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宿走了之后，周西夏便躺进了被窝里，身体接触到床单的那一刻，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等等，难道她一会要只穿条裤子回家吗？
想到这里，周西夏有些绝望，几分钟前她也想过用吹风机什么先把内衣内裤吹吹，但是她衬衣里面空荡荡的，而且下面也是什么都没穿，要她这样在一个男人家里行走，她真的做不到。
周西夏拿出手机，打算看看能不能找到30分钟速达，刚一开屏，微信弹出来一条好友申请。
Susu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想到他正在外面给自己买衣服，周西夏赶紧点了通过。
下一秒，他消息过来一条。
Susu：【内衣多大尺码？】
周西夏瞪大了眼睛：“？？？？”
Susu：【内裤sm？】
周西夏继续怀疑人生：“……”
Susu：【图片】
Susu：【图片】
Susu：【你喜欢哪个？】
他发过来的两张照片，是两套内衣，一件莫代尔，一件蕾丝花边，
隔着屏幕，周西夏都能感觉到尴尬。
这到底是什么暴击开头！
他这是要让她告诉他她的内衣服尺码，然后帮自己买吗？
那个画面，周西夏不太敢去想。
再说了，前两天她才刚刚放话说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要是今天她让陈宿给她买了贴身衣物。
她这又算什么。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不让陈宿帮她买，万一年初一外卖运力不足怎么办？
周西夏低头看了看自己，一时间陷入了犹豫。
三分钟后，她抬起头来，默默洗脑自己，比起来打脸，一会空着出去，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陈宿这边等半天没等到她回复，又敲了几个问号过去。
Susu：【？？？】
周西夏看了一眼，心头微动，但还是觉得算了。
不合适，都是前男友了。
摁灭手机，周西夏倒头钻进了被窝里。
她几乎是秒速通过的好友申请，所以没看到消息这个假设不可能成立。
意识到这点，陈宿拿着手机，轻轻笑了一声。
“您好，帮我拿白色的那套。”陈宿将手机装回兜里，眼睛转了转，伸出右手弯曲出来一个弧度，对着女性售货员说，“大小的话，差不多我这个手掌。”
许是头一回见这么比划的，售货员没忍住笑了一声，忍不住唠了句家常：“第一回帮老婆买内衣吧，就没见你这样的。”
说完，又“诶呦”了一声，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现在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好意思问，得记得在帮老婆洗衣服的时候看看啊。”
她一口一个老婆，陈宿听的心里别提有多舒服。
“是是是，阿姨说的是。”陈宿伸手接过装内衣地袋子，笑的都有点合不拢嘴，脸不红心不跳地撒瞎扯，“我这跟我老婆刚结婚不久，帮她买内衣，还真的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以后多看多买，慢慢就懂了。”售货员带着陈宿过去结账。
——
陈宿这一趟出去的时间有些久，周西夏一觉醒来都没等到他回来。
她坐在床上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过了中午。
再一看未接来电，整整十个。
周西夏拍了拍额头，这才想起来跟家里报备，调出通话记录给周南阳回了过去。
电话接通，周南阳语速很快，问她：“在哪？”
“有事没事？”
“我听陈烁说你掉水里了，一个年轻男人把你带走了？”
周西夏坐起身来，揉了揉发困的额头，哑着嗓子：“我没事儿，你跟妈说一声，别让她担心。”
“真没事？”似是不相信，周南阳又问，“我怎么听你说话声音不对？”
周西夏清了清嗓子，一开口，还是哑的：“真没事，呛了口水，声音有点哑。”
“对了，谁把你捞上来的。”周南阳说，“我听陈烁说那人也跟着跳下去了，他没事吧？”
“应该没事。”周西夏听见门口有声音，大概是陈宿回来了，心里一惊，忙说，“哥，我这边还有点事，就先挂了，一会回去。”
不给周南阳继续问下去的机会，周西夏慌忙挂断了电话。
同一时刻，卧室门被敲响，
周西夏立马绷直了身体，眼睛看向门口。
“周西夏，我进去了？”
话音落下，卧室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客厅的亮光慢慢照过来。
周西夏扯了扯被子，身体紧紧贴住靠背，小声说了句：“你进来吧。”
陈宿这才放心大胆地把门推开。
他穿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下巴陷在白色的毛衣领口下，左手提着一个黑色的纸袋，右手提着一个褐色的牛皮袋。
“醒着怎么不说话？”
他是在问他刚才敲门的时候，她为什么没有反应。
周西夏抿了抿唇，想要略过去。
不过好在他也只是随口一问，下一秒他便把手上的袋子放在了床头柜上，说：“年初一没什么店开门，随便帮你买了几件，你先将就着穿。”
说这话时，陈宿看了她一眼，而后拧了拧眉。
周西夏问他：“怎么了？”
陈宿没有说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便伸着胳膊朝她过来。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周西夏躲了一下，抬起头来，声音沙哑：“不用摸了，没发烧，我刚刚睡醒起来。”
原以为经历了今天的事情她他对他的态度可能会好点，但没想到她仍然在抗拒他。
陈宿眼里闪过一丝落寞，手指微蜷，不动声色地把手收了回来。
“我买了粥，你换好衣服出来吃点。”陈宿朝她示意了一下牛皮袋里的东西，又补上一句，“我等你。”
明明听不出来情感起伏，但这三个字落在周西夏的耳朵里，怎么听都觉得卑微。
印象里，他好像从来都不会用这种语气这么跟谁说话。他总是恣意潇洒的，说话也随心自在。
周西夏心里不太好受，轻轻“嗯”了一声。
陈宿没再多留，提着袋子出去关上了门。
周西夏等了一会，这才伸手把袋子里的衣服拿了出来。
一双马丁靴，一套黑色的保暖衣，一条打底裤，一件深蓝色的直筒牛仔裤，一件白色的圆领毛衣，以及……
一套她几个小时前才在图片上看到的蕾丝内衣。
……
周西夏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了粉色。
他，居然，帮她，买了内衣。
而且尺码竟然还是对的？
尴尬、不好意思、拘束、羞涩。
周西夏心里快拧成一条成麻绳。
穿上衣服之后，周西夏从里到外都觉得别扭，拿着手机坐在床边迟迟不愿意出去。
“周西夏。”陈宿敲门，喊她，“出来吃饭。”
周西夏抬起头，正准备说一句“我不饿”搪塞过去，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听见他含着笑意又说了句。
“别不好意思。”
周西夏：“……”
被他戳破心里的小心思，周西夏只好认命，扬声道：“来了。”
——
他买了两份八宝粥，很多个小笼包，碗筷在餐桌上摆放的整整齐齐，一看就是特意在等她。
周西夏坐下，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但终究是没能开口，拿起勺子默默喝了起来。
陈宿看她只喝粥，把蒸屉往他那边推了推，直接道：“你四个我六个，别浪费。”
周西夏：“……”
午后的冬日过分的安静，安静到让人几乎忘记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
周西夏默默咬了口包子，抬起眼睛偷偷瞄了陈宿一眼。
他嘴里吃了包子，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周西夏垂下头去，默默伸手又拿了一只包子。
就在这时，一直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亮了。
好像是长久密闭在瓶子里的空气终于接触到了外界环境，周西夏不由得呼了口气。
她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Susu：【抬头，跟我说话。】
周西夏嘴角一撇，抬起头来跟他视线碰上。
他眼里含笑，像是初春融雪后远山上透出来的一抹绿色。
“吃饱了吗？”陈宿问。
周西夏实话实说：“没有。”
“行。”陈宿这回是真的笑了，抽了张餐巾纸擦嘴，看着她面前还剩下的五个小笼包，“都是你的，慢慢吃。”
周西夏：“……”
我是猪吗？
“我吃饱了。”周西夏也放下筷子，伸手去拿纸巾。
陈宿先她一步，把纸巾拿到了自己面前。
周西夏瞪他一眼。
“别瞪我。”陈宿抬了抬下巴，“继续吃，不许浪费。”
周西夏：“……”
陈宿对她无声的控诉全然不知，站起身来把纸巾揣到上衣口袋里，又说：“我去给你拿外套，把包子吃完，不然不给你。”
周西夏：“……”
卑鄙，竟然拿这个威胁她，他是小学生吗！
看着陈宿进了卧室，周西夏愤愤不平地往嘴里塞了一个包子。
威胁她是吧！
好，她接受。
又吃了两个包子，周西夏实在是吃不下了，左看右看没看到再有其他纸巾，便又拉开了面前的抽屉。
只一眼，后悔了。
跟前几天看到的一样，抽屉里除了两盒避孕套，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面无表情地关上抽屉，周西夏忽然笑了一声。
还好她今天没有心软，差点忘了。
这会已经是两点钟，距离她跟周南阳承诺的“一会就回去”已经过了好久，周西夏站起身来，打算打个车就这么先回去。
“周西夏。”陈宿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身边，“衣服穿上再走。”
他不知道打哪里来的火气，衣服几乎是甩进她怀里的。
周西夏也不恼，道了声：“谢谢。”
她把衣服顺着拉链拉开，这才发现哪里不太对劲。
这衣服——
他竟然留到了现在吗？
陈宿在这个时候拿这件衣服确实有自己的私心，因为他发现他现在完全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和周西夏去提以前的事情。
刚好这件衣服，是一个不错的契机。
陈宿观察这周西夏的表情，但偏偏她这人淡定地很，就仿佛预料到了会有这件事情一样，没有好奇，也没有惊讶，有的只是出乎意料的死水一般的平静。
“这衣服是你的。”陈宿看她穿好，主动开口，“现在还给你。”
“嗯。”
她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可她明明不该是这种反应的。
陈宿有些气节，强行拉她回忆以前的事情：“当时怎么没告诉我你去医院看我了？”
“告诉你有什么用？”周西夏睨他一眼，闷闷不乐，“让你嘲笑我恋爱脑吗？”
“……”
“周西夏。”陈宿闭了闭眼睛，眉眼敛着，一副求人办事的样子，“你跟我好好说话行吗。”
“……”周西夏卡了下壳，嗫嚅道，“我怎么就没跟你好好说话了。”
“你看看你哪一句是……”
“别说了。”这回轮到周西夏不给陈宿说话的的机会，打断他，“我要回去了。”
陈宿站在原地，一时间没有说话。
“今天谢谢你。”周西夏被他弄得突然局促起来，手指捏了捏衣服，扯出来一个难看的笑，“如果你有时间，改天请你吃饭吧。”
”改天。“陈宿仔细琢磨了一下这两个字，而后轻笑一声，问她，“改天是哪天？”
“……”
周西夏不说话。
都是成年人了，陈宿当然听懂了改天的意思，只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识趣地不去挑破，抬脚往门口的方向走，看着她随着走到门口，低头看着她，诚恳建议：“周西夏，跟那个陈烁分了吧，他挺没用的。”
他这话难得认真。
周西夏还是不说话，沉默两秒，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