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宸尊上，这是魔，不能留。”

    “曦宸尊上，魔帝消失，我们应该趁着这新帝还没长成，斩草除根。”

    “曦宸尊上，他能杀了魔帝，这样的实力，我们不能留啊！”

    “曦宸尊上——”

    无数声音忽大忽小，忽远忽近。

    皓泽感觉到了熟悉的恶意，他睫毛颤了颤，努力从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挣脱出来。皓泽吃力的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极为缓慢的聚焦，眼前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

    那个曦宸尊上，秩序——

    不，不对，

    她舍弃了神格，

    为了魂晶，

    皓泽睫毛又颤了一下，恢复平静。他安静的看着曦宸。

    他气息太弱，又向来没什么动静，曦宸根本没发现皓泽已然醒来。

    皓泽安静的看了曦宸有一会，周身突然爆出魔气。漆黑的魔气让他瞬间挣脱曦宸的怀抱。魔气消失，皓泽重重的跌落在地。

    “小泽！”

    皓泽抬头，唇角的血迹蜿蜒而落，他努力凝聚一点精气神，操控魂魄离开身体。

    破败的魂魄已经透明到虚无，哪怕没有风，这破败的魂魄都在一丝一缕的向着周围溃散。

    魂飞魄散只是时间问题。

    曦宸瞳孔骤缩，眼睁睁的看着皓泽破败的魂魄吃力的向着她飞来。

    皓泽的意思是要把魂晶她？

    他认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魂晶？

    皓泽的魂魄抬手，灰蒙蒙的混沌之力自他手中凝聚，又被皓泽送还给曦宸。

    皓泽的魂魄霎那间溃散的更厉害了。

    “你！”曦宸又气，又心疼，她一挥手，皓泽的魂魄又被她小心翼翼的送回身体。

    曦宸一把接住向着地面倒去的人，将人完全拢入怀中，“我什么时候说要你魂晶了，我要是为了你魂晶，我需要以我大半灵魂为祭，把你从十二连阵中换出来么？那魔帝是个什么恶心玩意你不知道么，你信他竟然不信我？你……”

    曦宸絮絮叨叨，一股脑说了一堆。

    皓泽愣愣的听着，可他实在没力气，也听不清太多的话，只模糊的知道眼前这人好像不要他魂晶。

    可为什么不要？

    他魂魄伤得太重，魂晶早就露出来了，只要这人用些力气，轻而易举就能将他的魂晶取走。

    皓泽看向曦宸，混沌力已经被曦宸再度度入他的体内。

    “小泽，我要的是你，一直是你。”

    水蓝色吊坠出现在曦宸掌心，曦宸将吊坠递给皓泽。

    皓泽低头，纯白的灵魂在吊坠中安睡。

    曦宸抱起皓泽，两人已经到了宸峦山脉中，那些在皓泽昏迷中出现的声音早就被曦宸一剑湮灭在出现没多久之后了。

    那时，

    众神守在九幽外，还没见到曦宸，听着四散逃窜的魔族讲述，他们大概也猜到了一点事情的经过。再加上命神的推演，他们大概将事实还原了个七七八八。

    等见到曦宸时，第一时间便将目光落在了曦宸小心抱着的皓泽身上。

    果然，

    众神在皓泽身上感知到了比魔帝更浓郁醇厚的魔气。

    这对于三界简直是噩梦。

    众神拦住曦宸，顾不得作为曦宸神格的事情，他们一致请求曦宸弑魔。

    杀不了，但可以封禁。

    何况命神的推演中，皓泽还没成气候，说不定诸神联手，能彻底毁掉这还没成长起来的新魔帝。

    皓泽模糊听见的便是诸神劝说曦宸的声音。

    可惜，

    曦宸直接控制剑陨，剑陨下落，落在诸神与曦宸中间。剑气荡开，诸神怔了怔，看向曦宸。

    “他，吾会负责。汝等敢动他——”

    剑陨嗡鸣，杀气凛然。

    曦宸抱着皓泽就此离开。

    时间回到现在。

    进入宸峦山脉后，曦宸抱着人径直来到一处湖水处。

    湖水清澈透明，滴滴水珠悬浮在湖水上空。

    曦宸抱着皓泽走到湖中心，她将人放到腿上，让皓泽的头靠在她的肩头，“小泽，配合着这湖水中的力量，慢慢融合次魂。”

    晧泽的视线终于从吊坠上面慢慢挪开，他看向身下的湖水。

    清澈的湖水看着普通，可他却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湖里钻入他体内，驱散了他体内的一点寒气。还有什么东西进入他的灵魂，透明的灵魂凝实了一点点，剧烈的头痛也因为这点东西缓解了一些。

    曦宸见到皓泽的视线，她夸张的开口，“这湖里面可放满了我的宝贝呢。”她对着皓泽晃了晃手腕上的沉香源木手串，“我的家底可都没了。还有从小世界得到的天道馈赠，我也都融进湖里了。”

    曦宸手臂收紧，将皓泽又往自己怀里拢了拢，“所以我们小泽一定能恢复的，会变得健健康康。”

    皓泽安静的听着。

    湖水的力量让他慢慢有了点力气，他听着曦宸在耳边的絮叨，张了张嘴，有些吃力的吐出几个字，“我，成不了神。”

    曦宸顿了一下，不再多话，只是握住皓泽冰冷惨白的手，将手腕上的沉香源木手串给皓泽戴上，“嗯。”

    晧泽张了张嘴，想到他从十二连阵中看到的各种世界。

    有的世界有种叫天平的东西。

    皓泽吃力的抬起手，露出曦宸放在他手中的吊坠，“不……对等……”

    救他还是救次魂。

    这根本就不对等。

    这一湖水，都够十个，百个次魂凝魂，重铸主魂了。

    曦宸看着皓泽。

    她脑中瞬间出现成百上千种回答皓泽的答案，最终，曦宸吐出三个字，“我乐意。”

    皓泽空洞的瞳孔慢慢凝聚出一点茫然来。

    曦宸看着皓泽，最终在皓泽茫然的视线下，慢慢抬起皓泽的下巴，曦宸低下头，轻轻吻上晧泽冰冷的唇瓣，“小泽，你仿若旁观者的记忆，我会让你全部真正体会一遍。”

    皓泽的瞳孔依旧只有那一点茫然，而且这茫然也很快散去，又只剩下空洞麻木，没有任何神采的眸子。

    他被关在魔族举全族之力搭建的十二连阵中，在承受着数种阵法和冰湖至阴至冷的折磨时，灵魂还要体会数万次魂近万年的所有苦难，次魂被时空回转没了那些经历，他却因为阵法记得清楚。

    又因为空间回转，次魂的灵魂得到净化，他却再次因为阵法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次魂幸福。

    阵法让他亲身体会所有苦痛，却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别人幸福，这十二连阵只让他承受着痛苦。

    啪嗒。

    一滴泪落在皓泽脸上。

    皓泽愣愣抬头，曦宸却已经从失态中恢复，她弯着眼睛，温柔的看着皓泽。

    “我，试试。”最终，还是皓泽妥协，一如一个个小世界中一样。在曦宸的期望下，皓泽总是妥协的那个。

    曦宸眼中藏起来的害怕消失，她眸光灼热，轻轻按住皓泽的脑后，低下头，又一次吻上皓泽的唇。

    冰冷的唇瓣与炽热的唇瓣相贴。

    皓泽一动不动的任曦宸施为。

    这些行为他在十二连阵中见过，应该是很好的行为，可他不懂，或者说他明白这行为的意义，却无法感受到。他只是麻木空洞的等着曦宸的唇瓣离开，皓泽努力抬起手。

    “小泽？”

    “还，还你。”

    “小泽——”

    皓泽抓住曦宸的手，因为没有力气，皓泽看着曦宸。

    曦宸张了张嘴，松开手，掌心向上。

    皓泽将手中储存着次魂的吊坠放到曦宸掌心。

    这样就算他失败了，她的小泽也能复活。

    曦宸抱紧皓泽。

    温暖的怀抱是从没体会过的，皓泽愣愣的被曦宸抱着，眼前愈来愈黑。

    “小泽，你知道么，次魂的形成是受主魂影。”曦宸轻拍着皓泽，“那个永远会为我妥协，永远都学不会顾着自己的一直是你——

    小泽，我们慢慢来，我会一直陪着你，只要你睁开眼睛就一定会看见我——

    小泽……”

    晧泽闭上眼睛，彻底陷入黑暗。

    曦宸就这么抱着晧泽，开始几十年，晧泽昏睡个两三年就能清醒几月，到后来，晧泽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从几百年到几千年，一动不动的沉沉睡着。清醒的时间却越来越短，最近几次更是只是睫毛颤了颤便又昏睡了过去。

    如此万年转眼而逝。

    湖中的力量几乎已经消耗而空，曦宸第一次主动叫醒晧泽。

    “小泽，我要出去一趟，这里我布着结界，曜，小凤她们都在结界外边守着，你不用担心，安心睡着就行。”

    晧泽看着曦宸，在曦宸马上离开时，他再一次放出自己的灵魂。

    这灵魂还是破烂不堪，哪怕凝实了不少，可也不知道是不是皓泽有意为之，魂晶依旧是暴露在外的。

    皓泽的魂魄飞向曦宸。

    这意思不言而喻。

    取魂晶，省得在浪费这一湖的天材地宝。

    曦宸看着眼前的灵魂愣了好半会，她紧了紧拳头，又磨了磨牙，最后，“呵。”

    曦宸冷笑一声，灵魂透体而出。

    再然后，

    皓泽只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后，陌生的感觉传入灵魂。

    曦宸吃干抹净后，灵魂吧唧一下，又亲了一口皓泽的灵魂，她一挥手，皓泽的灵魂回到身体。

    曦宸抬起皓泽的下巴，又对着眼前惨白的唇瓣亲下去，重重的一吻将皓泽的唇瓣都咬出了血迹。

    曦宸舔了舔唇，指尖擦掉皓泽唇角的血，“还要把魂晶给我不？”

    皓泽毫无反应。

    曦宸顿了一下，摇摇头，不舍的又看了眼皓泽，起身离开。

    这一走就是三百年。

    晧泽一眨不眨的看着曦宸走进结界，看着她将无数天材地宝融入湖水。

    曦宸进入湖中，小心又温柔的将皓泽抱入怀里，“我回来了。”

    晧泽睫毛颤了一下，又沉沉的昏睡过去。

    这次昏睡，晧泽有了些呓语，在陷入过去的痛苦中承受不住时，会偶尔溢出几声痛呼。

    如此又过去三万年，晧泽睁开眼睛，第一次主动开口，“我想去小世界看看。”

    “嗯，我们这就去。”

    曦宸抱着晧泽走过一个一个小世界，陪着他闻花香，听鸟语，看遍人生百态，喜怒哀乐。

    “曦曦，我想融合次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