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临近年节,内廷各处都忙了起来。

    朝廷上崇阳帝不想将荣王的婚事拖的太久,免得夜长梦多,终是在年节前颁道圣旨将婚事敲定。

    崇阳帝想以婚事破局,皇后欣喜于荣王有人扶持,宫人们也跟着沾光得到不少赏赐。

    唯独承华殿内的气氛古怪,到处都透着浓重的压抑感。

    太子这几日头疼心悸的毛病发作起来,吃了安神药也不见好。

    姜时序不知缘由,私下问过福公公才知道原来是临近先皇后的祭日的缘故。

    自先皇后仙逝后每年这个时候太子的病都会发作,他们也别无他法,看过太医都无计可施只能这么熬着。

    姜时序冒着风雪从外面走进来,正赶上李福忠端着安神汤让太子服用。

    因身上带着寒气,姜时序站在屏风后头,打算晚些时候再进去。

    李福忠端着空碗出来瞧见她时,脸色沉闷的提醒道:“你随我去梢间烤烤火,早些进去。”

    姜时序点点头,正要随福公公往梢间去,就听到内寝里传来一道声音,“让她进来。”

    闻言,姜时序搓了搓手,走了进去。

    内寝中只燃了两盏油灯,萧乘渊靠坐在床头闭着眼,面唇虚白,听见人进来也没理会。

    姜时序不敢冒然上前,干巴巴的站在火盆前搓着手等着身子暖和些再过去。

    等了半晌不见人过来,萧乘渊掀起眼皮瞧她,见她连斗篷都没脱,揉着眉心急躁道:“脱了,过来。”

    姜时序心惊,掐紧手指抬头望了过去,不明白太子怎么突然让她脱衣服。

    见她面色涨红知道她会错意,萧乘渊叹了口气,“你打算穿着斗篷上床么?”

    “哦,奴婢进来的急忙了此事,”若说刚才脸红能推说是烤了火盆,眼下连脖子耳朵都泛着红,她窘迫不已,不知道自己脑子里都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忙脱了外袍和绣鞋向床榻走去。

    若是平日,萧乘渊必定要逗弄几句,如今却只是闷着声音催促她快些。

    她提着裙摆上了床榻,萧乘渊屈起腿枕在她的腿上,自从太子头疾发作她一直都在内寝侍疾,替太子按摩。

    最初还抹不开面子,现下已然习以为常,面对太子这样亲密的举动也能心如止水。

    习惯啊,真是可怕。

    姜时序收敛心神,兢兢业业的开始替太子按摩,扣紧指腹贴上太子的额头时,听到嘶的一声吸气,她急忙缓了力道,柔声道:“殿下若是觉得重就和奴婢说一声。”

    头痛额热被她泛凉的指腹覆盖意外的舒服,一缕暗香浸入鼻端,萧乘渊凝神辨别不是那日的梅香。

    想起那日她在马车上小心翼翼又闪烁其词的回答,萧乘渊生出荒唐又恶劣的想法。

    随后轻嗤,半真半假道:“若按的不好,这辈子就别想出宫了。”

    听到这话姜时序哪还敢不用心,“那若是奴婢按的好呢?”

    啧,她还敢同他讨价还价。

    按的好也别想出宫,只不过这话句萧乘渊没有说出口,而是抬手按住她的手,命令道:“好好按。”

    不知是不是安神药起了效用,大半个时辰后太子呼吸渐均,姜时序坐的时间太久腰酸背痛,本想挪动一下,可又怕惊醒太子。

    正不知该怎么办时,萧乘渊忽地翻身,紧接着她的身体向后一倾就被他半抱住拢在怀里。

    姜时序抬手拥住他,垂眸静静的凝视着萧乘渊俊雅隽逸的面容,等了半晌见人没醒,才彻底躺在床上松了口气。

    想到他年少时的遭遇,姜时序眸光渐深微微叹息,浅眠的人睡不安稳,峨眉似剑时蹙时缓,平添几分清弱可欺的意味,倒是勾人心疼。

    姜时序猛地打个激灵,觉得自己疯了竟然会以为萧乘渊清弱可欺。

    这几日夜里她都值夜未睡,此时躺在绵软的被衾上眼皮重的撑不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偏过头,睡了过去。

    萧乘渊半夜醒来过来时发现姜时序正在自己身边,他屈指在她脸上推了推,却迟迟不见她醒来。

    见她毫无防备,萧乘渊改变方向从她的脸颊抚过缓缓地落在她嫣红的唇瓣上,不轻不重的揉捻几下。

    昏睡中的人黛眉轻蹙,只觉得嘴唇上酥酥麻麻的,下意识的舔了舔唇,在那只侵入的指尖上留下湿润的水痕。

    萧乘渊倏地收回手,眸色渐深......

    见她睡的香甜这样都未有转醒的迹象,萧乘渊僵持半晌后,扯过被子将人遮了个严实,侧身背对着她躺下,几不可察的呼出一声轻叹。

    原本是故意磋磨对方,反倒成了磋磨自己。

    月伏东升,不知几时。

    直到听到更鼓声,姜时序蓦然惊醒,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失了规矩的和太子睡在一起,吓的立即跪起来。

    萧乘渊眼皮微动,姜时序醒时他就已经醒过来了,只是不想吓她。

    他睁开眼睛,忍笑揉了揉眉心,“什么时辰了?”

    姜时序怔了怔,原来太子不知道自己睡迷了的事,“回殿下,已是寅时。”

    说着,她提及裙摆从床尾下榻,穿好鞋后开始伺候太子起身。

    差不多时辰,李福忠从外面进来伺候太子梳洗,姜时序才退出内寝回了小院。

    两日后,风雪未见停歇,已是数不清这是入冬后第几场大雪。

    姜时序正靠在火盆前打磕睡,整个人摇摇欲坠。

    突然脑袋一重,额头被一只手撑住,姜时序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抵住的正是太子的手,“殿下恕罪。”

    她正要跪下请罪就被萧乘渊拉了起来,反手捏了捏她的后颈,“靠在火盆前打磕睡太危险了,回去睡吧,今日不用你伺候。”

    说完后,两人个俱是一怔。

    萧乘渊的动作太过顺手,像是做惯了这种亲密之事般。

    姜时序更为不安,她甚至现下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劲,更不理解太子为何会如此?

    她稍稍退开,绷紧身体僵硬的转了话锋,“奴婢无事,殿下可是要出去?”

    萧乘渊不喜欢她这副谨慎的模样,似是怕他一般。

    他本想让她在宫中休息,现在却转了主意,“出宫,你要去吗?”

    姜时序眨了眨眼睛,面露疑惑,主子吩咐奴才照办就是,哪里还有选择的权利,不过顺着他的意思,轻声问道:“殿下要带奴婢去哪?”

    听到她的话,萧乘渊眉头舒展,轻笑道:“你跟着便是,少打听本宫的事。”

    姜时序表情讪讪,有些不服,明明是他引着自己问的。

    出宫后,马车越行越偏,车轮辗动压过积雪发出清脆的咯吱声。

    车内静默,感受到太子情绪低落,姜时序起身倒了杯热茶,“殿下喝口茶吧。”

    萧乘渊闻声而动,拿起茶杯漫不经心的喝了几口,热茶入喉,连带着胃里翻涌的恶心感一并压下。

    一个时辰后,马车驶入京郊官道,风雪渐盛,猎猎的风声卷着雪沫子拍打在马车周围,听的人心惊肉跳。

    终于,马车停在一处山脚下,萧乘渊跨步下了马车,稍顿片刻后坚定的走了进去。

    姜时序紧随其后,轻声问向身边的李福忠,“福公公这是何处?”

    风雪肆虐,李福忠抬手遮住口鼻,嗡声道:“昌祥山。”

    听到昌祥山几个字,姜时序反应过来今日怕就是先皇后的祭日,所以太子才来了皇陵。

    皇陵内本应该有守陵的侍卫和宫女,因风雪太大没有愿意守在这里,反倒让萧乘渊觉得安静。

    快到先皇后的陵寝时,李福忠和姜时序便停住脚步并未上前。

    不多时,守皇陵的宫女发现李福忠赶紧迎着风雪小跑到他面前,“奴婢给福公公请安,不知太子殿下今日驾临,还请公公待会替奴婢美言几句。”

    “你是新调来守皇陵的?”李福忠瞅了那宫女几眼,瞧着有些眼生。

    宫女连忙点头点点头,忙应了句“是”。

    太子殿下对这些宫人一向不会苛责,李福忠没有深究,只问道:“今日孝懿景皇后的祭日,一应祭祀用品可都供奉了?”

    “福公公放心,奴婢一早便都供奉上了,所供之物尽是孝懿景皇后生前所爱之物。”

    福公公心领神会,挥了挥手,“下去吧,殿下不喜欢被人打扰。”

    立在风雪中甚久,姜时序浑身打起冷颤,吸了吸鼻子,轻声问道:“殿下会在此处待很久么?”

    李福忠没比她好到哪去,脚尖不住的磕在地上,含糊道:“不多时,不过往年都会在此处过一夜,次日祭拜了再回宫。”

    姜时序点点头,没再吭声。

    皇陵空寂,恍惚之间姜时序觉得空气中除了香火纸钱的味道外似乎多了一股清甜的味道。

    姜时序立刻抬眸往陵寝的方向望去,惊出一身冷汗,颤声问道:“福公公,太子以往到底会待多久?!”

    这话她才问过,李福忠正想问她怎么回事,见她脸色有变也意识到不对,“若按以往,殿下应该已经回来了。”

    是梨甜香。

    意识到那抹飘散过来的味道是梨甜,姜时序不敢耽搁疾步跑向陵寝方向,“福公公快去叫人,殿下只怕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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