里,陪伴了她半年之久,她习惯了这个不善言辞的少年陪伴在身边的日子。

    “会记得的。”

    玉揽城摸摸她的头,伸手接过她递来的一包药囊,里面是她精心制作的驱兽的药草,有了这药囊,他在禁林便可以如履常地一般,他哑然,不知道如何安慰这少女,看着她的脸,圆圆的黑眼睛里含着眼泪将落未落,清瘦的小脸上挂着牵强的笑,她个子小,甚至都不到他胸口那般高。

    他忍不住抱了抱她,她也回抱回去,小脑袋偏着靠在他胸口,感受他胸膛的温度,她忍不住哭出声来。这时,玉揽城突然低头看到她颈后的一串黑点,细细数了一下,六个黑点,整齐的自头发里延伸到颈骨突出的那节,头发里隐约藏了两个,脖子外面露了四个。她平时都只束着一半头发,其余的都散在背后,这个拥抱,仿佛看见了她的小秘密一样,他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有凸起的感觉,大概是痣。

    阿羌突然感觉自己的后脖子被他摸了一下,害羞的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嗫嚅道:“啊...居然还是被你发现了。”

    玉揽城挑眉看她,等着她继续说。

    “哎呀,这是娘胎里带的啦,阿娘说我每次哭鼻子脖子后面就会黑一串,是个小哭包。这几个痣平日里看不见的,只有哭鼻子才会显出来。”

    阿羌擦擦脸,又笑了笑,推他走。

    “你走吧,外面的人还等着你呢。”

    玉揽城思索了片刻,还是将自己的本名告诉了她,并允诺到如果有一天中原来袭南疆覆灭,她若陷入不测,便可报这名字,拖人带给他一句林中鸟落,他便可保她无虞全身。

    “玉揽城?这名字...怪独特的。我记得了我记得了,你快走吧,别一会进到林子天就黑了,你还得在林子里走好几天呢,药囊只管七日,耽误了时间,那样又有危险了。”阿羌抬手擦了擦脸上未干的泪,甩着自己手里的弓箭,嗒嗒嗒的就回了小木屋。

    见她进木屋也不曾回头再看他一眼,叹息一声,玉揽城这便轻身而飞掠过枝头而去。木屋里的少女看着远去的身影,陷入了对自己未来该何去何从的沉思里...

    是不是,应该出去看看了。

    时光回到如今,玉揽城坐在大帐的椅子里,左手里还握着少女扔过来的茶杯,右手还握着怀里的剑柄,眼睛里开始有了骇人的光,知道他在南疆禁林里这番经历的人,只有三弟玉揽书跟劳将军二人,连如今平南军里哪怕亲信如吕之名都不曾知晓。

    这突如其来的少女,一言道出如此隐秘之事,如果她有不轨之心接近自己,那么就意味着阿羌出了事,且跟南疆皇室有关。

    “哦?那你倒说说我何时半年与你相处过?”他放下手里的茶杯,摸了两把手中的剑柄便将手中的佩剑拔了出来插在地上,手指弹了一下剑刃,嗡鸣直击人心带着无声的杀机,他压抑着心中想要杀人灭口的心思,突然又问道。

    “六年前!秋末!我抓野猪的坑里你落了下去!还身中九环毒昏迷不醒,是我救了你好吗!你这双银灰色的眼睛,你这脸,化成灰我都认得!你右大腿里侧还有一条两指宽一掌长的疤,是你自己内力没恢复非要轻身掠树摔下来被树枝刮的!”阿羌越说越激动,满心见故人的喜悦,楞是被眼前这张臭脸激成满腔委屈,他还拔剑插在她脚边吓唬她,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狗东西!大骗子!呜呜呜呜!还跟我说什么林中鸟,都是骗子骗子!!”

    少女气得背对玉揽城蹲在地上一通哭,高马尾散开在肩头,肩膀哭得一抖一抖的,渐渐的脖子后面显现出四个小黑点。玉揽城的眼睛仿佛要把那四个黑点望穿一般,没忍住从椅子上走过来俯身摸了一下,果然是熟悉的感觉。

    容貌可以作假,经历可以偷盗,但是这骨血里自带的特征是无法伪造的。

    是她,真的是她。

    他的心开始狂跳,是狂喜的感觉,但从父皇过世以来这六年,久居高位让他已经忘记那半年可以放松表达自我的感觉,他变得沉默寡言,更加不善言辞,一堆的话堵在喉咙里也不知如何开口。

    他拍了拍径自在哭的少女,见她不理,不得不蹲下身子在她旁边静静的等她哭完。

    吕之名早就远远的遣开了人,一个人守在帐子外,他自然听到了少女的哭声跟叫骂声,甚至还听到了少女说的那一堆堆小秘密,只是没想到连玉揽城腿间这么隐秘的伤痕她也知道。

    这少女什么来头?

    他有点担心,自是担心玉揽城中了这长得狐狸一样的女人的蛊惑一类,都说南疆从军的女子声可杀人,浑身是毒,不可教人小看...若是摄政王在他眼皮子下出了意外,他回去可以直接领死了。

    吕之名这便抬手掀了大帐打算进去,结果半个身子一进去便傻眼了,也不敢出声,甚至脚都还有一只没踏进去就马上整个人缩了回来。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一向冷漠又自持的摄政王,不顾形象的蹲在缩成一团哭鼻子的少女旁边,两只手举在半空中,好似想要安慰眼前人又不知如何下手的笨蛋样子。吕之名满头冷汗,还好没出声,这要是出声被摄政王看见了自己窥探到他失态的样子,三十军棍没得跑了。

    账中哭鼻子的少女,哭了半晌,自己力竭了便停了下来,悄咪咪的偏着头从缝隙里观察蹲在旁边的傻大个,还是一样的手足无措的样子,还是一样看起来笨笨的,不禁偷笑。

    “哼...”少女的声音明显带着哭后闷闷的感觉“现在信了吗?”

    “恩。”

    得到想到的答案之后少女便唰的站起身子去首位上的太师椅坐了下来,一脸得意的小脸还挂着两行眼泪,妆都有些花了,眼下两粒位置原是对称的红宝石都蹭歪了,她撅着嘴跟玉揽城说道:“哭饿了,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玉揽城失笑。

    她还是这样,哭了三分钟便好,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跟记忆里没有两样,哪怕如当初抓野狼被抓伤也是哭几滴眼泪上了药便马上破涕为笑。

    “想吃什么,中原的?还是南疆的?”玉揽城也站起身子自然的坐到了她旁边下首处的椅子上,一幅安心哄人的模样。

    “恩...想吃中原的糕点,往年宫里只得这么几次,皇兄都给我了,但是我怎么都吃不腻。还想吃中原的宴菜。都三年没吃到了,怪想的。”说到吃,阿羌便是个两眼发亮的馋猫样,就是脸上花里胡哨的模样有些潦草。

    “糕点自有,宴菜?你何时吃过中原的宴菜?”

    抓住话中的重点,玉揽城忍不住又皱了眉,她一禁林孤女,如何会接触到这东西?

    “还有,皇兄是怎么回事?”

    虽是想要赶紧了解她这些年经历了什么,玉揽城还是马上站起身来去吩咐了帐外的吕之名安排美食,瞥见吕之名一脸了然的贱笑没忍住给了他一脚。吕之名虽然挨了一脚,还是乐呵呵的跑了出去,一边笑一边捂肚子。

    啧啧啧,一世英名,毁在这小女子身上,还叫他听了个全看了个全,哈哈哈哈。

    然后只见一只镖袋精准的砸在了他头上....

    砸了吕之名一头之后玉揽城拍了拍手回到了椅子上,示意阿羌接着说。

    “三年前成年礼的时候,皇兄找了中原的厨子给我做的。”

    说到吃的,阿羌便开始馋了,知他想问为啥牵扯到皇室,便回答了起来:“皇兄嘛,刹伏尘就是我皇兄。那年你离开了禁林,我一人又独自生活了半年,十四岁生日过了不久,便有人来寻我,说我阿娘是当年出逃的明妃,带了阿娘的信物来找我。我阿娘居然就是当年出逃了的明妃...就是你们前朝那个明苏帝送来和亲的什么和邦郡主。当年的刹帝知道了我阿娘是个假郡主之后气得要把我阿娘杀了祭天,可我阿娘那时有了我,自然不肯,她的随侍阿嬷便用了易容的法子将她偷偷送出了皇宫。可是那时候明苏战事四起,阿娘心知回明苏也是死,便一头钻进了禁林隐居了起来。我十岁那年阿娘去了一趟镇子,回来便好似中了毒,那时我没有好好学阿娘的本事,救了两天两夜阿娘也不见好转,最后阿娘没了气息我就以为她死了,将她葬在了禁林的水帘洞里。后面才知道皇兄一直记挂着阿娘,阿娘也不是中了毒,是皇兄找到了阿娘,请求阿娘带我回去,阿娘不肯,这才命人偷偷给阿娘的水袋里加了假死药鹤鸣丸,阿娘回家也自是不知,以为被其他人暗算了。后面我前脚将阿娘葬了,后脚皇兄就将阿娘带了出来...十四岁那年,阿娘受不了思苦,南疆朝堂里先帝的势力那时也根除殆尽,皇兄便命人带着阿娘的玉佩来寻我。”

    玉揽城听到这些,回想起自幼知晓的历史。

    明苏八七年,南疆趁着明苏朝初次出现叛乱浑水摸鱼,连袭四座边陲重镇,更是放话明苏帝不得民心,南疆将会为了吞并中原不择手段,为了安抚南疆暴动,明苏帝便强收了一名大臣的女儿做养女,封号和邦郡主送去南疆和亲,可大臣舍不得亲女儿远赴南疆吃苦,便是偷偷寻了一个无门无戚的女子掉包了,到了半路明苏帝才知道事实,却不得不瞒了下来。

    直到十年后,明苏朝次末年,内乱战起的时候,南疆先帝却突然说要发兵中原,为报当年被明苏帝欺瞒之仇,名为报仇,实为趁中原内乱想要分这天下一杯羹。可兵没来得及出,南疆突然就改朝换代了,九皇子刹伏尘在出兵大典上突然手刃父皇直接来了个歇兵停军。

    再后来南疆就陷入了内乱,在中原方面虽有着各种小动作,却也不曾将手伸进中原腹地半步。

    南疆新帝刹伏尘继位起初四年里的铁血手腕,玉揽城是听过的,南疆先帝暴虐且喜怒无常,手下各派力量也是好战好杀心狠手辣,饶是那般心思缜密能力卓越的新帝,将旧帝的力量拔除也花了整整四年,可见南疆先帝的力量多么根深纵横,确实阿羌那个时候回去是最安全的。

    “那你阿娘如今可安好?”玉揽城不仅出声问道。

    明妃那样的奇女子,出身中原,又孤身被扔进南疆这样的蛮地,无门无戚被发现是假冒的郡主,还能金蝉脱壳安然诞下女儿,只身在那样恐怖诡谲的禁林里带着女儿平安活了十年,明明是中原人,却一身奇人本事,无论是解九环毒,还是各种神奇的药物毒物,肯定不会是什么简单人,也是不知道当初明苏朝那个大臣是如何找到这样一名奇女子代替自己的女儿嫁到这里。

    “阿娘如今安好,皇兄待她很好,如同亲娘。”阿羌笑着答道,当年带着怀疑突然被带进皇宫,直到亲眼见到阿娘华服傍身,来去自如,皇兄更是尊敬阿娘处处为阿娘好,她才知阿娘这四年来平安无事都是托了皇兄的福,不然一个被先帝下令处死的旧妃,何德何能在新朝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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