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一众侍女忙前忙后,将撒了茉莉花瓣的热水灌入桶内,又在其旁的小几上摆了煮沸的姜汤和搁了三粒红糖的碟子。

    魏宓回到屋内才觉得身上发寒,在侍女的侍候下褪去浸湿的衣衫。

    直至整个人泡进热气蒸腾的水里,她才长舒一口气,觉得缓过来了一些。

    章秋巧搭上她置于桶缘的细腕,替她把脉,道:“并无大碍。”

    “一会儿你去谢小仙君那儿看看。他如今刚刚渡劫失败不久,正是根骨虚弱之时,容易染了风寒。”魏宓道。

    “你当真关心他?”章秋巧不解,她知道来龙去脉,自然知晓这仙君不过是魏宓一时挂火,与覃萧赌气扣下的人。魏宓整日把婚事挂在嘴边,恐怕未必真的想与他成亲。

    “好端端的仙君入了我府上,不能落下个病。”魏宓勾了勾嘴角,“况且每每见了他端着正人君子的模样,不知为何,我总想逗弄一番,看看那清风峻节的皮囊下,究竟能是什么样子。”

    章秋巧叹了口气:“城姬切勿放太多心思在他身上,那仙君年纪轻轻便至天枢甲等,在仙门应当是有名有姓的人物。恐怕这益州……留不住他。”

    魏宓思忖片刻:“可我除了不让他出府以外,对他并无太多限制。如今他宁可委居魔域也不曾与仙家通信,说起来倒和你很像……”

    章秋巧原也是仙门中人,后来章家被小人陷害以至诛族,她是唯一逃出来的幸存者。无以归家,才堕入魔域,被魏宓捡了回去。

    章秋巧愣了一下:“依你的意思,仙门可能会有他的敌人?”

    魏宓懒洋洋的将脖颈处缩回了热水里:“谁知道呢。看他性情从容,不像莽撞之人,选择升境恐怕也是觉得万无一失。说不定就是有小人趁其不备,在他渡劫时做了手脚。”

    “这么说来,的确有一处我觉得奇怪。”章秋巧回忆道,“昨日我替他把脉时发现他根骨健全却独独少了一根仙骨,我原以为是那雷劫太厉害,将他仙骨尽毁,如今听城姬一说倒也有可能是……有人刻意将其取走。”

    “取走仙骨?”魏宓皱眉,“这不是邪魔行径么?”

    “仙骨的确可以炼化以助魔功增长,但在仙门百家却可做他用。我曾在上古医书里看到过,这仙骨还涉及更隐晦的一种禁术——

    移花接木。”

    “咚咚咚”几声敲门声打断二人对话。

    “宓儿,你好了吗?”覃萧的声音自屋外传来。

    魏宓朝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心领神会,开口道:“禀告东主,城姬尚在梳洗。”

    “好,我在外面等着。”

    -

    魏宓打开门时,覃萧已在屋外等候多时了。他斜靠在柱子边,并无半分外界传言狠辣东主的模样,仿佛与魏宓记忆中那个邻家哥哥并无区别。

    见魏宓出来,他眼前一亮:“宓儿。”

    魏宓后撤一步,不动声色的与他拉开距离,毕恭毕敬的行了一礼。礼数周全,挑不出错处,但分明又将二人拉远到君臣的距离。

    见此,覃萧心头有些烦躁,魏宓向来没大没小的,何时变的如此讲究礼数?他叹了口气:“宓儿,你还在怨我?”

    “没有什么怨不怨的。”魏宓垂下眼帘,“东主拿下青州距离称霸又近了一步,可喜可贺。”

    “别闹。”覃萧耐心解释道,“我与严敏这婚事不过是各有所图。我得青州相助扩展势力,她得我撑腰与她嫡姐抗衡,争那青州城主之位。待事成之后,我与她的婚约自会作罢。先前不曾告诉你,只是怕你多想。”

    他顿了顿,道:“毕竟,我不曾对她动心。”

    “东主肯耐心为我剖析大局,实属看得起我了。可惜我一介女流对这些时局并不感兴趣,你动心与否也和我全无关系。”

    “魏、宓。”覃萧被她的态度搞得有些恼怒,“你非得要这样和我说话吗?”

    魏宓无所谓的挑眉,没有半分情绪波动:“东主若找我只是想说明此事,那我知晓了。眼下我还要去看望一番我家的仙君。”

    “你不过是为了报复,才刻意从我手上劫个仙君定亲罢了,何必挂在嘴边,装作有多在乎?

    你此前认识他吗?了解他吗?他姓甚名谁,出自哪门仙家?修炼何种功法?

    何况世间仙君信奉礼义廉耻、一心修道,你身为魔域中人,与他观念合得上吗?仅凭你那三脚猫的媚术,迷得住他一时,难道还能迷住一世?

    魏宓,我是真心为你着想,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任性。”

    魏宓原已走出一截路,闻言深吸一口气又掉转回来,她望着覃萧,只觉得陌生:“且不论我和他如何相处、了解多少。难道在你眼里,我一无所处,唯有靠媚术惑人是吗?”

    覃萧僵了神色:“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们才认识……”

    “所以呢?”魏宓走上前两步,直直望向覃萧的眸子,“我和东主认识时间久远,又如何?

    我与你已有多久不见面了?五年。这五年来我给你写的信,你回了几次?我跑去东都找你,次次落空;你打益州经过了多少次?却从不曾来看过我。

    这近来的五年你没有参与,又怎么能了解如今的我?在我眼里,你并不比那仙君让人感到熟悉。”

    更为可笑的是,现在她转而要与别人定亲,他倒破天荒的五年内头一次上了益州城主府的门。

    “噢对了,青州严敏,”魏宓咀嚼着这个名字,勾唇一笑,“我去东都找你时,恰好在扶山宫门口遇见过几次。”

    魏宓所言皆是事实,覃萧干涩的开口道:“我不知你去东都寻过我。”

    魏宓不信,分明有下人通禀,他岂会不知?

    可这些如今已不重要,她道:“而今多说无益,愿东主与青州城姬百年好合。”

    “可我们曾经明明许下过……”

    “东主,童言无忌,儿时的戏话做不得真的,”魏宓朝不远处扬了扬下巴,“别叫我未来夫婿误会了才是。”

    覃萧回过头,见那俊逸的仙君早已换上了玄色衣衫,抱着柄木剑站在廊下,不知听了多久。

    ***

    “你竟然会制剑!”

    魏宓将他的木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爱不释手。

    谢胤并无灵气,故而磨这剑时只能硬靠一身蛮力,是以手上留了些细小的划痕。

    魏宓见他为了给自己赔一柄剑竟能做到如此地步,难免有些感动,立即便从乾坤戒内取出上等的伤药。

    “这伤药乃是仙盟特制,专供给谢胤仙君的。”魏宓骄傲道。

    谢胤左右看了看那毫不起眼的药,没想起自己用过这等东西。他打开闻了闻,的确是治伤的灵药,不过只是在低阶祛痕膏里加了一味桂花香引。

    “谢胤的东西为何能到你手上?”他好奇的问道,不知眼前的女子又从哪里夺来些廉价的宝贝。

    “我们益州毗邻人间,汇聚三界珍宝,每年都会有一场拍卖,这灵药便是我去年花了千金拍下的。”魏宓说着,心疼的又掏出一个小碟子,从谢胤手上本就不多的药盒里挖了一勺回去,“你的伤口小,用不了那么多,我回收一点,可别浪费了。”

    谢胤:……

    傻子的钱还挺好赚。

    “你在仙家多年,不曾见过这等仙盟特供的宝贝吧?”魏宓洋洋得意。

    谢胤颔首,低声笑道:“嗯,不曾见过。”

    他当然没见过,仙盟特供的都是高阶灵药,哪里会混入这些玩意儿。不过笑归笑,眼下他没有灵气,自己随身携带的药物无法拿出,这低阶灵药聊胜于无。

    魏宓将剑身来来回回看了数遍,忍不住问:“可这剑身没有符文,如何运转灵力?”

    谢胤垂下眼睑:“我如今修为尽失,无需符文。”

    魏宓瞪大了眼睛:“可我需要啊……”她呆滞片刻,拧眉问:“难道,你这剑不是给我的?”

    谢胤低头看着她,眼睛里尽是无奈的神色:“这柄素剑毫无点缀,你也看得上?”

    “你!你果真不是送我的!”魏宓咬着下唇,欺身上前,“谢无赖你真是名副其实!把谢胤仙君的灵药还给我!”

    谢胤将灵药高高举在手上,看魏宓左右蹦跳就是拿不到的样子,他不由发笑:“送出去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魏宓哪肯听他胡说八道,一只手搭着他的肩,使劲往上蹿。

    可惜谢胤太高,着实为难她。

    抢夺不好使,魏宓眼光一转,便倔起了嘴。不过一瞬间的功夫,方才还上下扑腾的人便安静了下来,眼里缊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这一招她在爹和弟弟那里百试百灵。

    谢胤平生就没怎么近距离接触过女子,哪有人在他眼前落泪的,见这画风突变,果然一下慌了神。

    “一柄木剑罢了,你既喜欢,便给你。”

    魏宓得了糖就卖乖,方才还几近垂落的泪花,瞬间便消散无形。她捧起那剑上下摸巡一番,又道:“可我需要符文引导灵气。”

    谢胤:“剑道第一步不在使出灵气,而是这剑术本身。”

    魏宓舞出两剑,没了灵气辅助那剑风果然肉眼可见的轻弱无力。

    谢胤道:“手腕放松,不要过度用力。”

    她正要再舞一次,便瞧见远处管家忙不迭的跑来。

    “不好了不好了!”

    魏宓练剑好不容易遇上个懂行的,偏偏被搅清净,颇有些不耐烦:“何事大惊小怪?”

    “少主……少主被仙军扣下了。”管家喘着粗气惊慌道。

    “是谢胤仙君亲自带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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