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这柄剑是阿兄赠予你的生辰贺礼，你可还喜欢？”温文尔雅的少年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单手揉了揉女孩儿的发顶“已经开了刃的，是阿兄托人在神都定制的，真不是敷衍了事。”

    “嘻嘻，知晓了，大哥精心所制，三娘自是喜欢的！”李照宸抱过剑，迫不及待的拔鞘而出，凌厉的剑锋。划断了院中的花草。

    “嘻嘻，果然是好剑大哥送三娘的东西。果真都是顶顶好的。”李照宸愉悦的声音在庭院中响起，随机又像埋怨似的嘟囔到“不像三哥，只会送一些金银珠宝。往年都是一样的，搞得像例行公事一般，无趣！”

    “好你个小丫头，竟然这么说三哥。”李元吉从长廊一侧走进，行至李照宸身前，点了点女孩儿光洁的额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开口“三娘你还小，你根本都不懂，只有这些金银珠宝在乱世之中才是硬通货。除了真金白银以外，什么东西才能是真的流通的呢？女孩子家总要见识过一些金银珠宝，见识过一些奇珍异宝，才能开拓的眼界，不至于被宵小之人蛊惑！况且我何时每年给的都是一样了？去年送你的是血珊瑚，今年送的是鸡血玉，那怎么能是一样的呢？”

    园中花朵摇曳，桃花初绽。

    “三娘，生辰欢愉。”李世民将一柄雕花的梨花木盒递给女孩儿，里面装着的是双股玉坠金钿孔雀簪，李世民合上了扇子轻点女孩额头“你三哥为你寻得奇珍，自是费心劳神，三娘怎可这般说元吉？”

    “知道啦！抱歉嘛~三哥”李照宸揉了揉头，对着李元吉绽开一抹抱有歉意的笑“三娘知错~”

    “元吉，小妹也是无心之言”李建成眉目含笑，墨黑的眸中彷如坠了星辰，望向女孩儿时的目光也是柔软的“只是小妹下次可莫要说了，否则大哥也无法帮你讲情咯。”

    “罢了罢了！”李元吉把头扭过去，耳尖上还染着一丝淡薄的绯红，眸光却悄悄地瞥向李照宸“谁、谁叫你是我小妹！你可得记着三哥最疼你了！”

    “哈哈哈，你这小子！”李建成扶额笑出声。

    可笑声戛然而止，那稚嫩的少年眉目逐渐变得冷冽，目光中温和褪去，只是冰冷的望着李照宸。

    李元吉上一刻还是有些羞赫的表情已经变得狰狞，宛如一条剧毒而伺机而发的毒蛇，恨不得将李照宸拆骨入腹。

    那样怨毒的视线让李照宸心中慌乱，张了张嘴，却怎么样也发不出声音，刺骨的寒意从脚下升起。

    “为什么——”

    “公主，你醒了。”袁天罡少见的没有将发束好，琵琶骨处连带着腰腹包扎上了白布条，深蓝的外袍披在肩上，两条手臂上也缠上了白布条，身上一股草药的味道。

    “我……”李照宸只觉头昏脑涨，有些坐不稳，撑起精神试图集中注意力。手上传来阵阵麻意，垂眸看去，原是几根银针扎在手臂几处穴位上“这是？”

    “公主体内真气游走紊乱，似是中毒之症，臣为公主行针，意在调理真气行走，稳固内力，阻塞毒药蔓延。”袁天罡将手中银针放回针袋，将外袍穿好，搁置在一旁的瓷碗中盛着他为李照宸调配的药，顺手端起，舀起一匙轻轻吹过，送至少女唇边“方才煎完，现下不至于入不了口。”

    李照宸抬眸望着袁天罡，视线落在男人脸上那道浅浅的伤痕上，许久才垂眸，张嘴将匙中药服下。

    “陇板谷遭伏战败，生还人数不足十二，东南角受敌突袭，生还人数十一。”袁天罡似乎知晓李照宸心中所想，只是又向少女唇前递了一匙药，话语中倒是听不出什么情绪“东南处防线已被彻底击溃，今日长安传来密令，调兵十三前去支援秦王殿下讨伐刘黑闼。”

    李照宸抿紧了唇，贝齿紧咬。直到口腔中都是铁锈的味道，才似有知觉般，泄了力气。望向袁天罡，才发现男人眸中那暗藏的悲怆与愤怒。

    少女薄唇微张，吃下了一匙药。几乎是迟缓的咽下去，却好似还哽在喉中般，微垂下头，碎发落下，遮盖了李照宸的侧脸。

    “好苦啊，袁天罡。”

    一滴泪砸在被褥上，洇湿了一块。

    这是李照宸自征战以来，第一场郑重其事的败仗，以上万人为代价的失败。

    “袁天罡，你煎的药，怎么这么苦啊”少女的声音颤抖，肩膀也不自觉的抖动着，似乎是在压制着，只是一滴滴泪似断了线的珠子般砸到被褥上，重复的说着“太苦了，太苦了。”

    太苦了，来时壮志豪情，誓要与将士同归，家书未曾寄出，北雁未回，将士已化白骨。

    真是苦，幼时兄弟和睦其乐融融，手足俱在，心意贯通，少年时兄弟猜忌，只恨不能将对方千刀万、剐剔骨挖心。

    明明只是一碗药而已，怎么会这么苦。

    “公主”袁天罡轻轻放下瓷碗，开口声音也沾染上了沙哑“凡事，制心一处则无事不办。凡是公主所想，臣愿身先士卒、万死莫辞。”

    “天家之中亲缘浅薄，人则先保全己身，为刀俎非案板鱼肉，才可得己所想所得。而非依靠天意，蛮夷之辈并非天意庇佑，实则为人计谋所至。当今之世，执黑棋还是白棋，行上三还是中五，皆不是概要。”袁天罡将密令中夹杂着的书信递给李照宸，墨色的眸光深邃“谁人执棋已不重要，黑白难分，棋局错乱。那公主又何尝不能，自成棋局。”

    “自成棋局。”李照宸瞳孔紧缩，不定的看着袁天罡，手中的书信封皮却是'吾儿亲启'四个大字。

    “怎么下棋、能怎么走、是谁先走，取决于谁？是执棋人还是造棋人。”袁天罡将披散的发束起，抬眸回望李照宸，眸中是一闪而过的蛊惑与欲“棋盘交错，行差踏错是死棋，棋路很多总叫人难以抉择。若臣为造棋人，一横一竖便是四棋，两横一竖便是只有一路可选，管世人如何抨击棋局大小规格，只要黑棋或白棋按臣心意，随人所言，又何妨。”

    少女掀开被褥，从榻上起身，走之沙盘前，诺大的沙盘中，一角已损。

    “制心一处”李照宸单手扶着沙盘的边框，包扎好的手此刻紧握又松开，一丝丝血迹渗出“则，无事不办。”

    “一直以来，本帅为棋，行至何处皆为执棋人所选。”李照宸转过了身，一双眸中却淬了十足十的冷意，曾隐匿在心底那抹火焰此时却燎烧的她心中难忍“也该到本帅造棋局了。”

    袁天罡似是轻笑一声，却很快的单膝跪地“愿为殿下俯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