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贺斓试图打第三个。
但是电话的那头是自动播报的，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他孤零零地坐在殡仪馆长廊中。
他的妈妈遭遇了非常严重的车祸，抢救到现在，最终还是回天乏术。
现在遗体被存放在这家殡仪馆内，要等警察局那边结案之后才能执行火化。
他手脚冰凉。
握着手机的手微微僵直。
望着落在身上的阳光，他忽然很想她。
很想听一听她的声音。
但国内现在这个时间……
手机关机，应该已经睡觉了吧。
他长长叹了口气，低下头，一直将头埋在了双臂之中。
***
游玩的第三天，严馨来到瑶山。
穿着雨衣拿着登山杖，她立在云海之前拍了一张。
瑶山仙境，位于苏城423公里的外省桐城。
瑶山一年四季都是如诗如画，然而最绝的当属冬日里才能见到的云海雾凇。
上学的时候，她与施瑶还有别的同学来过几次，然而冬天爬山，她还是第一回。
爬了3个小时外加缆车终于到达山顶，她和别的游客一样，都先到了标志性建筑望天峰处打卡，望天峰后就是一望无际的云海，站在这个位置，宛若置身于瑶池仙境。
看到大自然的这番美景，她的心情开阔了许多。
一路上来她的头发被雨水和雾气打湿，黏糊糊地贴在脸上，她伸手将发丝拨开一些，选了一个相对好点的位置，就在望天峰的石碑处自拍了一张照片。
“云海波澜峰作岛，天风来去雨飞花。”
她用了老舍的这句诗，配上了刚刚自己拍的图，发了朋友圈。
爬到现在又渴又累，山上寒气很重，她到小贩那买了一杯姜红茶。
一坐下来，腿肚子止不住地打哆嗦。
平时下班时间都奉送给了配音，就没怎么锻炼，体能似乎退化了许多，她在山脚下一股脑儿往上爬的时候还不觉得那么痛苦，现在松懈下来，就觉得好酸好胀。
工作日爬山就这点好处，山上人并不多。
她享受着山上的这份宁静，边吃东西边打开了微信。
点赞和评论有十来条。
有老同学，也有朋友的，同事中只有吴晓可以看见。
有的再问她今天怎么出来玩了，羡慕妒忌恨，还有的干脆点赞不说话。
“羡慕啊！”
“我也要休年假！”吴晓的消息很快发送来了。
“不用羡慕，明年你也可以有年假了！”她想了想，补了一句：“回来给你带特产！”
吴晓发送一个谢谢老板的表情图。
严馨笑了笑，点开了消息为65的工作群聊。
放假的第一天她就把微信设置了静音，顾延江没有在里面说过话，这会工作群里的同事们还在有条不紊地工作，她没有做完的那份工作，高芸在帮她完成。
想到高芸，她心下忍不住好奇。
从前她对自己那般针锋相对，现在为什么还要帮她呢？
吴晓过了一阵，发来消息：“对啦，你和小贺总认识？”
“？”小贺总？贺斓？
“为什么这样问？”她怎么可能认识。
吴晓那头就开始给她“回播”办公室那边的情况——
据说今天早上小贺总身边的陈秘书来公司，到项目二组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她，然后黄总就问了，找她有什么事情，“陈秘书说，是小贺总吩咐他来找你的，来了解情况，哈哈哈没笑死我啊，你是没看到顾总那个吃了屎的样子。”
严馨愕然之际，吴晓发送来一个火柴人的图片，惟妙惟肖地把当时的场面给还原出来，尤其是那个光头飘着几根毛，暗示的顾延江表情要多夸张有多夸张，她被逗得一笑。
“所以说，其实你根本不怕，你认识小贺总！”吴晓在那端猜测着。
“不认识啊！”严馨跟她说完，心里忽然又有个想法，这个秘书不是九歌的朋友，而是，小贺总才是九歌的朋友！！！
吴晓没问出个所以然，就想着她纯粹运气好。
严馨关闭了微信，打开配音软件，给九歌发送消息：“你的朋友到底是谁呀？”
九歌显示已读，未回复。
片刻之后，她的微信弹出来一条好友添加的消息。
匪夷所思地看了眼，微信名就一个字母H，但是头像却有点熟悉，是一座山。
——九歌加她微信了？
她正在迟疑着要不要加，游艇已经到了岸边，她只好先关了手机上岸。
那边的贺斓看着毫无动静的手机，自尊又要被碾碎了。
她拒接他的电话，现在连微信也不肯通过吗？
心里忽然感觉挺难过的。
严馨背着包包来到一棵柳树边的休憩亭中。
她重新打开手机，看着这个并不算陌生的头像，最终还是点了同意的按钮。
对方已是您好友。
严馨先点开他的头像，看了看他朋友圈，一片空白。
没有朋友圈的人……
好像他一直都很神秘。
转回与他的聊天界面上。
他一直处于正在输入中，似乎在想开场白。
严馨也不是矫情的人，对方都主动加她了，而且九歌一向不是个太热情的人，她想了想，主动同他打招呼：“你是九歌？”
“是我。”
她的主动让贺斓的不安消弭一些，他刚才纠结了半天的话这才打出来：“前些天我有点忙，没来得及回复你，微信方便一些，就试着加了一下。”
“你的头像很眼熟哦。”她发了个调皮的表情。
微信的好处就是可以收藏很多表情包，而配音软件的聊天功能就局限了，只能发几个系统自带的表情。看着她发来的图，他笑了一下，问她：“怎么出去玩了？”
事实上，他两个小时之前给陈湛打电话，才发现那个家伙天天被人拉过去酒席伺候，都三天了还没进到公司大门，所以也没有见到严馨，他劈头盖脸把他骂了一顿，让他马上去。
陈湛约莫一个小时之后，告诉他，严馨这个小姑娘休年假，不在公司。
休年假？这件事情不对劲。
他让陈湛留在公司，细致地调查一下。
结果陈湛就告诉他，那些不利于严馨的传闻。
舆论能杀死人啊，他不想严馨跟妹妹一样患上抑郁症，所以想打个电话问问她什么情况，但想到她陌生号码不会接，就试着通过她留下的号码添加了她微信。
这边严馨还在外面，就简而言之：“因为十二月了，不休白不休。”
看到对方又是正在输入中，她转了话题：“对了，你的朋友不会就是我们集团的贺总吧？”想了想，她补充一下，“贺斓，董事长的儿子。”
看到她打出自己的名字，贺斓心中涌现几分微妙情绪。
你觉得，我有没有可能就是贺斓？
他想这样直截了当地承认身份。
但在发送的前一刻，他又觉得很难堪，他没有处理好她的这件事情，都不敢让她知晓他就是贺斓——斟酌再三，他觉得，解释这件事情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删了这句话，他重新编辑：“是的。”
思索片刻，他继续道：“贺斓让我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原本他是要亲自过来处理这件事情的，只是在他出发的前夕，他的妈妈因车祸去世了，”贺斓眼里有几分酸涩，“所以，他还要在美国几天时间，让我跟你解释一下。”
严馨看到这些话，心里倏然感觉小贺总人真是不错。
他的妈妈去世了，还将她的事情放在心上，更派了自己的秘书过来……
“麻烦替我说一声谢谢。”
“另外，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很不幸，请他节哀！”
贺斓微笑了一下，在微信上说道：“他说好，祝你在外面玩得开心。”
这么快回复？
严馨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琢磨了下，问：“你不会跟他在一起吧？”
“对，我也在美国。”
“啊！！！”严馨发出个惊悚图片。
贺斓看着她的这个表情，笑了笑，回复她：“我过来帮忙的。”
“原来是这样。”
贺斓看着她的微信头像，和配音软件上的一模一样。
想到陈秘书说公司里流言蜚语对她很不利，小姑娘没有办法才去休了年假，他不禁很担心她这几天的情绪，便暂停了与她的聊天，翻看了下她的朋友圈。
她发朋友圈的频率不多……
最新的一条，就是今天在瑶山望天峰那拍的。
小姑娘身上裹着雨衣，刘海稍稍贴在脸上，眼眸沾染着些许水汽，看着清澈无瑕。她立在望天峰那，身后就是云海，她微笑着，眼里宛若凝着星光。
往前一条，是窗外下着雨的图片。
看起来心情很差的样子。
再往前，是一组九宫格的图片，配了文字——唐风城，我们来啦！
第一、第二张照片拍了唐风城的基本风貌，第三张是两个古风打扮的小姑娘和NPC合照的照片，他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穿着对襟襦裙妆容素淡的小姑娘就是她，第四张是景区公开演出的图片……她所去的地方，似乎他都经过，一直看到倒数第二张。
几个官差押着一个飞贼打扮的NPC在地上。
围观的群众有在笑的，有围观拍视频的。
人群里一个戴着口罩的人好突兀……
那不是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