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曼莎不太在意哈利的想法。

    哈利对她的信任是有限度有保留的——她多少对此知情，从哈利紧张犹疑的神态和有意无意拖延回避的行为中就可以略窥一二。

    她很遗憾他还不够了解她——但是有一点他说对了，当她下定决心后，没有什么条条框框能够管得住她。她一向秉持成功主义者的行为准则：想要什么就去拿。

    她并不需要哈利为她做什么。哈利和她的事情一度成为她心中悬而未决的难题。但现在，她确信自己很好地处理了这个危机。

    小天狼星的事情把他们捆在一条船上，这会使哈利相信她没有走远，但又将迫使他对已知的一切心存疑虑、保持缄默。不疏远、不干预但又无法亲密，这就是她对于哈利和自己现阶段关系的要求。

    既然平衡已经被打破，她也无法再自欺欺人地认为沉默和远离能使仇恨、戒备烟消云散，在事态持续恶化之前，她必须掌握主动——在过去的学校中，萨曼莎不止一次见识过落单者的下场。无法保护自己，没有人会帮忙，就好像□□地站在房间里，周围人都冲你指指点点，没有人愿意第一条毯子给你遮羞。

    作为曾经受欢迎的女孩，萨曼莎知道那绝非自然赋予的桂冠，她需要格外努力，并且耐心地等待机会。

    *****

    帕特里克·邦纳和萨曼莎·莱斯特兰奇的事情在霍格沃茨传开了。经过周末两天的发酵，当新的一周开始，他们重回课堂时，俨然已经成为了新的话题人物。

    萨曼莎·莱斯特兰奇的父母是受过审判的食死徒，这在霍格沃茨并非秘密。但是她父母和邦纳父母的事情，却鲜有人耳闻。

    对于大部分自幼成长在魔法界的孩子来说，黑魔王和食死徒只是临睡前的黑暗故事，旧日的血腥离他们尚且遥远；对于麻瓜出身的学生而言这更仅仅是停留书页上的历史故事，他们更感兴趣的是身负血海深仇的人在当下将如何相处，以及那个一年级女孩如何打败了六年级的学生。

    对于一年级的新生来说更是如此。

    周四的魁地奇课上，那天上午刚下过小雨，天气不太好，潮湿的空气湿哒哒地黏在人的皮肤上，让人心里烦躁。霍琦女士看出学生们的心不在焉，允许他们自由练习。

    自由练习的指令一下，男生们欢呼一声，纷纷骑上扫帚在天上乱飞，女生们则自发成群地聚集在一起。霍琦女士看了她们一眼，确保她们都无心练习，就也飞上天监护男孩们的训练，防止他们互相冲撞，或者飞离安全区域跑到禁林那边去。

    斯莱特林的女生们像花瓣似的分散在一处开阔的草坪上坐着。几个人围在潘西的周围，她们小声地讲着话，替对方编头发，还有人拿出了口红和眼影。伊莎贝尔则在稍远的地方坐着低头看书。

    萨曼莎站在那里看了一会，看见潘西·帕金森冲她遥遥地露出一个笑容。

    她很熟悉那种微笑，那是女孩间特有的讯号：女王蜂在等待圈子外的人献上表忠心的祭品。

    于是她也笑了笑，转身向着另一方向走去。

    在一棵橡树下，赫敏·格兰杰正在指正帕瓦蒂和拉文德的飞行动作。

    萨曼莎走近了她们。

    “你好。我是萨曼莎·莱斯特兰奇，很抱歉打扰你们。”萨曼莎在她们惊讶的目光中友好地说，“我前几周没来上课，所以还不会魁地奇球。或许你们可以给我一点指导？”她让自己看起来又紧张又无措，眼神游移了一阵后落到了赫敏·格兰杰身上。

    萨曼莎知道赫敏出身麻瓜家庭，和哈利关系很好。但是鉴于初见时火车上的不愉快，她希望她是个善良的人。

    拉文德·布朗说：“你为什么不找你认识的人？她们就在那边，总有一个愿意教你的。”

    萨曼莎尴尬地笑了一下，“她们……她们今天显然不太想飞。”

    帕瓦蒂·佩蒂尔好奇地看着她，她浓密的睫毛像是蝴蝶翅膀一样扑闪着，她好心地建议：“你可以向霍琦女士请教。她一定乐意教你。”

    “好主意，我听说她有点严肃。”萨曼莎攥着扫帚的手紧了紧，“希望我不会被批评得太惨。谢谢你们。”她礼貌地道谢。

    “等等，我可以帮你一点点。”赫敏·格兰杰说，“虽然我学得也不好。但是或许可以教你一些基础动作。”

    萨曼莎惊喜地笑起来，然后犹豫地看了下她旁边的两个人，“谢谢你，这可能会打扰你。”

    拉文德皱了皱眉：“你教我们两个都忙不过来呢。”

    “没关系，你们已经学得很好了。”赫敏安抚她。帕瓦蒂也紧接着说：“你飞给我看吧，拉文德，我姐姐之前指导了我一些，我想我能帮你。”

    “你们太好了。”萨曼莎真诚地说。

    赫敏的脸有点红，她说，“我是赫敏·格兰杰。很高兴认识你。”

    “我知道你。你在每节课都表现得非常优秀，实在让人印象深刻。我早就想认识你了。”她犹豫了一下，轻轻地说，“对于火车上的事我很抱歉。那时候我没有阻止他。”

    赫敏只是笑了笑，拿起了自己的扫把，“我希望你并非对魁地奇一无所知吧。”

    “来之前我读过《神奇的魁地奇球》，里面有一些飞行指导，不过我想这种还是需要真正的经验才行。”

    “那就太好了。”赫敏抬眼看了她一眼，然后她说：“我们可以先学第一步，让扫帚起来。”

    “伸出右手，放在扫帚把上方，”赫敏说，“然后说：‘起来！’”

    赫敏是个耐心的好老师。她信心地拆解每一个动作，用最简单精确的语言描述给她，指导她的小失误，并且慷慨地将她的小窍门教给她。

    在真正飞上天空的那一瞬间，萨曼莎沉浸在一种突如其来的震撼中，就好像她六岁那年第一次从悬崖上俯视海浪冲击岩石，那感觉使她心潮澎湃，为她打开了一个未曾企及的、完全崭新的视角。

    萨曼莎遏制住自己再往高处、加速向前飞行的欲望，和赫敏一起悬浮在与橡树树梢平行的高度慢慢绕树飞行。

    “你学得很快，萨曼莎。你很有天赋。”赫敏赞叹地看着她，“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向男孩子们请教。哈利·波特是一年级生里飞得最好的。”

    萨曼莎的思绪停滞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赫敏。她神色如常，似乎只是无意之言。

    拉文德和帕瓦蒂也飞到了她们身边。

    拉文德咯咯地笑着说，“你说我们要不要飞到男孩那边——会不会把他们吓一跳？”

    “我不想去，”帕瓦蒂恹恹地说，“他们太野蛮了。他们会故意吓唬我们的。尤其是马尔福——”她顿住了，不安地看了一眼萨曼莎。

    拉文德没有在意，虽然她坚持哈利·波特和罗恩·韦斯莱都飞得很好、如果她们被马尔福欺负他俩绝不会坐视不理，但是她也同意自由活动时最好还是留在女孩儿这边玩。

    “你就不害怕马尔福，对不对？”当她们从扫帚上下来的时候，拉文德突然说，“你会教训他吗？”她目不转睛好奇地打量着萨曼莎。

    赫敏和帕瓦蒂都被她的鲁莽行为吓了一跳。

    “我只是很好奇。”拉文德辩解说。

    萨曼莎苦笑了一下，“梅林，我也很好奇我在你们心里到底是什么模样。”

    格兰芬多的三位小姐面面相觑。

    “你从小会很多黑魔法什么的……？”帕瓦蒂小声说，“大家都说德姆斯特朗更适合你。”

    “太离谱了，”萨曼莎翻了一个白眼，“十一岁生日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自己会魔法。我的目标是剑桥大学。我从预备班开始就为这个目标奋斗了！”

    赫敏没忍住笑了，“这么说，你也是来自麻瓜家庭？”

    帕瓦蒂和拉文德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我的情况非常复杂，”萨曼莎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她最终下定决心，斟酌着语句。

    “我从小就和我舅舅一起生活，他是一个哑炮，然后又和麻瓜结婚了。他从来不提我父母的事，也从来不用魔法。十一岁之前，我一直以为魔法只是文学作品里的幻想，我以为我父母只是在一场车祸中意外身亡。可想而知我知道自己是个女巫时有多么经验。”

    “梅林，这太悲惨了，我很抱歉。”帕瓦蒂难过地说。

    “既然你对此毫不知情，那那些说法是从哪里来的呢？”拉文德质疑地看着她，“况且你一来就分在了斯莱特林，还和马尔福关系很好。”

    “马尔福是我认识的第一个人——你们也看得出我在这里没什么朋友。不过我承认他有时候挺混蛋的。”萨曼莎坦率地说。

    “至于被分到斯莱特林，我不确定。我想或许是因为我每天都要琢磨怎么对付我那几个讨厌的堂兄堂姐吧。尤其是在公立学校，为了受欢迎，有时候你不得不把自己变得残酷刻薄一些。”

    她讽刺地笑了笑，“尤其是当被人突然攻击的时候，我一向都信奉以牙还牙。这样他下次在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就得掂量掂量了。”

    她们震惊地看着她。

    “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有点坏——但是不是那么坏？”帕瓦蒂若有所思地说。

    “麻瓜作家阿德里安娜·里奇有一句话，”萨曼莎狡猾地说，“大部分关于女性的描述都说我们反复无常、工于心计、微妙模糊，以及摇摆不定。”

    她们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