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猜金氏多半同大伯娘李氏脱不了干系。

    她故意将话题往李氏身上带。

    果不其然，金氏听到这话，神情微变，急于撇清地说，“嗐，其实我同李氏也不大相熟，就是听人说过这事儿好奇问问，没别的意思。”。

    金氏还想多说几句，当她瞄到周遭其他街坊不善的眼神，立刻闭嘴不再吱声。

    “喝过茶聊过话，夜色渐深，大伙儿也该回去歇息了。”莫家老太说道。

    谁都听出来这是散场的客套话，街坊们也知趣，先后起身，告辞回家。

    胖大婶窦氏和莫家母子是最后走的，林若还特意将几人送到门口。

    话别时，莫老太太语重心长：“丫头，往后有事寻你莫阿奶，别自个儿死扛，知道不？”。

    “阿奶，我过得挺好。”林若笑应。

    好啥呀。

    家里都过成这样穷酸，哪里好了。

    嫁的傻男人不中用，身旁跟着那寡妇她瞧着也不是会讨生计的人，还带着拖油瓶孩子。

    家里没个顶梁柱的男人撑着，真不晓得她们往后日子要怎么过。

    “缺啥就来找我和你莫叔，别客气。”莫老太当林若是在嘴硬，不想让人操心。

    “您和莫大叔别担心啦，我会把日子过好的。”林若眼眶湿润。

    这小老太太是真心拿她当孙女疼呢。

    小丫头想自立自强是好事儿，莫老太太也不强求，往后日子还长，她多多照应些就是了。

    胖大婶窦氏也客套几句和莫家母子一道离开。

    直到确认所有人走远些，林若才拉着张寡妇回屋，同她解释方才为何这般行事。

    人心隔肚皮，这些街坊们她们并不熟悉，谁好谁不好，谁有坏心思也会不写在脑门上。

    不透家底，不漏财露富，低调过日子才能安生。

    张寡妇听后连连赞同。

    她同人打交道一向是直来直去，没这些花花心肠子，这以后她见到金氏可得绕着走。

    当天晚上，三人用过饭，简单洗漱过后，张寡妇便带着孩子上床歇息，林若则在堂屋点一盏灯，等着小傻子回来。

    只是白日里忙医馆看诊，晚上县令府衙赴宴，大伯娘李氏登门，街坊们做客，桩桩件件赶到一处，应付下来耗干精神，等着等着眼皮子发沉，不知不觉间就眯睡过去了。

    姜寻归家的时候，一眼就瞧见趴在桌边熟睡的林若，昏黄烛光下，小丫头眉头微蹙，神情疲倦，也不知梦她里遇到什么烦心事。

    桌上两只海碗上下扣着，摸着温热，他晓得那是她给留自己的晚饭。

    望着林若此刻恬静的睡容，姜寻眉眼舒展，心底某处变得柔软起来，他蹑手蹑脚，轻抱她回卧房安置，让她睡得安稳些。

    一夜过去，天稍作亮。

    林家宅院外头砰碰作响，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张寡妇吵醒，她披上外衣忙去开门。

    丫鬟石榴举手还要拍门，恍见林家院门开出一道缝，她急喊道，“林小娘子在家吗，我家夫人请娘子过府去瞧病。”。

    “在呢，在呢。”张寡妇先前同石榴打过照面，知道对方是县令夫人身边的丫鬟。

    这大清早来请人，想来那肯定是很急的病。

    她忙进屋把林若喊起来。

    林若在被窝里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张寡妇拉起来，她困得睁不开眼。

    听闻是县令夫人的事儿，她脑子立刻清醒过来，顾不上洗漱，套上鞋袜就跟着石榴坐马车去县令府衙。

    府衙这边，奶娘婆子抱着孩子手忙脚乱，县令家小少爷哭闹不止，县令夫人愁得不行，脸上不见雍容华贵的神色，满是疲困和心慌。

    她手中摇着小玩意儿去哄孩子，一见到林若进来，就像是见到了救星。

    县令夫人：“林小娘子，你快给孩子看看。”。

    从奶娘怀里接过孩子，林若发现婴孩身上密密麻麻，长满红色的点状疱疹。

    小娃娃嗷嗷张嘴大哭，喉咙和舌苔上也长满水泡，且发着高热，“徐伯给孩子看过了吗？开过什么方子？可是吃过汤药了？”

    她急问。

    “女医来给孩子看过，说是寻常的疹子，用祛湿祛热的草药熬煮给孩子擦洗。”县令夫人回道。

    孩子还小不适合服用汤药，所以用了旁的法子。

    “怎么不叫徐伯亲自来看”听到县令夫人说女医，林若就知道是指小老头身边的女徒弟。

    不是小老头亲自过问，其他人的医术她抱着三分怀疑。

    林若将孩子身上的襁褓全解开，包裹住孩子的尿片布包也解开，发现尿片上粪便带有血丝，坏了，这不是好状况。

    当下明白孩子高热不是火气湿重导致。

    “徐先生有伤在身，夫君吩咐过近日不便打扰，只好请林小娘子过来先看看。”县令夫人解释道。

    不好麻烦徐太医，那请林小娘子来看诊，总比旁的人能叫她安心。

    “孩子不好见风，最好把门窗关严实些。”林若说道。

    县令夫人一听这话，没有任何犹豫，立即让房里的丫鬟婆子们关好门窗，要求她们仔细每处有可能透风的地方。

    支开众人，林若抱着嗷嗷哭的奶娃子进了里间，避开众人视线，从系统商城花2积分兑换一次性针管，飞快扎针抽血，然后投进仪器中验血常规。

    她动作迅速隐秘，不动声色完成后，才继续问孩子还有什么不适的症状。

    奶娘婆子听到问话，立即回道，“小少爷最近总是蹿稀，一天能蹿七八次。”。

    林若一听，这还了得，成年人一天拉七八次都受不住，更何况是不足月的孩子。

    婴孩每天的口粮就是乳汁，这拉出来的比喝进去的多，能不出状况么。

    婴孩的症状和过敏类似，为求稳妥些，她又问县令夫人和奶娘的饮食。

    丫鬟石榴细细回忆，“咱们夫人这边有小厨房，每日吃食都挑最新鲜鱼肉和瓜果蔬菜，也没啥相克的食物。”

    膳食这块她们一直很小心，就怕新姨娘那边会做什么手脚，从采买到烹煮，全是自己人经手，应当不会出什么差错才对。

    听完石榴这样说，林若沉思，那就奇了。

    “蟹壳子”奶娘忽而想起什么，惊呼说道。

    县令夫人也反应过来，她娘家弟弟前日从虞州带来一批生鲜，“会不会是蟹粥？”她说道。

    昨日那蟹粥她浅尝几口，觉得腥味重，便随手赏给奶娘食用。

    螃蟹是发物，奶娘食用再给孩子喂养乳汁，而孩子对这类东西过敏，肠胃无法吸收，很容易出现排斥症状。

    弄清楚这点，林若心里对孩子过敏症状有谱，她对县令夫人嘱咐：“要喂养孩子的奶娘，万不可在食用那些发物，膳食上要多当心些。”。

    婴幼儿肠道功能尚未发育完全，有时候不注意，过敏也会要人命。

    县令夫人也听出问题出在饮食上，“那麻烦林小娘子开方子抓药”。

    林若拒绝，“另寻没吃过发物的奶娘继续给小少爷喂养就好”。

    是药三分毒，孩子脾胃不比大人，乱用药物，反倒容易滋生出其他状况。

    “身家清白康健的奶娘怕是不好找”县令夫人发愁。

    大户人家的奶娘，都是在孕期内早就备下的，摸好身家人品，品貌端正奶水充足，康健没生过病的年轻妇人才能当选，潭水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时半会儿怕是寻不到可靠的人来用。

    现在身边用的奶妈子，是虞州娘家那边送来的心腹，自己人能信得过，若是放在平日也就罢了，可偏偏府里多一个姨娘，谁知道那狐狸精有啥歹毒心思，万一寻来的奶娘养不熟，同那狐狸精合起伙，受罪的可是孩子。

    她赌不起。

    给虞州娘家传信，怎么也得等上四五日，鞭长莫及。

    那么丁点儿大的孩子没奶水可怎么行。

    县令夫人央求道：“在新奶娘来之前，劳烦林小娘子费心，看看有啥法子能让孩子吃口干净的奶水。”

    奶娘吃了发物，要等过几日身体免疫系统自动排出那些物质，孩子吃奶才不会过敏。

    林若想了想：“夫人可以试试羊乳”。

    鲜羊乳不能直接喂给新生儿，但经过低温烹煮，过滤掉有害物质的羊奶粉可以，不过就是制作程序繁琐麻烦些。

    以前听说过小孩儿被狼叼走，后来吃狼乳长大成人的故事，但羊乳能喝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但那东西能和人奶一样？

    “夫人若信得过民妇，我回去烹制好后送来。”林若笑道。

    当下也没别更好的法子，县令夫人点头同意林若这主意。

    她想看看烹制过的羊乳和人乳有何不同之处。

    得知孩子没啥大毛病，县令夫人悬着的心踏实下来，她让丫鬟到小厨房去拿一筐海蟹相赠，“这虞州来的蟹壳子不多得，你拿回去尝尝鲜。”。

    “多谢夫人美意”林若也不推辞，接过那满满一筐螃蟹，心里美滋滋。

    虞州靠海，那地方盛产各种生鲜，因交通不便利，寻常百姓想吃口海鲜，那简直是奢望，此等好物，就是在虞州城内，有银钱也不一定能买着，更别提潭水县这小破地方。

    瞧林若欢喜，县令夫人笑，“我娘家在虞州有几处渡口，林小娘子若喜欢，改日我介绍弟弟与你认识，以后想吃这一口大可寻他。”

    “民妇多谢夫人抬爱”林若受宠若惊，连忙起身道谢。

    县令夫人许给她这好处，不亚于是当场给她开五百万支票的程度。

    实在是太抬举她了。

    林若再次庆幸，自己抱县令夫人大腿抱对了。

    这种有大佬罩着的感觉好幸福。

    林若脑子活络，此刻已有做海鲜生意的心思，靠县令夫人娘家这条捷径，她在潭水县又多道挣钱的门路。

    这个时候丫鬟石榴从外面进来，俯首在县令夫人身侧低声说话。

    林若隐约听到山竹娘姨的名字，她听得不是很清楚，所以也不太确定。

    原本和颜悦色的夫人瞬间冷脸，继而对石榴吩咐道，“你先送林小娘子出府”。

    林若见识过原配和小三斗法的戏码。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对别人家的家事不感兴趣。

    今日行程颇紧，粮油铺子和郊外农庄都要跑一趟，她没有心思吃瓜，听得县令夫人要送客，她礼数周全拱手告辞。

    然后由石榴引着她从另一道院的后门出去。

    这条路她没走过，林若很是奇怪，平日她都是从徐太医附近那处外院离开，今日为何要从这边走。

    奇怪归奇怪，她抑制住心底的好奇。

    出门在外，不该问的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