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斓拿着条毛巾进来。
毛巾是白色的，以至于他红彤彤的手背与毛巾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严馨往旁挪了一步。
贺斓让她别动，轻轻地将毛巾压在了她的眼睛上。
瞬间，她就给冻得倒抽一口凉气。
“冰水泡的，稍微敷一下，”他轻轻地帮她按着，温声道：“这样眼睛恢复得快一点。”
“下次不要这样哭，肿成这样。”他既心疼又内疚。
“还不是你造成的吗？”她回击道。
虽然知道自己不是第三者，但是这一个月的遭遇没这么快就烟消云散，她心里怨气重重，才不要他的这番示好。伸手来拿毛巾，却不慎碰到了他冰冷的手，吓得赶紧松开。
“好，我的错。”
“我跟你道歉。”贺斓耐心哄着。
她哼了一声。
贺斓苦笑着，一面继续着给她捂眼睛。
记忆里的女孩，一直都是知书达理的样子，上次就算是跟顾延江吵架也没有失态，但这次他是真的把她给惹急了，他也算是见识到了她的另一面，她的脾气，她的固执，还有急了的时候像是小猫一样，会挠人、会咬人。
或许这才是完整的她。
她瞪着眼睛的样子，莫名又觉得有几分可爱。
严馨看到他眼里忽然浮现笑来，不由一顿。
她不知道是他在嘲笑她的狼狈，还是在笑她的傻，气得一把抓过毛巾，因为太着急了，她明显感觉自己的手指甲刮擦到了他的手背。
心里猛然一抖。
贺斓的手背上有一道清晰的指甲印。
他只是看了一眼，起身到饮水机那给她接杯水。
眼睛疼得厉害。
也不止是今天疼。
一个月。
天知道她之前哭了多少次。
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你别……”
“别哭好不好？”贺斓手里的茶水都差点洒出来。
不知道女孩子的眼泪为什么这么多，好像一直停不下来，贺欣小的时候也爱哭，哭起来没完没了，不好好哄，能哭到吐哭到晕厥，严馨虽然不至于，但是让她哭成这样，他真是个罪人。
“我……”
“我陪你去逛街？”
实在想不到办法了，他只能拿出哄贺欣的那一套。
但她不如妹妹那么好哄，他只得换了个方式：“那我陪你看电影？”
“去电玩城？”
“吃火锅？”
毫无招架之力，他都要哀求她了：“你说吧，我能做点什么？”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抽噎了下。
这会儿倒不是生气，只是单纯地想发泄而已。
贺斓会这么哄她，也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心里一时又好气又好笑。
“好，那我出去。”贺斓没法子。
“但是……”他幽怨地回头看着她，“能不能别把我办公室给淹了。”
“……”呸。
严馨扭过头，以免自己给笑出来。
***
贺斓关上了门，坐到了对面的会客室里。
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他就头疼地捂住了额头，感觉自己真的行，好好的事情办成这样，本来他和明露就没什么，遮遮掩掩的好像欲盖弥彰，才让她误会了。
更该死的是——
他居然还误会她和季云书，把她给删了。
更是晾了她一个月。
这下好了，他多了三个月的考察期。
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不过换个角度想想，与其与她真的成为陌路人，这三个月的考察期算是比较仁慈的惩罚。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接受，努力改造。
好不容易加回她的微信。
他这才终于能够打开她的朋友圈。
分手的这段时间，她也没发什么，一共就三条。
第一条夸公司贴心准备姜茶的。
想到年会那时候的事情，她含着泪委屈的样子，他就惭愧、后悔得要命。
还好……
他的这份心意，她还真喝到了。
接着看去，上一条是除夕夜，她堆的雪人。
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雪人看起来丑萌丑萌的，嘴都是歪的。
他抿唇一笑。
最上面的这条……
是和施瑶与季云书的聚会照片。
照片上的男孩坐在两个女孩子中间。
他戴着眼镜，相貌斯文，笑起来的时候，干净又温柔。
是会吸引女孩子的类型。
他心里焦躁起来。
这一个月他将她推得远远的……
也不知道季云书和她怎么样了，会不会让他趁虚而入。
过年的时候，她都没有联系过他，却和季云书走得这么近，他心里酸水直涌。
只不过明露这个事情是他的错，他没资格计较。
***
这边，严馨发泄过后心情好转多了。
只不过因为又哭，本来已经舒缓的眼睛，这会刺痛得厉害。
冷静下来想想，好像也没什么——
贺斓都用他的人格，用他家族的名誉来发誓了，那应该真的与明露没有暧昧关系。
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错误，她可以原谅。
她在手机上给施瑶大概地说了一遍。
施瑶发来一个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的表情。
“姐妹，冷静点！”
“这么容易原谅他，以后就没边了！”
施瑶虽然心里只有季云书一个人，但见过的、听过的渣男也不少，尤其是当初严馨大学里分手的时候，她就亲眼看到严馨是怎么被渣男骗了一次又一次的。
“还没原谅。”
“只是答应给他三个月的考察期。”
这个是贺斓自己提出来的，否则还真没人会想到这个法子，既能让她消个气，也能给自己争取一点机会，关键是这个法子也不算占她便宜。
“噢？”
“那倒是可以。”
施瑶听下来，贺斓比当初的那位前任靠谱多了。
“刚刚吓死我了！”
“还以为他把你怎么着了呢！”
“你在哪儿啊！”施瑶担忧着她的处境。
“他办公室。”
“他出去了。”确切来说是被她赶出去了。
“哈哈。”施瑶发出个竖大拇指表情来。
在贺斓将她堵在门口不让她走时，她只想到了鱼死网破这一个结果。
万万没想到贺斓会竭力挽留他们之间短暂的感情，甚至不惜放下身段求她给他一个机会，这件事情冷静下来再想想，着实有点魔幻了——
他真的那么喜欢她？
她拿着手机对着自己照了照。
像素没他手机那么好，但还是不难看出她眼睛哭得红红的。
实在太惨了。
这种倒霉的样子在他面前。
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喜欢她什么？
就是现在这样子还是不能下去，她只好继续拿着毛巾擦眼睛。
十多分钟后，贺斓主动发来问候：“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换个毛巾？”
情绪收拾好，她发了个“嗯”。
几秒后贺斓进来。
看到她低垂着眼膜，自己也不敢多说话，只是接过她手上的毛巾拿到外面去重新泡了冷水。而严馨刚刚吵架嗓子还有点疼，拿起水杯喝了一口。
贺斓回来，想给她擦一擦。
严馨哪里好意思再让他来，赶紧将毛巾压在眼睛上。
“好点了吗？”他没打算离开。
“嗯。”她静静地说着。
她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人，要说原谅吧，可能也原谅了一些，但现在，他们关系还是很别扭，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他相处才对。
“晚上有空吗？”
“请你吃火锅？”他打破了尴尬。
率先想到的是他们第二次吃饭时，吃的那家火锅店。她好像很喜欢吃辣的。
“我妈今天在家。”她找了个理由推了。
“这样啊！”她妈妈在家……
原本还想着尽早以男朋友的身份正大光明与她约会，现在倒是好了，他们的关系直接退回原点。心里蓦然一痛，有些不抱希望地问道：“那礼拜六或者礼拜天呢？”
“……”
“看你表现！”
“呵，好。”
好像终于有了点曙光。
云开雾散。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面前，他心中涌现着小小的欣喜。
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毛巾，他将她沾在脸上的头发给拨开，见她表情有些凌乱，惊吓地避开自己的眼眸，他莞尔，伸手轻轻地给她擦着眼睛。
“群里的红包怎么没抢？”他试探着问道。
他离她实在太近了，气息都快喷到她的脸上，有些陌生的淡淡的烟草的气息，想到刚才的争吵中他居然还抱了她，她就难为情地耳根子红到了底。
“没看到。”她如是说。
“现在去领一个。”
贺斓将沙发上的手机放回她手里。
鬼使神差地，就像着了他的道一样，她点开手机打开了盛风传媒员工群。
页面上还是一圈谢谢老板的表情包，见到他盯着自己看，她耳根子越发烫了，只好收回目光往上滑动，片刻之后，看到了红包。
点开一看，185。
再往红包详情里面一看，领的最多的有386，最少的也有23块钱。
她扭过头，错愕地瞧着他：“你发了多少钱？”
“2万。”
“2万？”严馨失声道，“你不是说公司穷到快发不起工资了吗？”
贺斓一噎。
说得他好像很败家……
盛风传媒这几年是不太行，但是也不至于真的如他说的那么惨，好歹背后有集团站着呢！贺斓意识到自己又骗了她一把，连忙找台阶：“没走公账，用我自己的钱发的！”
“初来乍到的。”
“只能先收买收买人心了。”
他看着她红彤彤的眼眸，用着一副可怜的语气道。
“果然财大气粗。”严馨感叹道。
“你是想说，我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吗？”贺斓忍不住笑。
“有那味。”严馨弯了弯眼睛。
气氛松弛下来，贺斓看着她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一动，蓦然涌现一种想要吻/她的冲动，然而不等他靠近，办公室的门就被笃笃地敲响了。
有人来了……
严馨看着手里握着的毛巾。
吓得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