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爬山前，两人先拐去趟停车场。
宋铭拉开巴博斯后座车门，弯腰拿起登山杖。站在他身后的姜汤随意扫了眼，发现真皮座椅上居然还留着一根。
她眼神一眯，问：“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宋铭没有承认也没否认，关上车门，轻笑着揽过她的肩膀往外走。
“我说是的话，你现在会回头吗？”
“那倒也不会……”
两人走出停车场时，正好撞见吃饭休息归来的小贩夫妻，他们刚整理好摊位。
女小贩刚坐下就看到了十几米外的姜汤，目光忽地发亮，起身就抓了个登山帽。
眼尖看到对方动作，姜汤赶紧拉着宋铭跑开。
“快走快走。”
“嗯？”小跑中，看着紧握的两只手，宋铭嘴角高高翘起。
姜汤头也不回道：“阿姨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烧尽我的钱包。”
两人个高腿长，眨眼间跑出去老远，女小贩望了眼远去的背影，懊恼地回到摊位。
一旁男小贩拉着小椅凑上来：“老婆，小姑娘手上拿的是压箱底的那根吧，你前天不是还说质量不行容易折断，要退回给黄老板吗？”
女小贩举起手上的帽子打在他头上，“你傻啊，卖出去了就是钱，折就折呗，那是山上路不平石头崩的，懂个屁呀你……”
·
或许是工作日的缘故，今天来爬山的人比姜汤前八次登顶的任何一次都要少，两人快速通过检票通道。
站在登山口往上望，数不尽的石阶消失在尽头，考虑到女孩体能，宋铭不放心地再次询问：“确定要全程徒步上山吗？”
当然！
姜汤微扬下巴，带着“难道你不行？”意味的眼神瞥了宋铭一眼，麻利地抬脚先行。
定云山经历过两期开发，开场就是九百九十九级石阶，其中的每一级石阶都略高于普通石阶，印刻着常人看不懂的铭文字符。
走完这段台阶，体力强差便能见分晓。姜汤宋铭一步不停地到达休息区-云仙亭。
当下，亭子的石板上坐满了休息的游客，站在露台往下望，已经能完整的瞧见露营基地模块。
姜汤体力不错，只是微微喘着气，没有到瘫倒的程度。
定云山并不好爬，陡峭阶梯要远远多于平坦地，姜汤打算观察下宋铭状态，他要是跟不上，可以多休息几次。
她手扶着木栏杆，停下脚步偏头问：“你还行吗，要不要休息会儿？”
“挺轻松的，没什么难度，你行不行？”宋铭神闲气定，眼神透着意味不明的亮光。
这一下，暂休调整的想法被瞬间打散，姜汤直起身，握紧登山杖，卯了股劲往上行。
“我行，继续走。”
好歹是从小到大爬了八回的老熟山，不能输面子。
往上走，长宽石阶开始慢慢变窄，所见景色也更动人。
云城四季绿树长青，区别只在于叶子繁密。春时比不上夏日的艳绿盛景，但有种新生的悦感。
山腰粗壮直挺的大树数不胜数，融洽无间，构成头顶绿空，粗壮杂蔓的树根深埋于土，与石阶合为一体。
有心人眼里处处是美景盛宴，无心顾及的人早已双眼无神。
一连爬了两个小时，无视了四个补给点，他们刚跨上一段不规则台阶，上午新买的登山杖骤然“咔擦”一声断裂。
姜汤：……
这下，不好走的更不好走了。
拒绝了对方的援手，姜汤吭哧吭哧爬完了磨人的几百米的不规则石阶，终于迎来了第五个休息站。
她摆摆手，不等宋铭回话，径直走进小卖部。
修长的五指张撑在透明的玻璃柜上，她仰头大口喝着矿泉水，白皙的额头沁出细汗，修长的脖颈呈现出红粉色。
一旁同样饮水的宋铭，却仍旧优雅，一幅轻松掌握的姿态。
小卖部老板娘边嗑瓜子边看电视，瞥见两人颜值出众，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小伙子，你们多休息休息呀，瞧把小美女累的，慢点喝别呛着。”
小伙子小美女四目相对，不约而同想到一句：终于等到这句话。
宋铭放下嘴边的矿泉水，从口袋里掏出小包纸巾，贴心地擦起姜汤的额间汗。
“糖糖累不累？”
姜汤拧上空瓶盖子，“累”字嘴型刚做，还没来得及出声被对面的男人打断了。
“你还行吗？虽然有八次丰富经验，但也不能逞强哦。”
没出声的字被迫吞回肚子，姜汤做了个深呼吸动作，强颜欢笑道：“我行，一点都没有累的感觉。”
说完，抢过纸巾，抓起宋铭的登山杖就往外走去。
宋铭仰脖将剩下的小半瓶水一饮而尽，捏着两个空瓶扔进门口垃圾桶，佯装无奈地解释一句：“我都听我女朋友的，她想做任何事我都陪着。”
目送两道并行的修长背影跨上石阶，老板娘扔个瓜子进嘴，感叹一句：“小情侣感情真好。”
几乎没有中途休息的路程，历经三个半小时，两人终于登顶。
额间的汗早被风吹干，姜汤扶着栏杆跌坐在地上，背靠着木栏，大口大口地喘气，左腿已经不自控地抖动起来。
宋铭站在她身旁，双手握着木栏，神态自如地俯瞰整个云城。
云端的白云红日亲自为他做势，光照打射在高大身躯，优越五官更显深邃立体，他站在那，自带种胜券在握的赢家姿态。
姜汤很难不被吸引视线，凝望片刻后，问：“这是你第几次来定云山？”
注意到她喑哑的嗓音，宋铭侧过身，从口袋中拿出一瓶矿泉水，嘴里回复，“第二次。”
姜汤眨巴着眼睛，清清嗓子：“云城人不骗云城人。”
定云山顶有座寺庙，从云城诞名伊始便在，百年的历史奠定了它在云城人心中至高无上的地位。每家每户，最多隔个两年，便会上山祈福供香火。
特别是二期建设后，通了索道缆车，来往的人成倍成倍的上涨，逢年过节甚至要提前预约，不仅得划分时间段，还要控制人数进入。
姜汤不算来的勤的，都足足爬了八回，宋铭怎么可能只来过一回？
“第一次是我十岁春节的时候，”宋铭俯身，拧开瓶盖，往她的嘴边递水，“我小时候在海市待的时间久，回云城念书没几年就出国了，阴差阳错的，一直没机会再来趟这儿。”
姜汤一边听他解释，一边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水，脑袋里猛然抓到一个重点。
“宋铭，我好像一直不清楚，你，多大了？”
被突然袭击问住，宋铭掀起眼皮，反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你说说呗。”姜汤拉起他的衣袖摇晃两下。
宋铭直起身，不自觉地喝举起矿泉水喝下一口，压压惊，“大你几岁。”
“大几岁是几岁，三岁，八岁……难道，你大我十岁？”
好奇心战胜体力，姜汤“刷”地起立，脑袋凑到他面前，饶有兴趣地追问。
小姑娘星眸闪闪，连带着五官都灵动明媚了几分，明明最普通不过的数字忽然变得难以启齿。
“……五岁。”
姜汤小嘴一扬，伸出虚握的拳头，漂亮的骨节一根根张开，面容故作夸张道：“一、二、三、四、五，哇喔，所以你算不算老……？”
“不算，”宋铭无奈轻笑，主动略过这个话题，搂过姜汤肩膀，往寺庙走去。
“快去敬香，山顶开始降温了，我们穿的少出汗又多，容易感冒。”
·
将三支香插进香炉两人回跪佛像前，闭眼合掌。
灰色烟雾徐徐升起，散蔓的沉檀合香围绕人身，神圣禅意总能轻易地令浮躁的那颗心瞬间沉静。
跨出大殿门槛，冷风迎头而来，气温明显比刚才低了七八度。
姜汤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宋铭抬手搂住她。
前面走过几个刚从签堂出来的小姑娘，手上都拿着纸签，兴致勃勃地言论着大师给自己的解语。
宋铭低头，悠然问：“去求签吗，学业姻缘有没有想问的？”
怀里的小姑娘眼神却落向不远处的另一尊大佛。
佛像屹立山顶，通体黄金，夕阳映照伟雄佛身，庄重肃穆，令人由心生敬畏。
姜汤强撑着轻颤的双.腿，坚.挺地爬上一百多层木台阶。
来拜金佛的人很多，底座一圈围满了人，皆是一脸虔诚地叩拜，闭眼诉说着心中所求，老人拉着小孩，丈夫牵着妻子，母亲抱着幼儿……
姜汤宋铭两人并没有挤向中央，而是站在偏角落处，板直身躯，并肩站在佛像底座的空地，仰目上望。
许久后，姜汤缓缓出声。
“都说这是咱们这许愿最灵的大佛，从记事起我就只有一句家人平安健康，除外我没什么所求的。”
“宋铭，这第九次，我送给你。”
话音刚落，冰凉的右手被一直安静陪伴的男人拉起，十指紧扣，暖意顺着掌心上蔓心脏，温热血液再送至全身，寒凉抵外。
耳边响起两秒柔笑声，随后诚挚真切的嗓音响起。
“那便我们都祝愿，姜汤和宋铭能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明明两人都仰着头，眼里只有金光闪闪的佛像，可心却早已牵定一块，相与为一。
夕阳按照降落的轨迹缓慢行走，估摸着赶最后一趟索道的时间，两人往下走去。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这一百多级台阶几乎是宋铭抱着姜汤下去的。
虽然他脸上挂着的温和笑容与平日无差，但落在姜汤眼里，却似乎多了一丝嘲讽。
好看的眼眸里闪过各种情绪，最终，她无奈认了，嘴里叠叠不休着。
“我是行的，这次是意外，第十次再来肯定比你轻松比你快。”
“主要这次途中没休息，谁爬山不休息啊，这不算是我的问题。”
“我体力真的很好，三年前我还在这救过人呢，要不是我及时拉住我学姐，她当时就滚下山崖了。”
“哎呀，我说真的，你别笑了。”
……
两人坐进缆车时，姜汤双.腿仍然在抖，甚至愈演愈剧。
缆车是按照最优风景路线规划的，长空坠云十几秒后，视线阔然，山川青林皆划入眼底。
而她背靠玻璃，欲哭无泪，根本没心情欣赏凌空美景，莫名感觉自己进套了。
宋铭无声匿笑，拿起手机对着她一顿拍照。
姜汤抬手想抢手机，却有心无力，尝试无果后，突然感到一阵委屈，她抿着唇，红着鼻头瞪向镜头。
注意到异常，宋铭收起手机，脱口而出：“我错了。”
他轻轻抬起女孩的长腿放到自己膝盖上，给她做起腿部拉伸动作。
俨然，情绪外泄的姜汤并不愿意吃这套，不高兴地回怼：“本来就是你错了，我都那么累了你也不休息，你个诡计多端的老男人！”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不生气。”宋铭把掌根放在她小腿中心，一下一下地推按，从上到下慢慢揉，嘴里不忘继续找补。
“年纪大才好，会疼人。”
“我虽然比你大一些，但是我哪都行，显然你也看到了，并且以后还能更加深刻的体验。”
“就差五岁，我也不算老男人吧，这方面还是得严谨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