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淑真说是去京城，但是也没有那么快。等到她将手头的东西都一一分派下去之后，都已经是半月之后了。
祥州城的天越来越冷，柳绾月收拾好冬日的衣物装箱放好，想了想，又添了一件狐裘进去。
应淑真这几日的日常就是看着柳绾月像个仓鼠一样，来来回回的给她囤东西，那模样不像是她要回趟京城，反而像是要去什么艰难苦险之地。
“好了，京城又不是没有这些，家中的衣物也有很多。”
眼看着柳绾月又要在加几件衣物进来，应淑真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
“阿娘？”
柳绾月茫然地歪头，眼神有些空散。
看到她这样子。应淑真眸色暗了一瞬。牵着手将她拉到一边坐下，带着茧子的手握着柔软嫩滑的手，看着像是两个阶级的人一样。
应淑真打量着手里这个白白嫩嫩的小手，不由得笑了笑。
真好呢，她的女儿，被养得很好。
“绾绾，阿娘虽然不知道你究竟在担忧什么，但是你放心，阿娘不会有事情的。”
柳绾月没有说话，她往前靠靠依偎在阿娘的怀中，体会着身躯传来的温热感觉，闭上眼睛又往怀里缩了缩。
她没办法不担忧，这半个月，她夜夜都睡不好，只要睡着了就会想到前世阿娘扶灵而归的那一幕。
还有……还有阿娘了无生息躺在灵堂中的样子。
“阿娘，女儿不喜欢皇后娘娘。”
柳绾月想了很久，她想告诉阿娘京城很危险，但是只要想着前世的事情，她都说不出口。
思来想去，她只能从另一个方向入手。
应淑真是知道柳绾月跟皇后之间的情分，自幼她缺失给绾绾的母爱，都是皇后给的。
“为什么？”
“只要我说了，阿娘就会信吗？”
“当然。”
在这世上，唯一和她血脉相连的只有她的女儿了。她怎么可能不信自己的女儿，而去相信别人呢。
有了这个回答，柳绾月自然不会犹豫，她将皇后根本不喜欢她，只是因为皇舅舅偏疼，从而想让二皇子在圣上面前多多露脸，这才让二皇子主动接触她。
而二皇子虽然跟她青梅竹马，指天誓日说什么情之所系，但是实际上已经跟别人有染，还孕有一子。
别的不用多说，只是这两件事情，就足以让应淑真火冒三丈。
“绾绾放心，阿娘知道了。”
应淑真日夜兼程赶到京城，还未来得及修整就进了宫，在明心殿前请求面圣。
“皇姑姑，多日未见，您风采依旧啊。”
程昌雪一身蟒袍，从明心殿出来的他，手中还端着一碗药。
“真是不巧，父皇刚吃了药睡下，现在怕是不方便见您。”
应淑真抬头看他，已经过了双十的程昌雪早已褪去了少年时的稚嫩。
“二皇子。”
这个称呼，应淑真就是故意的，果不其然，程昌雪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虽然仅仅一瞬，却因为她一直盯着看，看的清清楚楚。
“听闻殿下即将成婚，还未来的及恭喜殿下。”
“皇姑姑说笑了，父皇如今身体欠佳，身为儿臣怎么会在这个时候醉心它事。昌儿如今只想，父皇能快些好起来。”
程昌雪说的情深意切，话到最后甚至还红了眼睛。
“陛下若知道二皇子一片孝心，自然是会欣慰不已。既然陛下已经睡下，那么本宫明日再来。”
应淑真说完转身就走，身后的程昌雪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面上的笑渐渐地消失。
他倒是没有想到，柳绾月没回来，回来的是长公主。
啧，这当娘的可比当女儿的难糊弄啊。
……
“将军！即使军务繁忙，您也要注意身体啊，现在真是吃紧，如果您倒下了，长阳关怎么办。”
身着青衣短打的少年怒气冲冲地将已经热过一次的食盒，重重的放在桌上，桌上的放着的军务都被真的动了一下。
柳征被吓了一个激灵，心有余悸的接住掉落的折子。
“绾绾，阿爹一会就吃。”
柳征对着少年笑了笑，然后又投入近军务之中。
自从应淑真走后，柳绾月就去掉了钗裙，扮成少年的样子，来到军营之中做了柳征身边的亲卫。
专门督促他休息用膳的那种。
但是柳征这个被督促的对象一点都不自觉，每日都是一拖再拖。
“不行，用饭又不需要太久的时间。”
态度强硬的将军务从柳征手中拿走，然后将食盒放在桌上，把里面的饭食都拿了出来。
“绾绾，阿爹现在……”
“将军，营中无父女，这可是我要来这边的时候，您跟我说的。”
柳征默默地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饭食：话是这么说，但是也不看看军中这么多人，谁敢像她这样，对将军“呼来喝去”的。
柳征匆匆的吃了几口，刚想放下筷子就看到了柳绾月在瞪着他，只能再多吃几口，可是没想到，这一下还没进口，帐外就有人匆忙跑了进来。
“将军，蛮人进攻！”
柳绾月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柳征就已经像是一阵风一样冲出了营帐，只余下筷子掉落在地上的声音。
外间响起来的战鼓，惊醒了愣住的柳绾月。
开战了。
未曾关上的营帐口，些许的雪花飘了进来，柳绾月看着那些雪花，在他眼中，好像都被鲜血染红了。
擂鼓阵阵，战起的号角声响彻上空，长阳关外，蛮军叫阵，柳征站在关门城楼之上，冷眼看着那些逐渐逼近的蛮军。
“迎战。”
关门打开，早已蓄势待发的众将士冲了出去。
两军相交，厮杀声漫天。
“将军。”
副手上前来，面色很是不好。
“怎么？”
“这次领军的是蛮人的三王子。”
这三王子名唤赤哈，听说年级轻轻就已经成为了第一勇士。之前双方交战多年，他从未领过军，蛮王一直将他当做自己压箱底的底牌。
现在蛮王放出了这张底牌，这次绝不是之前的试探。
柳征明白他的未尽之意，遥望远方，虽然根本看不清对面的赤哈，但是却能感觉到那股战意。
“恩和，你在看什么？”
赶着牧羊归来的阿珠儿看到站在山丘上的少年，好奇的问道。
原本遥望着王帐的少年，在听到阿珠儿的声音之后，三两下从山丘上跑了下来。
“阿嬷，最近好多人都出去了。”
他接过阿珠儿手中的草料，随着阿珠儿一起往回走。
“是啊，族内的勇士都出去打仗了。”
他们的族人被长阳关阻拦的太久，这次王好不容易松了口，让大家尽情的打，自然人人都是热血沸腾，都想为进入关内出一份力。
就连阿珠儿的儿子也跟着去了。
“都快入冬了，怎么又要打仗了。”
恩和惆怅着一张脸：“最近都没什么吃的了，不为过冬储存粮食，寒冬到来之后该怎么办啊。”
他这样子惹得阿珠儿大笑，宠爱的捏了捏他鼓起来的脸：“放心，咱们这个冬天可不用发愁了，这次开战我们可是必胜的。”
阿珠儿信心满满的样子，让恩和好奇的不行。
“为什么？”
“哎，到了，将这些羊崽子都赶回去。”
阿珠儿没有回答他的疑问，恩和也没有再问，赶完牧羊之后，回了自己的帐篷。
帐篷里的两个男人用一根骨头煮了一锅汤，在恩和回来之后对他招招手，然后塞给他一个饼。
恩和接过饼之后，盘腿坐下吃饭。
“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细不可闻的话语，伴随着汤煮沸的声音响起。
“三王子都去了，这次他们是铁了心的。”
恩和，不，应该是木安咬了一口饼子。
“事不宜迟，你们今晚就走。”
“那你呢？”
“我还有别的事情。”
木安的目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看向了王帐的方向。
八个人出来，现在就剩下他们三人，好在他们幸不辱命，查清了长阳河的问题。
“他娘的，老子们流着血守着长阳关，多少兄弟们死在了这里，那些稳坐在京城享福的人却吃里扒外！”
恨恨地骂了一句，想到将军多年如一日地驻守，就为他觉得心酸。
木安低下头，他心中何尝不恨。
本以为是蛮子们学会了造船或者什么独特的渡水方法，谁能想到是出了卖国的狗贼。
那卢鹏徊当初真的让他死得太轻松了。
他们在牺牲了五人之后，断了蛮人从长阳河进去关内的那条路，也因此惹怒了蛮王，从而导致了三王子的出征。
也幸好三人混了进来，现在虽然还没查出来京城之中是谁在通敌，却已经有了大致的方向。
只是这些证据，是一定要送回关内的。
“你一个人，还要留着做什么？”
张怀也是看着木安长大的，只要可能，他自然是想要让木安跟他们一同回去。
“张叔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木安乖巧地笑了笑，张怀劝告不下，只能无奈放弃。
是夜，月朗星稀，各个帐篷的烛火都渐渐熄灭，直到后半夜，整片的草原都陷入了梦乡。
两道人影，在夜色的掩护之下偷偷离开。
在这之后，又有一道人影，从帐篷之中摸了出来，然后直奔王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