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文件被重重拍在她的桌子上。
这突兀的一声，项目二组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竖起脑袋。
严馨今天没睡午觉。
下午三点正是瞌睡最厉害的时候，冷不丁被这声给吓得魂都差点飘出去，然而，在对上主管高芸那不近人情的冷眸时，她精神得抖了两抖。
“一天天的在干什么？”
“整整一个礼拜，你就做出这种东西来？”
高芸的声音本就尖细，此刻特地拔高的声音传入耳膜，震得她脑子嗡嗡作响。
“我……”这不是按照你的意思改的吗？
“重做！”严馨的辩解还未出口，高芸就傲慢地踩着高跟鞋走了。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她抬起头看了眼，同事们都低头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在这种氛围下，谁也不敢多说一个字，就怕下一个遭殃的是自己。
“这是吃炸药了？”
“还是大姨妈来了？”
“怎么这么过分！”聊天软件上弹出新消息。
是坐她对面跟她一起进公司实习的吴晓，只不过她是实习设计师。
虽然设计挨骂也是常有的事情，但吴晓还没有转正，再挨骂上面也有她师父顶着，因此看到严馨被骂成这样，有点瑟瑟发抖，琢磨着早转正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严馨回复了一个无语的表情，关了聊天软件。
项目方案她绞尽脑汁做了一个礼拜，也不至于如此一文不值吧！
她隐约感觉，高芸并不是大姨妈来了，分明是在针对她。
真的挺委屈的。
她大学的时候就在盛风集团总部实习过。
毕业后，她顺利进了离家最近的盛风传媒上班。
盛风集团的要求很严，一般要实习六个月到一年才会考虑转正，绝大多数都是半年以后转正，而她进公司四个月就给她转正了，是同批实习生中最早转正的那个，并且还是由他们项目部顾总监亲自提出的，他很赏识她。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顾总监有意无意的照拂，就成了她噩梦的开始。
高芸是最开始带她的人。
那会她也还不是主管，虽然为人冷淡，但确实非常有才华，她在她身上学了很多专业知识，也对她很是感激，但对方似乎并不领情。
原主管离职后——
高芸顺理成章上位，就愈发高不可攀。
两个月前，她被通知提前转正，类似于破格录取。
高芸大概觉得她不配，处处给她使袢子，昨天这个创意不行，今天这个方案不好，比甲方还要折磨人。但偏偏，她在她手底下过活，得罪不了她。
至于高芸为何这样？
她隐约觉得，应该有很多因素。
***
“嫉妒。”
“听你说，她那么有才华，也是六个月才转正的。”
“而且，她和你们那位顾总监……啧啧。”
下班回家的地铁上，闺蜜施瑶正在电话那头叭叭叭地跟她分析这件事情。
“也不至于吧！”她低低地回应了一句。
“怎么叫不至于！”
“我跟你说，我爸公司里的这种事情多着呢！”
“高芸和你们那秃头总监不正常，那秃头对你很照顾，所以高芸针对你啊，傻孩子！”施瑶如此分析着，“你平时留个心眼，自己当心点哦！”
她的反射弧度有点长，原本没想那么多，被施瑶这样一说，回想顾总监说话时的样子，她不禁一阵恶寒……
知道职场尔虞我诈，想不到会这样勾心斗角。
她只是想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怎么就陷入漩涡中了？
“你怎么不讲话？”
“哦，没事没事。”她找了个无人的空位坐下。
“别慌！有事你跟我说，我爸在生意场上也认识一些人，到时候可以想办法帮你！”在她应了一声之后，对方说道：“不管怎样，放心去干！我施瑶永远是你坚实的后盾！”
“施瑶……”严馨哽咽。
“要谢我吗？那你周六请我吃饭！”施瑶噼里啪啦报出一大堆菜名。
严馨被她给逗笑，接着她的话道：“知道知道，还要请你喝奶茶，看电影！”
“哈哈哈，就你懂我！”
“哎！对了对了！”施瑶另起一个话题，“你现在快上一下配音软件，我们社团来了位神仙大佬！”
“趁着大佬还没走，赶紧勾搭一下！”
大佬？
这个配音软件名为“声动”，里面绝大多数都是业余选手，哪儿来的大佬？
严馨还没来得及打开软件，施瑶火速分享来一个作品，是她们上次没有配完的素材，差一个青年男音，社团里的人试了下都不合适，这个素材就一直空着。
她调整了下蓝牙耳机，迟疑着点开。
在听到一个陌生的男子声音后，她的心冷不丁一颤。
“你会后悔吗？
“后悔来到这个地方？”
“这份孤独令你崩溃，也让我心碎，但人世间总有悲欢离合，再美的梦都会有醒来的一天，人生就是在不断的失去中成长，我曾希望你永远都不知道，但现在，我宁愿你长大。”
沉润低缓的声音，抚平了心里的烦躁。
像是冬听细雪，有种奇妙的宁静，温柔的呼唤。
严馨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直到耳机里叮地传来提示音。
她看了下手机，是施瑶发来的微信：“怎么样？是不是绝了？”
“形容到位！”
“我去社团看看。”
她激动地发了出去。
难道是哪个CV大佬纡尊降贵，来到他们的社团？
她调整了下坐姿，立即打开了软件，刚点进他们社团的聊天界面，就被刷屏了。
她赶紧拉到最上面，准备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飞翔的小蚂蚁】：这是我哥！
【大郎、喝药了】：小蚂蚁的哥哥！
【小蛮腰】：小蚂蚁，你哥好厉害！
【一只mie~】：科班出身的？
【飞翔的小蚂蚁】：嘿嘿。
……
原来是小蚂蚁的哥哥！
小蚂蚁是个高中生，小姑娘，已经很久不上线了。
严馨稍许冷静了一下，从社团点开了那个作品。
不同于刚刚施瑶的分享，在这里，她可以看到对方的马甲——1989499的ID，系统自带的大蒜头像，除了刚刚的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作品，看来像是临时注册的。
她又听了一遍，依然震撼。
见到对方头像旁边是绿点，现在是在线状态。
她深吸了一口气，关注了对方，并且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你好。”
对方没有回应。
想了想，她又觉得这个开场白似乎过于普通，连忙加了一句：“我是银河马戏班的社长。”
“你好。”果然，对方搭理她了。
“你是小蚂蚁的哥哥？”
“嗯。”
“你回来了？”
对方沉默了一阵，回复：“你认识我？”
“听小蚂蚁说的。”
“她哥哥一直在国外，很忙。”
“嗯。”
大神都是这么高冷的吗？
严馨有点聊不下去，但还是对这个人充满了好奇。
“你是专业CV？”
对方过了一阵，发来一个问号。
严馨思量了一下，难道不知道CV的意思？
“就是专业配音员。”
“你的声音非常好听，我还以为你是科班的。”
“不是。”
没有一个多余的字。
严馨觉得自己在跟一个机器人聊天，热情都被浇熄了。
聊天界面转回社团，里面还在七嘴八舌地说着。
多数都是在夸赞小蚂蚁哥哥的声音，小蚂蚁也在里面解释着，哥哥并非科班出身，只是她觉得哥哥声音好听，就让他来试试，想不到效果意外的好。
漫天奉承，她都能想到小蚂蚁此刻的表情了。
还有人吵吵嚷嚷要互关的，不过大神没说话。
她思忖了下。
再次打开了与他的聊天界面。
上面是他最后的“不是”两字，透着一股生人莫近的疏离之感。
她想了想，给他发送：“小蚂蚁在旁边吗？”
“嗯。”依然冷淡。
“方便单独聊两句吗？”她道，“关于她的事。”
消息已读，但没有回应。
兴许是对方觉得唐突了，严馨也觉得自己干嘛要去多管闲事？
等了五分钟，她直接关了手机下地铁，扫了辆车骑回了家。
妈妈三天前出差去了，爸爸去医院值班前把饭菜做好，这会儿已经凉了，她放下包包，拉开凳子坐下，喝了口水润喉。
打开软件。
对方居然回复她了，是一个简短的“好”字。
时间是十五分钟之前。
她搁下杯子，试着回了一下：“你还在吗？”
“嗯。”他秒回。
不是吧！
他居然在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