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老师在讲台上开始孜孜不倦，说：“高考很近了，你们也没多少时间了。有些人觉得自己没学好，还在努力，有些人认为自己没什么可学，但不管怎么样，到今天真的可以说想学和不想学的都不用再强迫自己。放松下来，把会的不断巩固，适当放松休息，保持状态同样重要。以免到时候进考场发生什么意外……”

    这番话挺有些意义。段楠星居然感觉听明白了。可听明白了却不代表完全共鸣。

    她自觉将自己划分在那个“觉得没什么可学”的范围内，但又觉得什么都没学好。第一次感觉到了高考是个什么“鬼怪”，老师也第一次变得可爱了一些。

    他说的很真诚，大家都有些动容。毕竟谁与自己的人生都没有仇怨。也许有一天真正离开了这里，就只好自己对自己负责，和任何老师，任何人都不再有关系。

    反正她不会属于这里。而且所有的学生都不属于这里，会离开……

    段楠星看了看孙雨霏也在眯起眼看着讲台上的老师，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

    孙雨霏第一次感觉到同桌的主动，有些意外似的：“怎么了？”

    “你们为什么都想上近一点的大学？”

    “你不知道吧，其实我们省也是名校大省，还有，拥有者诸多也算不错的低等院校。就算出去学校不一定有在这里好，好大学不属于我，好的专科什么的，也是可以考虑一下的。还有，”他停顿了一下，“不出省的话就省路费了，这儿的人家里本身也没什么钱。”

    段楠星沉默。

    “没钱，但是有土地啊，考不上继承土地当农民也不错。”

    这思想挺超前的，可能在几十年后真的会成为一种不错的最求。

    所以说懒人有时真是有那么一点懒福。但这个年代大伙都要脱贫，往城市走，根本不会有人觉得农民好。

    段楠星笑了笑，又一次发现了这人的一点优秀，有种惺惺相惜的错觉，说：“只要觉得开心，是挺不错的。”

    “我其实不太喜欢城市的拥挤……”孙雨霏又说。“挤过了公交车真是差点断气。”

    听罢段楠星笑了。其实还真是。她虽然很少挤公交车，但确实感觉过于拥挤会很厌烦。

    “你会考上的对么？”

    “……”孙雨霏看着她，像要看出一点什么，几乎就要看到了，又觉得没有。眼里的光暗淡下去，“我尽量。”

    段楠星没有躲闪，对这个人只是单纯的有了一点欣赏，如果离开了也算相识一场，回忆起来也会是曾经的不错的同桌。

    礼拜二早晨，段楠星正在校外演习“踏铃声”，孙雨霏背后叫她：“段楠星，吃早饭了么？”

    “没有，要上课了。”

    孙雨霏：“你哪听过课，走去吃早饭。”

    段楠星颠儿颠儿跟上，她觉得孙雨霏说得对，自己一个不听课人装什么好学生！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就真是放飞自我了。以前不理解的那些后排差生，现在完全能理解他们的心理和身体状态了。

    很有体验感。

    孙雨霏看了看身后的人怎么默不作声，“你想吃什么？”

    “豆浆油条吧。”

    毕竟想吃肉包子，还不如豆浆油条正宗。

    “你还挺好养活的，以为你至少会说鸡蛋、牛奶。”

    “我们城里人也吃豆浆油条。”

    这是过不去的梗，城里和乡下。孙雨霏就说的极其隐晦，但是被段楠星扒到了。

    孙雨霏笑。这人确实富有个性。

    正走着旁边杀出个任伟：“哎，你们逃课！”

    “这很明显！”孙雨霏说。

    段楠星耸肩：“顺路。”

    “顺路逃课？”任伟不自觉跟着一起走，前面二位没停步子。

    “反正，不是故意的。”段楠星极力解释。

    “大佬，你越来越牛了，带上我，我也顺路。”

    结果走了很远才到地儿，段楠星两眼一黑：“你是不是想拐卖我？还是想饿死我。”

    任伟：“还有我。”

    孙雨霏一听就拍她的脑门：“我不带上你，你不得饿一个早晨？”

    段楠星撇嘴：“一个早晨我不动，就饿不死。”

    这句话招来那两个人四只白眼。任伟：“我们农村人勤快，宁肯累一点绝对不会饿着。”

    在这都能被击中，段楠星苦不堪言。

    “这是二中门口，远一些，东西不错！”孙雨霏说着，上来一笼包子，豆浆油条、胡辣汤、肉夹馍……

    段楠星瞬间觉得自己的油条不香了，伸手就去拿肉夹馍。“果然是不愧是二中，伙食都这么好，咱们学校门口早晨怎么没有这个？”

    任伟来抢肉夹馍，段楠星躲了一下，把油条推了过去给他。

    孙雨霏：“咱们学校垃圾呗。”

    “那是不是还有一中？那里会不会各方面都更好？”

    任伟无奈吃着油条，接着话题说：“一中和二中属于省上的排名的好学校，有城市孩子来借读，所以消费能力那是杠杠滴，伙食都不错。一到周末就有家长开车车接学生走，周一一大早送回来……哎，你当时怎么不进二中或一中？”

    段楠星若有所思。对去哪所学校当时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挺震惊为什么偏偏自己在三中？

    “难道是学习差？”

    “三中其实实力与那两个相当，哪里都有差学生好么？”任伟为自己学校辩解。

    “三中可能是因为离县城远吧，一、二中一个在县城南面，一个在北面，只有三中建在了村里。”孙雨霏说。

    “校长可能认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段楠星说。

    那二位点头。段楠星又发现那个肉包子里的肉馅挺足，最后还吃了一个。

    三个人饱腹后往回走。身边经过一辆长途车，到L市的。

    “听说L市公园里修了过山车，哎你们坐过么？”任伟突然道。

    段楠星一听就摇头，她不想坐过山车。但任伟明显理解错了意思：“你城里人都没坐过过山车？”

    “任伟你大爷！我为什么要坐过山车？”有时候对这个人真是忍无可忍。

    结果任伟更来劲了：“哎，老大，不如我们去试试吧。还回什么学校，明天再回。”

    孙雨霏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模样，还来了句：“我无所谓。”

    段楠星没来得及摇头，任伟就说：“走，一起，你一个人回去坐在后面一排太显眼了，没我俩陪着肯定会觉得无聊和可怕。”

    被任伟拉着，三个人走到路边拦了另外一辆到L市的长途车。

    车费一个人十元。

    “哎不是你们的生活费只有20元么，怎么感觉都挺有钱。”段楠星纳闷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任伟说，“我姐工作了，时常能给我点零头，我还是有点存款的。”再一指孙雨霏，“他家里有钱，不存在生活费的问题。”

    “平常供自己小挥霍一下的人民币还是有的。穷人孩子早当家。”孙雨霏补充。

    段楠星彻底服了，这一早被左右夹击，反驳不出一点话，三个人坐在最后一排，就只一人送了一个白眼。

    L市不是省会城市，只是离县上比较近。不到两个小时的路程就到了。再转了公交到了公园。门票一个十元。

    过山车的票是30元一位。三个人都是各自付钱。

    两人一排，段楠星和孙雨霏在前排。

    过山车还没有启动，看那颠来倒去的构造，段楠星的手心都冒出了汗，整个人脸惨白。孙雨霏也没好到哪里去。直接开口冲段楠星说：“段楠星，我害怕。”

    段楠星惊诧至极，但还是拍了拍孙雨霏的臂膀以示安慰。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抓好扶手，过山车动了，段楠星感觉那一刻心脏都差点跳出来。

    她特别想解开安全带赶紧下去，心里的恐惧比原本坐过山车带来的恐怖更深似的。最后闭着眼睛在轨道上一阵翻滚。

    停下的时候还感觉不出心脏是不跳了还是跳的更厉害了。最后被任伟扶下去的。孙雨霏没好到哪去。拽着段楠星的衣服角一起下来就瘫坐在了地上。

    任伟扶着段楠星，对孙雨霏说：“老大，你还行不行？”

    孙雨霏才腾的起身，极力保持着面色道：“妈的，再也不来了。”

    段楠星跟着“哈哈”大笑。任伟：“我在后面净听见你俩叫唤了，那嗓门……”

    结果孙雨霏瞪了一眼，任伟闭了嘴。

    三人买了娃娃头雪糕吃着，在公园里行走。任伟说：“如果我们以后考到一所大学，每天一起吃一个‘娃娃头’也不错。”

    孙雨霏：“回去找你女朋友跪搓衣板去，还吃。”

    任伟一下子不吭声了，段楠星又“哈哈”大笑。

    “哎，我们去吃那个‘肯德基’吧？来都来了尝尝也好。几年前我打门口经过，好多人在里面。”任伟始终情绪很高涨，“你们城市里人是不是老吃，好吃么，那个洋玩意儿？”

    段楠星这回没有感觉是讽刺。原来在城市里的时候，肯德基刚开店不久，去吃基本要排队。她也就去过两次。好不好吃不好说，确实是新鲜。

    此刻倒是觉得好久没吃，很想吃里面的鸡腿，就问：“你们要不要尝尝？”

    原本是打算她付款请那二位，如果人家不接受，觉得贵吃不起什么的就作罢。便只是一问。

    “里面是不是很贵啊？我听说一个‘肉夹馍’卖十几块？”任伟说。

    段楠星解释：“那个叫汉堡。”

    任伟：“差不多。”

    三人面面相觑了一番，任伟最后咬牙道：“走，去吃，实在太贵就欠着，以后咱再请段楠星吃更好的。”

    段楠星没拒绝，虽然没想过还有什么以后，但这对她来说确实不算什么，正好可以解馋。

    三人就走进了“肯爷爷”的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