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曼莎·莱斯特兰奇。送信的猫头鹰去了坎贝尔宅，但是那里没有人。监护人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来人阴森森地说，“没有告知监护人，没有报备，我不得不向魔法部申请探测一个未成年巫师的踪迹——”

    “和气一点，西弗勒斯，是我的错。萨曼莎和我提前说过了。这孩子只是想放松一下，但是魔法部的手续太复杂了，我不想去填写那一堆官僚主义的表格。”金斯利说，“我本来打算今天就把萨曼莎送回新月街的，但没想到猫头鹰今年会提前送信——你今天就要带她去买东西吗？”

    斯内普教授对这套说辞不为所动，他露出了一个冷酷的假笑。但是当德拉科·马尔福犹犹豫豫地从楼梯上走下来时，他停顿了一下。这个新的、意料之外的目标引走了全部火力。

    “马尔福，你怎么也在这里？”斯内普的语气平静，但所有人都知道那是末日来临前的最后平静。

    金斯利闭上嘴，淡定地喝了一口红茶。

    萨曼莎乖巧地坐在沙发一角，假装全神贯注地阅读着她的信——说来也奇怪，似乎自从去年接到霍格沃茨的通知入学书后，不停地写信、读信就成为了她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黄色羊皮纸的信封，白色信纸和绿色的墨迹，信上说让她九月一日仍然从国王十字车站搭乘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去学校。信里还列出了二年级学生的读书清单，那是一份挺长的书单，包括米兰达·戈沙克的《标准咒语二级》和吉德罗·洛哈特的全套书。

    她极力集中注意力，但是客厅里紧张的氛围让人无法忽视。

    德拉科的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他和斯内普教授两个人比起来，很难说到底是谁的脸色更难看。

    “教授，我是来找萨曼莎的，我们一向玩得很好。”德拉科有点狼狈。

    “马尔福夫人在四处疏通关系，而你却溜出来——在乡下放松心情？”斯内普毫不客气地说，“你真正要做的应该是陪着她度过难关。”

    德拉科的脸涨得通红，“我有能力分辨什么是我应该做的事，教授。”

    斯内普盯了他一会，冷笑了一下，“最好不要做不自量力的事情。”他语带警告，“你已经惹了很多麻烦了。”

    不等德拉科反驳，斯内普转向萨曼莎，以一种不容置疑地口吻命令：“去收拾一下。我们现在就去对角巷买东西。”

    *****

    “我们为什么不用飞路网。”从出租车上下来，德拉科苍白的小脸近乎惨白，他脚步趔趄地走到路边，扶着墙干呕了几声，“还有那股气味——比起坐这种东西，我更乐意在空中倒立旋转——他还停在这里干什么？”

    “他在等着我们付钱。”萨曼莎冷冷地回答，她掏出钱递给司机。黑皮肤的司机从窗口接过来，促狭地冲他们吹了个口哨。

    “我们都没有麻瓜货币。”德拉科理直气壮地说，跟在斯内普身后走进了破釜酒吧。

    “这地方倒符合我对酒吧的刻板印象，又黑又脏的小作坊，聚集着来路不明的人——”德拉科谨慎地打量着周围的人，过了一会小声地说，“难怪我父亲从不让我走这里。”

    萨曼莎很赞同他的观点。现在是白天，酒吧里并没有太多客人，一些打扮得稀奇古怪、上了年纪的巫师坐在吧台和圆桌边。他们中有一些人像是脏兮兮的流浪汉，另一些则会让人联想到那种混在危险组织里秘密交易的打手。放在平时，她一见到这样的人就会远远走开。

    真奇怪，萨曼莎突然想到自己去年的冒险行动，那时候她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胆子独自到这里来呢？

    他们先去了古灵阁。

    “莱斯特兰奇，你自己去金库。”斯内普把她交给一个古灵阁妖精，然后转向跃跃欲试的德拉科，“你留下。”

    “我没有带足够的钱，”德拉科抗议，“妖精会给我打开马尔福家的金库的。”

    “我可以给你母亲写信，让她寄一些零花钱。”

    德拉科瑟缩了一下，不甘心地答应了。

    妖精专心驾驶着小车在小型铁轨上穿梭飞驰，穿过地下通道的一个个岔口，直到在一扇镶嵌在洞穴上的小门前停下来。妖精打开门锁。

    虽然萨曼莎已经来过一次了，但她还是不太习惯这里。

    尽管她在麻瓜银行里也有一笔数量不小的信托基金，但在真正使用前，那笔钱只是一个抽象的数字——事实上，她有点理解自己在斯莱特林见到的那些纯血学生的傲慢了——如果你近距离地领略过如此璀璨的财富，你将会很难克服那种油然而生的强烈的贪婪和欲望。

    她在门前站定了一会儿，走进金库。

    金库里散发着一股沉闷而冰冷的味道。黄澄澄的金币、金条和银币被随意放置在一边，另外一边则是各种各样的珠宝，其中许多都有极其精良的工艺。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收藏，譬如龙和秃鹫的骨架、装满不知名液体的玻璃罐和几个巨大的箱子。

    萨曼莎走近其中一个箱子。箱盖中央镶着一块未被腐蚀的银牌，坎贝尔家族的纹徽在上面熠熠生辉。那是一枚意大利式样的盾形纹章，椭圆形的盾牌上缠绕着一只双头蛇，一个头恭敬地垂着，另一个则露出狰狞的毒牙。

    她弯下腰抓起一大把金加隆塞进包里，询问站在门口沉默不语的妖精。

    “我上次就想问了，这里到处都是坎贝尔家族的标志——我还以为这是我爸爸的金库呢。”

    “这地方属于莱斯特兰奇夫妇。”妖精生硬地说，“据我所知，小莱斯特兰奇夫人婚前就继承了老坎贝尔夫妇的所有财产，但是作为小儿子，小莱斯特兰奇先生没能从他家里得到一分钱。不过后来又出了那样的事——十多年过去了，我们都差点以为这两个家族后继无人了呢。”

    它的语气有点惋惜。如果家族绝嗣，无人问津的宝库就会归属于古灵阁。

    萨曼莎重新回到大厅，德拉科正等在那里。

    “你终于回来了。斯内普教授有事先走了，一个小时后我们在丽痕书店等他。我们随便去哪里逛逛吧。你有想去的地方吗？”德拉科没精打采地说。他只是客气地询问一下，并且已经做好了否定所有答案的准备。

    萨曼莎不打算自讨没趣。她决定顺着巷子慢慢溜达过去。

    因为即将开学的缘故，对角巷挤满了家长和学生。越往丽痕书店的方向走，人就越多。萨曼莎还远远地看到了几个同级的学生，但是在被发现前，她巧妙地避开了他们。

    在离书店还有几步路的地方，萨曼莎停了下来。

    店门外挤了一大群人。楼上窗户前拉出了一条大横幅：“吉德罗·洛哈特签名出售自传《会魔法的我》，今日下午12：30—4：30”*。

    她感兴趣地踮起脚尖张望了一下，可惜什么都看不到。

    德拉科一直在神游天外，在他第三次不耐烦地推开迎面而来的人、大发脾气之前，萨曼莎无可奈何地叫住了他。

    “你到底怎么了？”她把他拉到一家店铺的橱窗前，递给他一杯刚刚买的牛油果酸奶，“斯内普教授和你说了什么吗？”

    德拉科看了她一眼，说了一句什么，但是她没有听见。因为几乎是同时，人群突然开始躁动起来，往他们所在的地方开始推搡起来。

    萨曼莎被推着往前走了几步，狼狈地从一个高个子男巫的胳膊肘下钻出来，挤进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家店里。

    门前的青铜铃铛声音很大，但店里很安静。这是一家小店，玻璃因为疏于清理透出雾蒙蒙的光，格局狭小，稍显破旧。墙上贴着很多花花绿绿的海报，雪白的石膏半身像、彩釉鸟笼，蒙着灰尘的水晶凌乱地堆在正中央的一张大理石展示桌上。

    “有人吗？”萨曼莎问。

    没有人回答。柜台上只有一盏昏暗的小台灯亮着，晕出一片黄色的暖光。

    这个小店有一种私密的氛围，让她有种受排斥的感觉。她不安地退缩了一下。

    铃铛又很大声地响了起来，德拉科冲进来。

    他脸色发青，袍子凌乱得像是一颗皱巴巴的腌咸菜。那杯酸奶有一小半洒在了他的前襟上。

    “见鬼！”他环视了一圈，生气地怒吼，把衣服抖得哗哗作响，“你为什么不拿稳？我浑身都湿透了！”

    “抱歉，刚才人太多了。”萨曼莎从包里取出湿纸巾，“擦一下就好了。”

    德拉科暴躁地推开她的手，“这怎么可能擦得干净。实在是太恶心了……你去摩金夫人店里帮我取一件新的。我前几天刚在那里定好。”

    她没吭声。他狠狠地揪着衣领，困兽般地在店里踱了两圈。“别那样看着我！去拿件衣服过来！”

    萨曼莎把德拉科的焦躁不安和暴跳如雷都看在眼里。她猜测他的情绪大概已经积累到了极点，避开反而是个明智的决定。于是她语气如常地说：“你等我一下。我这就过去拿。”

    “如果我的朋友让我做这样的事——如果他觉得自己有权随心所欲地指使别人做任何事情，我会直接把袍子塞进他的嘴里。”一个嘲弄的声音从斜后方的角落里传来。

    他们才发现有一个男人一直坐在阴影里的沙发上。

    他拧开沙发旁的落地灯。看过报纸的人都认识那张脸——那是小天狼星·布莱克。

    德拉科没有说话，他紧紧盯着小天狼星，像个木杆一样杵在那儿。

    萨曼莎的目光从他的脸上滑到他身后那张难看的窄沙发，又落到他的拖鞋上。

    小天狼星站起来，走到桌子旁，用一个造型古怪的杯子喝了两口水。

    他身材高大，但仪态颇为优雅，从旁边摸出香烟点上一支，然后一扬手，把烟盒扔回桌面上。他无视了德拉科，只是盯着萨曼莎笑，“可别告诉我，你也想来一支。“

    “不用，谢谢。”萨曼莎说。她觉得他是在开玩笑，但是不能百分之百肯定。

    “哦，那你可以去为你的朋友拿衣服了。”他懒洋洋地示意了一下门口的方位。

    萨曼莎站着没动。她悄悄地握住了魔杖。

    “她哪儿也不会去。”德拉科抽出魔杖对准小天狼星，“你这个恶棍！你以为你是谁？”

    小天狼星用空着的手把烟雾扇开，谁都没有看清楚他怎么做到的，只有一束白光直直地冲向他们，德拉科一声没吭就倒在了地上。

    萨曼莎还不及用魔咒，另一束光射中了她的手腕。她只感到一阵轻微的酥麻感，就眼睁睁地看着她的魔杖飞到了小天狼星手里。

    “在摸清楚局势之前，先缴械总不会错。”小天狼星摁灭了烟，摩挲了一下手里的魔杖，“胡桃木，杖芯是什么做的？”

    “你刚才同时用了缴械咒和飞来咒。你是怎么做到的？”萨曼莎冷冰冰地反问。她轻轻用脚尖踢了下德拉科，但毫无反应。

    小天狼星挺感兴趣地看了她一眼。

    “你想学的话，我现在就挺乐意教给你的。”他笑了，“但你得用在马尔福身上。”

    萨曼莎没有说话，走上前伸手去拿她的魔杖。

    她知道小天狼星个子很高——但真正走近他才发现他高出自己那么多——灯从他的身后打过来，她被严严密密地罩在他的阴影里。萨曼莎又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过于私密的、使人不安的氛围，她感到自己后颈上的汗毛轻轻立了起来。

    萨曼莎捏住魔杖的顶端。他安静地、顺从地松手。

    一拿到魔杖，她立刻后退了两步。

    小天狼星站在原地没动，“胡桃木魔杖会寻找拥有敏锐直觉和洞察力的主人，很适合你。告诉我，你的杖芯是什么？”

    他用一种充满活力、从容不迫的神态俯视着她，她仰头看着他。

    萨曼莎突然走了一下神——她知道他们彼此对于女贞街的事情都心知肚明——她一直都觉得沃尔夫中尉更像是某种野生动物，美洲豹或者狼，她知道自己得用足够的诚意和耐心去驯服这种危险凶狠的野兽，或许她不能成功，但是她从来没想过要放弃。

    “龙心弦。”她决定如实以告。

    “龙的心弦能施展出最华丽和最强大的咒语，你有成为强大的巫师的天赋。”小天狼星慢慢地说，但是他的语气却不太像那么回事。

    “但是强大的力量也容易让人走向疯狂。我不得不提醒你，上一个使用胡桃木龙心弦的女巫就走错了路，”四周昏黄的灯光似乎更暗了一点，阴影缓缓爬上他的脸，他紧紧盯着她，“萨曼莎，你一直都知道什么是正确的道路，对不对？”

    “你说的是我的妈妈？”萨曼莎轻声说。

    “不，是我的堂姐。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他的脸上露出深恶痛绝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