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沈照拉开阳台门，房间里的男生便围了上来。
“我就说吧？你小子倒计时的时候就蠢蠢欲动了，刚过零点就跑没影儿了，是不是给姐姐打电话了啊？”考完研的宋柯然像是被摘了紧箍咒，凑过来勾沈照的脖子，被后者笑着躲开。
“是不是？是不是啊？”
“是是是，行了吧。”沈照怕了他的不依不饶，笑着应了一声，推着他往楼梯走，“下楼。”
下楼的时候迎面遇到刚好往上走的另一个男生，见到他俩下来便停了脚步：“你俩干嘛去了，外卖到了，一会儿一块儿开黑，来不来？”
“来。”宋柯然一点头，抬了抬被沈照按住的肩膀，顺势跟那男生说话，“程臻你跟沈照认识久，你知不知道他有个暗恋的姐姐？”
“……你闭嘴吧。”
程臻和沈照高中就是同学，又考上了一所大学，虽然不在同一个系，但宿舍在同一栋楼，上下只隔两层楼，经常一起出去，两个宿舍的人便也慢慢熟络起来。
于是听宋柯然这样说，程臻停下脚步半转过身，抱着胳膊，似笑非笑的目光停在沈照身上：“哟？姐姐？”
“你烦不烦。”
沈照无奈地笑了笑，而这种暂时还没影儿且没有新消息的八卦显然不如新鲜送到的外卖小龙虾有吸引力，于是关心八卦的只剩程臻一个。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暗恋其他哪个姐姐？”程臻从桌上拿起一罐气泡酒递给沈照。
“什么叫其他？”
程臻懒懒散散倚在桌边，打开手里的易拉罐：“就是那个你大一还是大二在图书馆没好意思要微信，自己在手机里偷偷听人家音频那个姐姐啊，忘了？”
沈照看他一眼，打开易拉罐抬头喝了一口，不答。
程臻捏着易拉罐微微后仰，视线自上而下慢悠悠打量沈照，随即抬起头跟他对视，片刻之后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有些意外地笑了起来。
“可以啊沈照。”程臻轻轻跟他碰了一下杯，“就是那个？”
程臻之所以会知道沈照把郭恬的音频存在手机里听，其实是一次意外。
他在校外有个公寓，装修完往里搬东西的时候，喊了沈照来帮忙。
单纯收拾东西实在有点儿无聊，刚好沈照从箱子里拆出一个音箱，程臻暂时腾不出手，便让他直接连他手机蓝牙，放点儿背景音乐解闷。
“那我随便放了啊？”
“行，随便放。”
沈照便也没多想，连了他自己的手机，点开音乐软件开了随机播放。
一首歌放到了尾声，乐声减弱然后安静几秒，慢慢响起一段轻音乐，随即是一道轻柔的女声，不是歌曲，而是一口流利漂亮的英文。
程臻愣了愣，刚想问沈照，一转头便见他快步走过去捞起茶几上杂物堆里的手机，切成了下一首歌。
“哎，你先别。”程臻勾唇看着他，“讲讲吧，刚刚那是什么？”
沈照没理他，换了首歌之后把声音调大了些：“没什么。”
“啧。”程臻显然不信，轻轻踢了踢他的腿，“没什么你耳朵红什么？”
沈照终于抬头看他：“英语听力，专治失眠用的，要不我也发你一份？”
“英语听力？怎么有点耳熟……”程臻皱着眉想了想，“哦，是不是广播台，就是有你在图书馆看到觉得眼熟的那个学姐录的那个？”
“嗯。”
程臻乐了：“你把人家音频弄到软件里了啊？”
沈照没回答，答案十分显而易见。
“早让你去加微信你不去，好了，人家要毕业了不去图书馆了，只好在这儿偷偷听人家音频，唉。”程臻夸张地叹了口气，抱着胳膊看向沈照，笑得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沈照把一个空了的快递盒丢到角落：“都去年的事儿了。”
程臻笑他：“哦，都去年的事儿了，那你今年还听人家音频？”
“随机随到的，你连你自己手机歌单去。”沈照瞥他一眼，毫不留情地直接断开了蓝牙，把手机放到了茶几上。
程臻侧着头看沈照的反应，自顾自又乐了好一阵，才空出手拿自己的手机连上了音响，故意夸张地叹了口气：“行，我来连。”
关于他是随机随到郭恬音频的这件事，沈照倒是没有故意说谎。
去年年底的时候他持续失眠，状态也不好，晚上随手点开广播台公众号里郭恬的音频，居然一条都没有完整听完就睡过去了。
醒过来之后，为了验证到底是“无聊”的英语听力起了效还是因为念听力的人声，沈照换了其他音频试验——结果都是进度条走到底了却仍然清醒，只有郭恬的路录的音频多多少少具备“催眠”功效。
于是沈照便记住了这个温柔得像水一样的声音。
那时候郭恬已经不常参与广播台的节目了，沈照便把她的音频剪在一起都放进了音乐软件，听起来方便。
那段时间不仅是晚上，白天也经常戴着耳机循环，一直到很久以后不怎么听了，也没把音频从软件里删掉。
程臻是唯一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于是当他问起“是不是同一个”的时候，沈照便也没否认，点了点头。
“你当时不是没加上人家微信吗？怎么现在忽然就认识了？”
“那天她回学校，刚好遇上。”沈照回答，刚好客厅里的其他人喊他们，便顺势换了话题，“走，吃东西打游戏去。”
程臻意味深长地看他两秒，随即笑了笑，配合地点了点头：“行，走着。”
-
自从毕业之后，郭恬对于暑假和寒假的概念日益变淡，身边相熟的人除了许晗还在读书之外，现在又多了一个沈照。
不过沈照在假期也是和她一样的打工人，还给郭恬发了机构审美堪忧的工作服，工作之余时不时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上几句没营养的。
Shzh：今天加班吗？
郭恬点开聊天框，瞥了一眼时间，按了个“NO”的表情包过去。
Shzh：方便给我个你公司地址吗？
Shzh：我下班了，过来找你吃个饭
一颗糖：你那个机构在哪里啊？
沈照直接发了个位置过来，是距离郭恬公司不算太远的商场。
Shzh：我早就下班了
后面还跟了个颇有些欠揍的酷酷表情，郭恬无声莞尔，回了个硕大无比还闪着金光的“行”，随即附上一个公司大楼定位。
半个小时后，郭恬收拾好东西下班。
给沈照发了消息问他在哪儿，沈照回了她一张照片，角度看起来是坐在全家的座位上拍的，桌上还放着两杯星巴克。
一颗糖：你就在那儿待着
一颗糖：我过来了
踩着便利店的音乐进门，郭恬抬头，穿着黑色棉服外套的男生刚好从桌边起身，单肩背着包，两只手各端一杯饮料。
走到郭恬面前，把其中一杯递给她，郭恬接过，还是温热的。
“走吧，我刚打过电话，现在过去应该不用等。”
“你今天为什么叫我出来吃饭啊？”郭恬双手捧着杯子暖手，把小半张脸缩进围巾里，转头看沈照。
“找你出来吃饭一定要理由吗？”沈照笑了一声。
郭恬被他问住，缓缓转回头喝了一口咖啡：“那倒也不是。”
来到餐厅落座，郭恬才把围巾和外套脱下来放到一旁，长长舒了口气。
“很冷？”
“有点。”郭恬搓了搓手，诚实地点了一下头，“不过进来之后就好多了，空调真是伟大的发明。”
沈照勾唇笑了笑，倒了一杯茶，放到郭恬面前的桌上：“咖啡是不是冷了？这个热的，暖一下手。”
“嗯。”郭恬点点头，双手捧起了茶杯。
“那我把菜单念给你听？”沈照用手机扫了桌角的二维码，抬头看她，“你要是想吃就告诉我。”
郭恬点点头，抿了一口茶。
餐厅的背景音乐和人声混杂在一起，沈照坐在对面，说话的时候郭恬时常听不见，两人隔了一张桌子，得加大一倍音量才能交流。
“我们俩这样说话像耳背一样。”郭恬没忍住笑出了声。
沈照没听清：“什么？”
郭恬又被逗笑，乐了好一阵，沈照有些不明所以，却也忍不住一起笑了起来，撑着脸颊看着她。
郭恬笑够了，清了清嗓子，然后冲沈照比了个OK的手势。
“你看看，要不要再添点什么，然后就直接下单吧。”沈照把手机转过去递给郭恬，后者点点头，伸手接过。
郭恬穿了件看起来很清爽的水蓝色毛衣，一只手托着下巴，低头看着手机屏幕。
她的声音，她的话，她的笑，无一不能轻而易举地感染影响他的情绪，仿佛效果立竿见影的特效药。
沈照一开始只是想认识她，想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可后来却发现自己愈发贪心不足。
而沈照并不清楚这个念头到底是在那一个瞬间萌了芽，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然难以忽视。
想能了解她的更多。
想第一个跟她说新年快乐。
想在这些重要的时刻，能有资格在她身边。
想在生日的时候，能第一个听到她的“生日快乐”。
“那我就下单了啊？”郭恬抬头跟他确认，沈照点点头。
“好了。”郭恬把手机还给沈照，指尖短暂地碰到了他的手指，还是有点凉。
“郭恬。”沈照把手机锁了屏放到一边，又拿了个杯子重新倒满了热水，换掉了郭恬面前的那一杯，然后抬眼喊她。
“嗯？”
“你刚不是问我，为什么今天找你出来吃饭吗。”
郭恬点点头。
沈照看着桌对面，正专注等待自己回答的郭恬，轻轻勾唇笑了：“因为明天是我生日。”
所以今天想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