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情

    沈清语没想到楚熙然会找到这里,他是楚怀仁的儿子,楚怀仁做的那些恶事也不知是否有他一份?看他之前的所作所为,跟他爹应该不是一路货色。

    情况未明,沈清语也不好恶意揣测他人,妄下定论。

    只好道:“楚少宫主怎么来了?”

    楚怀仁不是粗心大意的人,来这里的人应该都是他的人,难不成这次抓她的事,楚熙然也在其中出了一份力?

    楚熙然全身遮的严严实实,跟那些死士一样打扮,浑身上下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一看就是乔装打扮混进来的,借着送饭的借口才来的这儿。

    他将面罩摘下,环顾四周,确定没人靠近才道:“沈姑娘,我是来救你的。”

    “救我?”

    抓她的是他爹,救她的居然是楚熙然。

    父债子偿?

    但很快,沈清语就知道了这父子俩不是一条心。

    沈清语道:“你知道抓我的是谁吗?”

    为自己父亲做的事,楚熙然感到万分抱歉,连连道歉:“沈姑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明明不是他做的错事,却一个劲儿的道歉,好像做错事情的是他一样?

    这让沈清语有点五味杂陈。

    楚熙然一直认为他父亲做下错事,也有他看管不力之责。

    他递给沈清语一粒丹药:“沈姑娘,这是解药,你吃下,修为就会恢复,以你的身手,外面的人拦不住你的。”

    准备的这样齐全,看样子,这人是专程来救她的,虽然用不着,但这份心意沈清语领了。

    她的修为压根就没被楚怀仁封住,这药对她完全不管用,可为了避免露出破绽,她还是收了,并且道了谢。

    楚熙然注意到她眼睛上的白绫,以为沈清语眼睛看不见也是他父亲做下的孽,心里越发愧疚。

    他是医者,无论是出于医者仁心,还是弥补他父亲犯下的错,他都十分友善的歉意地开了口:“沈姑娘,我帮你看看眼睛吧,我虽然常年在外,但医术还是可以的,一定可以治好你。”

    能练出九幽还灵丹的人,医术自然不会差,可沈清语拒绝了:“多谢你了,楚少宫主,我的眼睛并无大碍。”

    比起她的眼睛,她此刻更想知道这人是怎么想的?

    沈清语再三说道眼睛无碍,楚熙然汹涌的愧疚才稍稍减缓。

    沈清语道:“楚少宫主,你可知将我放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楚熙然不想让沈清语无故遭难,可也不想让他父亲做的丑事流传出去,毕竟这事关乎蓬莱多年的声誉和脸面。

    他自以为很聪明的找了一个借口:“沈姑娘你不用担心我,我是蓬莱的少宫主,他们不会把我怎样的。”

    这借口过于拙劣了,沈清语微微一笑:“楚少宫主,你很不会说谎。”

    在外人眼里,沈清语仍然是绝尘崖的少主,连她贵为第一仙门的少主都敢绑,更何况势力远不及绝尘崖的蓬莱少宫主呢?

    楚熙然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借口有多么拙劣,他低下了头,深感歉意:“沈姑娘,你早就知道绑你的人是谁,对吗?”

    沈清语打了个响指,周围竖起一道隐形结界,路过察看的人见屋里只有沈清语一人又转身离去。

    人走后,沈清语道:“楚少宫主你不也知道绑我的是谁吗?”

    见这人不说话,沈清语沉声道:“楚少宫主你是个心好的,但令尊可未必?绝尘崖大喜那日,你既然送了书信提醒我们,那想必是知道令尊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了,饶是如此,你还要包庇他吗?”

    当日在绝尘崖,傅言凉受到了两封匿名书信,都是提醒他们不要久留,其中一封就是出自楚熙然之手。

    他自认为做的悄无声息,没想到早就被察觉了。

    楚熙然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将错一股脑地揽在了自己身上:“是我的错,是我没有看好他。”

    沈清语摇摇头,微微叹气:“楚少宫主,这并不是你的错,一个人要是想犯错,是防不胜防的,就算你能看住令尊一次、两次,难道你还能看住他成千上万次吗?”

    楚熙然无法反驳,他原先以为自己能用父子之情让楚怀仁改过自新,让他有所羁绊,可他表面答应的很好,背地里又接二连三地做下错事。

    如今,他也看的明白,楚熙然犯下的错早就不是蓬莱可以承担的了,从他与风城勾结对付绝尘崖,设计谢行止开始,便再也不能回头了。

    楚熙然沉默着,静静听沈清语继续说下去:“楚少宫主,令尊犯下的错早就不是蓬莱自个的家事了,你与其想着他回头是岸,还不如早日抽身,大义灭亲,或许还能保住蓬莱最后一点好名声。”

    楚熙然注视着眼前这人,这人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有种什么都在掌握之中的从容自若,他仿佛透过那三指宽的白绫看到了后面那双淡泊如水的眸子。

    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呢,这人估计也是自投罗网,故意让他那夺宝心切的父亲抓住的。

    楚怀仁虽然做了很多错事,但也是为了蓬莱,楚熙然忍不住求情:“沈姑娘,不能留他一命吗?蓬莱以后一定会广救世人的,积德行善,弥补他的罪孽的。”

    他知道这要求很无耻,对死去的人不公平,可有那一丝父子血脉相连,于心不忍。

    沈清语摸了摸腰间的唤心铃,毫不留情道:“他非死不可。”

    想起玄鉴阁一门葬身火海,沈清语语气冷了下来:“楚少宫主,你们蓬莱宫没被他连累,跟着他陪葬就很不错了,你还想留他一命,未免天真了些。”

    这话不太好听,楚熙然有些不满,脸色也不好看,他不明白沈清语何处此言?

    追问道:“我父亲就算犯了滔天大错,也是万万没有祸及整个蓬莱的道理?再说了,他本意也是为了蓬莱,情有可原,沈姑娘就算要我父亲的命,也没有清算整个蓬莱的道理?”

    情有可原?

    这话听得沈清语皱眉,简直有想抽醒楚熙然冲动,她甩了甩袖子,寒声道:“看来你对令尊做过什么,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啊?”

    屋内灯火通明,沈清语身上却像覆盖了一层寒霜,冷的不近人情:“既然如此,那便由我告诉你。”

    “你蓬莱今日之祸,皆由你父亲而起,他今日种种,并非为了蓬莱,而是掩盖他多年前的罪行,偿还当日种下的恶果罢了。”

    沈清语一字一句,杀人诛心:“你说他哪怕犯了滔天大罪,也没有祸及满门的道理,情有可原,那你可知,玄鉴阁满门皆葬于他手?”

    楚熙然如遭雷击,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很想大声反驳沈清语,可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许久,他才颤抖着唇,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他不会这么做的……他就算有错,可这些年,他也救过很多人,不会的……”

    他用那仅剩的一点好感来麻痹安慰自己,想要将碎成渣的心脏粘合起来。

    记忆中的父亲,哪怕坏事做尽,可对蓬莱也是尽心尽力的,对患者,也有怜悯之心。

    灭人满门的人,一定不是他!一定不是!

    他努力找补:“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父亲从来没去过玄鉴阁?怎么会杀人呢?”

    可沈清语步步紧逼,脱口的真相像是一把利刃,狠狠扎在楚熙然的心上。

    “灭门之仇,丧亲之痛,你认为谢行止会弄错吗?”

    不会!换成任何一个有血海深仇的人都不会认错自己的仇人。

    见他还不死心,想要给楚怀仁求情,沈清语莫明火烧心头,冷道:“谢行止不是无心无情的石头,灭门之仇,丧亲之痛,他不迁怒蓬莱满门,不牵连无辜之人,只要他楚怀仁一条命,已经是宽宏大度,大发慈悲了!”

    想起满天的火海将玄鉴阁一点点吞噬湮灭,沈清语近乎残忍道:“我告诉你什么叫情有可原,楚怀仁灭了玄鉴满门,做错事在先,他谢行止今天哪怕丧心病狂杀了蓬莱满门,也是一报还一报,在众人看来,他才是情有可原那一个!”

    这话虽然说的过激了点,却也没错。

    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楚熙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沉重过往砸的头晕眼花。

    宣泄完心中情绪,沈清语摸了摸头,平复好心情,说了句“得罪”,就将楚熙然一手刀劈晕了。

    将人藏好后,沈清语长长呼了口气,刚才气急了,全身经脉都跟着抽痛。

    她将门窗关好,一挥手灭了屋里的灯,反正看不见,灯点着也是浪费。

    靠在床头,沈清语抹黑将软枕抱在怀里,她摸了摸手里的戒指。

    刚才说的那么大声,行止应该没有听见吧?

    她抚了抚胸口,放缓了语气:“行止?睡了吗?”

    这次那边回的很快,好像一直在等她:“没睡呢。”

    “那你要睡了吗?你要是困了,我就不跟你说了。”

    谢行止闷闷笑道:“没事,你不在,我没那么早睡。”

    这话听着怪怪的,可也没觉察出哪里奇怪,沈清语道:“那就再聊一会儿。”

    那边传来一声猫叫,沈清语道:“白桃花是不是在你身边?”

    谢行止手正揉着猫耳朵,道:“你不在,只好让小东西陪我了。”

    沈清语听的想笑,“那就让它好好陪你吧。”

    “阿语,其实……”谢行止卡了一下,却又很快接上了,转了话题:“你刚才动了气,身上很疼吧?”

    “你、听得见?”沈清语一直以为只有她喊他,他才会听见?

    那她刚才说的话,尤其是后面那里,就像个吃人的母老虎,甚至有些蛮不讲理,是不是也被他听见了?

    谢行止似乎很知道沈清语在想什么,沈清语还没开口,他就先开口道:“我一直都听得见,你刚才说的话,我也听见了。”

    沈清语:“…………”

    谢行止有一下没一下地给猫扎扎辫,以前每次提起玄鉴阁的事,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可今日,他竟然感觉不是很难过,还有一点点暖,他想:“原来有人护着是这种感觉?还挺不错。”

    沈清语:“……喜欢就好。”

    谢行止眯着眼睛愉悦道:“是很喜欢,以后出门行走,就请夫人多多照料了。”

    “好。”

    二人聊了好一会儿,从最近的事扯到了以前,乱七八糟说了一堆,最后沈清语困的睡了过去才彻底结束对话。

    浑浑噩噩睡过去前,沈清语想起了她说服谢行止的那个晚上,她与谢行止说的话。

    “行止,蓬莱你想如何?”

    这句话就是想问问,谢行止对蓬莱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说不恨蓬莱是假的,就像沈清语刚才所言,谢行止对蓬莱,确实有想要一报还一报,灭人满门的念头。

    他自认,他虽不滥杀无辜,但也不是良善之辈。

    对蓬莱,他确实动过祸及满门,杀光所有人的念头。

    可他很快就从嗜血的念头中清醒过来。

    他要是这样做了,跟当初的楚怀仁有什么区别?

    其实还是有一点区别的,楚怀仁是恩将仇报,灭门满门,他是报仇雪恨,一解多年仇怨。

    一黑一白,完全不同。

    谢行止却没想这些,他只是想到了当初无辜惨死的亲人同门,不想让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所以他最后决定——

    冤有头,债有主,他只要楚怀仁一个人的性命。

    听到这个决定,沈清语莫明感到一阵心酸,她抱住了这个男人,将头埋在他的心口处,听着那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声。

    暗自庆幸,这人没有被仇恨侵蚀,他的内心深处,依旧是善良的。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