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所有的事情说开以后，袁思枫感觉跟熟人们相处起来比以往轻松不少。如此一来，她再也不用强逼自己佯装出往日天真少女的作态了，也不用担心拙劣的伪装被亲近的人看出异样。在他们面前，想到什么说什么，不明白就是不明白，横竖有人会解释给她听。

    至于别人嘛，自成为教皇侍女后，雅柏菲卡难得见她一面。那日路过双鱼宫，他正好从里面出来，二人便在门口闲聊了一会儿。对于她身上的变化，雅柏菲卡权当做是教皇教得好，让她稳重不少。

    “塞拉阿姨若是看见了，肯定很欣慰。”他如此感慨。

    较为熟捻的雅柏菲卡都这么认为了，那别人的感受应该也差不太多？抱着这样的想法，袁思枫索性按着本性来了，反正在别人眼中，一丝不苟的模样更像是合格的教皇侍女。

    不明真相的圣域众人都以为是少女变得成熟了，总算能帮着教皇分担些事情了，可知晓真相的那一小部分人却是各怀心思。

    马尼戈特跟教皇聊过袁思枫的事，他抓耳挠腮了半天，教皇都批完几份报告了，他还是说不出什么理所当然。没办法了，知徒弟莫若师傅，最后还是他家老头揣测起了他的心思。

    是不是不习惯袁思枫身上的变化？

    马尼戈特一锤手心，除去阿释密达外，他肯定是对袁思枫了解最多的人了吧！这么些年来，他见过冲他嘻嘻笑的袁思枫，也见过两眼发亮抓他手臂撒娇的袁思枫，如今陡然变回了先前嘉米尔的无口少女，这让他怎么适应的了啊！

    那日跟阿释密达浅浅聊了聊，那小子怎么说的来着？

    【倘若她死在德尔斐那夜，神魂回归天庭的话，就不会酿出这么多因果了。】

    马尼戈特颇为怨念地说着，桌前的教皇却点点头，赞同起了阿释密达的想法：“她如果那日直接回天庭的话，也不至于演变成这样的局面。”

    “喂——老头，说到德尔斐，”

    “那是塞拉的主意，”教皇打断了他，一提到她的名字，他仿佛卸去了浑身的力气，苍老的眉眼间满是倦色：“塞拉大概是梦到了什么，想借此契机让雨师永远留在圣域，为圣域效力。”

    “哪怕不惜搭上自己的命？”马尼戈特震惊道。

    赛奇拿手撑着头，疲惫地闭上了眼，再度开口时，声音再不复往日的矫健。此刻的他，方才有了垂暮老人的老态。“早知今日，我绝对不会同意塞拉的计划。”

    现在想来，塞拉预见到的东西或许只是一切的前兆。如果不是因为身体重伤，思枫的记忆封印就不会被打破，灵魂也就不会被古巴比伦神明拖走，使得天庭发现雨师转世身处圣域……

    当然，也许天庭早就知道雨师在圣域。又或许，“波旬的法器”就是天庭故弄玄虚，借着由头让他派遣思枫前去，好让圣域欠下天庭的人情。可那又如何呢？事到如今，再去纠结这些事是否天庭所为，已经不重要了。

    只要圣战打响，天庭愿助圣域击败哈迪斯，就已经足够了。再横生事端的话，神界的事情，就让雅典娜大人去处理吧。

    （68）

    袁思枫规规矩矩坐在桌前，要是放在以往，她肯定要动动这个，动动那个，头上的水流变换地极快，聊会儿天的功夫没个消停。

    其实对比嘉米尔时的她，还是有点区别的，那会儿阿释密达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的悲伤。现在嘛，她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睛直愣愣地锁定着他的脸，仿佛一潭死水毫无情绪的反馈。

    好吧，刚开始阿释密达天真地以为这样的她，不会再催着他吃饭，他总算可以继续自己的修行了。谁知道某日深夜，他刚结束完冥想，她的气息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冷声告诉他，不吃饭的话，她不介意拿勺子给他灌下去。

    看她来势汹汹，阿释密达无奈乖乖吃饭。等碗里的饭菜清空，她才少有的真情流露，浑身上下洋溢开心的情绪。

    “你很开心吗？”他问她。

    “我看起来很开心吗？”她反问他。

    阿释密达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样的对话似曾相识，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什么时候跟她做过相同的对话。

    “算了，”他选择放弃这个问题，转而问起了马尼戈特提到的，也就是阿斯普洛斯念念不忘的华夏女神。

    “他怎么又来问你？”

    “这个不重要，我很好奇一件事，”他微微敛眉，想起刚刚神佛对话时，几位菩萨佛陀难言的神色，缓缓说道：“她为何要杀准提菩萨？”

    “阐教是在封神之战中与佛教结仇，她又未曾参加封神之战，所以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理由值得她猎杀准提菩萨？”

    “因为准提是个很标准的混蛋啊，我想想敖宁怎么评价他的来着，”她摩挲着下巴，努力回忆道：“准提就像是个苍蝇整天在你耳边嗡嗡嗡，让人烦不胜烦，最可恨的是你还打不过他。”

    “这么形容他干的事吧，只要看你有天分，他就会嬉皮笑脸跟你说，‘我贫道与你有缘，特来同你享西方极乐世界。’”

    “你见过他？”

    “见过好几次了，说来说去都是那些车轱辘话。”

    回想起千年前准提道人的几次对话，袁思枫面上满是嫌恶之色，嫌弃的意味溢于言表。当年他死后，阐教人等皆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景象。佛教遣人来凌霄宝殿，玉帝还未说些什么，白鹤童子带来元始天尊口谕，准提老贼死有余辜！而后在玉虚宫大摆宴席，赏了一堆天地灵宝给姑娘。姑娘心善，在那些东西里挑了些适合的，送给熟络的人。

    “喏——”她拿出自己的雨师幡，指着顶端的枪说道：“这个枪头就是用她送我的一块石料重新打的。”

    阿释密达点点头，又问起了最开始的问题——所以你家姑娘为什么要杀准提师傅？

    “她原话是‘一时兴起’，至于真正原因，大概只有真君大人才知道吧，我和姑娘的关系还没到这种地步。”

    ”阿释密达有些讶异，他以为要杀这等人物，不管怎么样都会给自己寻个由头，好师出有名。谁曾想，会是这么一个荒诞理由，怪不得那些菩萨会露出那般神情。

    “还有一件事，姑娘是做局的那个人，动手的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