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师停下动作，“那你说说，你的妖力是怎么增长的？你一只才一百岁的梦妖，不应该有如此强大的妖力。”

    梦妖闭上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屠师抬起手，继续破阵。

    “我说，我说。”眼见男子的脸越来越苍白，梦妖激动地大喊，“是灵珠，我之前掉进水里，捡到了一颗珠子，我把珠子吞了，妖力就增长了。”

    柳青絮朝它伸出手，“把灵珠吐出来，我们保证不伤害这个男子。”

    梦妖眼睛含泪，“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我，你们人类最阴险狡诈了。”

    柳青絮抬起手，“我以我的心魔发誓，若有违抗，天打五雷轰。”

    梦妖大眼睛盯着床上羸弱的男子，满脸纠结，最终还是不甘不愿地张开了嘴，一颗发光的珠子被吐了出来，滚落在地上。

    柳青絮推了一下站在她旁边的林长生，“快捡起来，这玩意能增长妖力。”

    林长生眉毛眼睛都皱起来了，“好脏，上面还有口水和灰尘。”

    “你拿妖力清洗一下不就成了，傻子。”

    “是哦。”林长生赶紧使出妖力，把珠子上的脏东西去掉，这才把珠子捏到手里。

    屠师还是破了阵，只不过在破阵的一瞬间，他给男子喂了一颗药丸，男子原本快干瘪的身子，立马饱满了许多，青灰色的脸也慢慢红润起来。

    梦妖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又开始哭，“李家的人真是太可恶了，明明是有办法救昭昭的，他们就这样让他自生自灭。”

    柳青絮实在受不了了，梦妖实在是太聒噪了，不是爆哭就是骂人，声音又尖又细，带着一股怨天尤人的愤慨，听得她浑身难受。

    她长刀一挥，把梦妖又劈昏了。

    屠师给躺在床上的李昭的要只能保证他暂时死不了，过段时间男子才醒得过来。

    男子身上的气息虽然带着妖气，也有一些黑气，这都是因为梦妖的缘故，男子确实没参与到人命里面去。

    他要是沾了人命，说不定早就死了。

    屠师还想问问梦妖和他是什么关系，李昭的家人在哪，结果一回头，梦妖又被柳青絮打晕了。

    他这个徒弟，脾气急躁了一点啊。

    没办法，屠师只能让林长生把昏迷的李昭背回客栈，他自己则是带着梦妖，让梦妖把那些长期昏迷不醒，好不容易醒来还全身虚弱的人们失去的生机都补了回去。

    梦妖不愿意，屠师就打它嘴巴子，一巴掌一巴掌的抽。

    梦妖的躯体孱弱，一被打就会吐血、昏迷。它被打得实在受不了，只能一边哭一边吐精气，可怜得很。

    昏迷的人家，有一个老婆婆看它哭得凄凄惨惨，忍不住说了一句：“哦呦，别打了，你瞅瞅这个白团子，都变成紫色，它还救我家孙女呢，是个好妖怪。”

    白团子立马不吭声了，开始装死。

    屠师笑呵呵地说道：“没事，它就是需要这种鞭策，老人家，您看看，您孩子醒了。”

    躺在病床上的小孙女动了动，发出了微弱的声音：“祖母。”

    老婆婆冲到床前，开始流眼泪，“乖孙女，你终于醒了，吓死祖母了。”

    小女孩的爹娘也露出欣喜的表情，跪下来给屠师磕头：“谢谢仙师，谢谢仙师，谢谢小妖怪。”

    屠师大手一挥：“不用谢。”

    说完他就要走，孩子的爹娘拦着他，想给他银子和家里的食物，被屠师拒绝了。

    门外围观的人群都崇拜地看着他。

    远离人群后，一直把眼睛埋在底下的梦妖突然说话：“我错了，我当时不应该这么对他们的，他们是无辜的。”

    屠师哼唧了一声：“你知道错了也没用，你已经害死了几个人了，等这些还活着的人都恢复了，我会把你上交朝廷，让你合情合法地上路给这些无辜的人赔罪的。”

    白团子神色黯然，“死就死吧，我应得的，昭昭是个好人，希望我死了之后他可以平安喜乐。”

    梦妖醒来之后，看到李昭情况稳定了，把它和李昭之间的渊源说了出来。

    李昭是李家大房原配留下的孩子，从小就是和善良温柔的人。白团子刚刚成妖的时候，妖力薄弱，被其他妖怪欺负，跑进了李昭的院子。

    李昭收留了它，还和它订立的契约。

    可惜，李昭的娘在李昭十岁那年去世了，李昭的爹很快就娶了继室。继室面甜心苦，他爹也不太在意李昭这个性子温良到有些懦弱的儿子。

    所以，李昭很快就被赶出了李府，他的外祖家一开始收留了他一段时间。随着他外祖母和外祖父的去世，他和外祖家的感情淡漠下来，他再次被赶走了。

    李昭没办法，只能带着梦妖到了乡下。善良的她在一次帮助落水的孩子时，不幸溺水，本来他都快死掉了，梦妖为了救他，从一个老道士的梦里学了续命之法，硬是留住了他的性命。

    它想让李家的人帮它，但李家的人非但不帮，还嘲笑它，说李昭活该短命。

    之前被李昭救下的那个孩子一家也暗地里盼着李昭早点死，不给他们增添负担。

    他们不想照顾李昭，但不照顾李昭，别人就会骂他们是白眼狼。只要李昭死了，他们就可以理所当然的丢掉这个包袱。

    在李昭日渐微弱的呼吸中，梦妖彻底黑化，走上了残害他人给李昭续命的不归路。

    梦妖被收押了，它害死了人，根据乾朝的律法，是要偿命的。

    在它魂飞魄散之前，李昭终于从漫长、黑暗的梦中醒来了，一醒来，他就被告知了梦妖做得坏事和下场。

    “我能去看它吗？”李昭躺在床上眸光微弱，声音低浅，“我想和它道个别。”

    柳青絮摩挲着她的刀，不说话。

    除了李光明，她不太会应付这种文弱的书生，好像大声对他说句话，都能把他吓死。

    李光明有些迟疑，“我们可以帮你，但是李兄，你的身体还太虚弱了，去牢狱回来，你可能回生一场大病。”

    “鄙人不在乎，”李昭脸上带着缥缈的笑，“劳烦李兄替我安排了。”

    李光明没有推辞，他找来轮椅，把李昭放到轮椅上，又往他身上盖了好几层棉被，这才放心地带着他去牢里看梦妖。

    昏暗的地牢里，梦妖在地上滚来滚去，本来白白的身子黑了许多，透出几分沧桑来。

    闻到李昭的气息出现在气息驳杂的地牢，它立马精神起来，伸出短短的手擦了擦全身。

    李光明推着李昭慢慢来到它所在的地牢前。

    李昭含笑看着梦妖，“团子，你长大了许多。”

    梦妖的脸瘪了下来，它支支吾吾地说：“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我还是害人了。”

    李昭想伸手摸它，但是摸不到，他叹了口气，说话的声音虚弱无力，但带着坚定：“没事，我会替你赎罪的。”

    梦妖开始哇哇大哭。

    关在一旁的牛妖被它吵到了，恶狠狠地拿牛角撞墙，“闭嘴，你这个哭包，再哭老子就碾死你。”

    梦妖打了一个哭嗝，不哭了，它泪眼婆娑地看着李昭，“你健康就好，对不起，我不应该害人的。”

    “是你不该遇上我这个不成器的主人，我拖累你了。”李昭缓了缓，继续说：“放心去吧，下辈子别再遇到我了。”

    这时，探视的时间结束了，有人来催他们走。

    李昭深深凝视梦妖了一会，像是要把它的样子深深镌刻在心底。

    梦妖本能地逃避这种悲伤的氛围，它把头埋在了肚子上，无声地催促李昭离开。

    李昭被李光明推出牢房，梦妖抬起头的时候只看到李光明的背影。

    梦妖死了，事情告一段落。

    已经养好身体的李昭在受害者家附近住了下来，他践行着他的承诺，日复一日的帮助这些受害者的家属。

    林长生因为吸收了梦妖的灵珠，与梦妖与了因果，所以它也留在了崇山镇，洗刷梦妖罪孽的同时，守护一方安宁。这对它的修炼是有好处的。

    屠师临走时还给林长生留了修炼手册，帮助它修炼。

    三人和林长生分离后，一路西行，来到了屠师经常落脚的道观。

    道观许久没有人居住了，破破烂烂的，四处挂满了蜘蛛网，屋顶还破了个洞，阳光从破洞漏下来，照在道观的老子坐像上。

    柳青絮万分不解地问：“我们来这干什么？”

    她踹了一脚地上的木板，“来修道观吗？”

    屠师心虚地咳了一声，“这不是你应该学炼器了嘛，咱们道士没有趁手的法器，怎么抓妖怪。这道观虽然破了一点，但是修修还能用，我之前在这里还放了不少炼器的材料。等你把你需要的法器炼出来，咱就可以天各一方，各走各的路，各抓各的妖怪了。”

    柳青絮双手抱胸，“你该不会是嫌我烦了吧？”

    屠师讪讪一笑，“怎么可能。”

    确实很烦，不过烦人的不是徒弟，而是李光明这小子。

    屠师和三清观不一样，他做事一向混不吝，捉妖的时候什么手段都会用，无所不用其极。他要是抓到梦妖，根本不可能把梦妖交给朝廷，直接把梦妖炼化了，增加他的修为，岂不是美哉。

    但李光明这小子太正派了，他都不好意思这么做。

    在这样下去，说不定别人都以为他要加入三清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