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会议室的时候，宋非喻总觉得有一束目光一直跟随着她。
但是当她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却什么也捕捉不到。
宋非喻喝了口水，手里举着剧本，继续半靠在身后的墙上。
跟没骨头一样。
旁边的霍思铭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座位，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跟陆升聊着什么。
陆升垂眸听着，他半侧着脸，鼻梁高挺，薄唇微抿。
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
宋非喻眯起眼睛。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陆升这张脸长得这么好看。
不知道霍思铭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陆升嘴角勾起，看起来心情挺不错的样子。
宋非喻看着他嘴角的笑定了几秒，继而移开目光，举起手里的剧本挡在脸前。
休息时间结束，陈梓航拿着剧本坐到宋非喻旁边：“宋老师。”
宋非喻应了一声，从墙上直起身。
陈梓航：“就是男二对女主的感情那里，苏楚涵觉得男二对女主就是存粹的兄妹情......但是我觉得不是这样......应该还有点别的。”
他说着翻了翻手里的剧本。
“这里，还有这里，男二几次欲言又止，我觉得他可能是想说点什么，但是碍于身份，有些话始终没说出口。”
宋非喻听着，点了点头。
“你理解的是对的，男二起初的确对女主有些不一样的感情，但是也止步于此了。”宋非喻回想着剧本里的情节，“后面女二的出现，让他及时遏制了这种感情。”
陈梓航冲前面的苏楚涵扬了扬下巴，满脸得意。
苏楚涵“嘁”了一声，没再理他。
宋非喻看着他俩的互动没忍住笑了一声。
“不用刻意去回避这种感情，也不用过于明显地去凸显，”她斟酌了一下用词，“那种隐晦的悸动就刚刚好。”
陈梓航走后，宋非喻有一下没一下地翻看着剧本。
她觉得那种若有若无的视线又出现了。
但是她找不到视线的源头。
***
宋非喻收到江妤发来的消息时微微愣了一下。
虽然只有短短几个字。
江妤：我要结婚了。
她盯着手机上那几个字没动。
看着屏幕上方的字在“江妤”和“对方正在输入......”之间变了又变。
过了几分钟。
江妤：你能来吗？
宋非喻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直到手机快熄屏，她才反应过来。
手指动了动，打出几个字过去。
宋非喻：什么时候？
那边回复得很快。
江妤：下个月，八号。
宋非喻：恭喜啊。
宋非喻：我这边不确定，到时候再说吧，能不能去我到时候提前告诉你。
那边输入了很久，最后只发过来一个“好”。
开始拍戏后剧组工作应该会比较忙，宋非喻确实不确定自己到时候有没有时间，能不能去。
但除此以外，还有别的原因。
大学前两年那会儿，她和江妤的关系还算正常。
虽然不在同一个城市，但两人经常在微信上互相分享日常，两个人一天的聊天记录够宋非喻快速翻好几分钟才到头。
宋非喻也还像高中时候那样时不时吃吃江妤和新朋友的醋。
两个人的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大概是大三开学那年。
那时候宋非喻已经不怎么回家了。
她和江妤也已经两年多没见过面。
大三开学前一个多月两个人就提前约好，十一假期的时候她去江妤所在的城市找她。
暑假的时候宋非喻打了两个多月的暑假工，再加上当时存了点稿费，好不容易凑齐了来回的路费。
提前两天买完票之后她截了张图，发给江妤。
宋非喻：我买完票啦。
宋非喻：好激动好激动，这两天课都没好好听。
宋非喻：我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就等后天起飞。
发完消息之后她拿出一本习题开始做，却心情雀跃到一个题也看不进去。
她每隔几分钟看一次手机，等着江妤的回复。
不知道看了多少次才等到。
江妤：跟朋友在外边玩，刚看到。
江妤：对不起啊，这次恐怕不行了。
江妤：我朋友最近失恋了，心情不好......她想让我十一和她一起出去散散心。
江妤：她状况真的很差，我也不太放心。
江妤：所以我就答应她了。
......
江妤发了很多条消息过来，也道了很多次歉。
宋非喻只看了前几条就直接摁灭了手机。
她爬上床，把自己整个人裹在被子里。
脑子里有些混乱，像是无数的信息杂糅在一起。
一会儿是江妤刚才发的消息，一会儿是这几天自己内心的欣喜，还有过去这几年闹过的每一次不愉快，以及记忆力所有和江妤有关的开心的事情......
胸口闷闷的，像压了块石头，又像憋了口怎么也吐不出来的气。
这种感觉她太熟悉了，跟以往的每一次都一样。
她大口大口呼着气，试图把压在胸口里的东西排出去。
却也只是徒劳。
曾经的陆升，现在的新朋友，好像随便一个人都可以排在她前面。
她从来不曾被坚定地选择过。
平时习惯了熬夜的宋非喻那天晚上睡得很早。
室友看到她的反常还以为她身体不舒服。
宋非喻笑笑：“没事儿，就是困了。”
第二天上午上完课，宋非喻把票退了，给江妤回复了一句“没事”。
她甚至对江妤的朋友表达了关心。
宋非喻：我昨晚睡得早，刚看到。
宋非喻：你朋友没事吧？
宋非喻：失恋心情不好确实很需要陪伴。
宋非喻：那你多陪陪她。
宋非喻：你们玩得开心。
......
发完之后她没有看江妤回了什么，把手机塞进口袋。
七天假期她哪也没去，在宿舍里把之前课上没听懂的内容补习了一下。
之后的一周、两周、一个月、两个月......一切如常。
只不过她好像失去了和江妤分享日常的欲望。
以前江妤半个小时没回她消息，她都会胡思乱想。
江妤又和新朋友一起出去玩了吗？
什么样的新朋友？
新朋友重要吗？
有多重要？
......
以前的她恨不得什么都和江妤分享，中午吃了什么要分享、昨天晚上被蚊子咬了好几个包要分享、今天上课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也要分享......
现在的她却十天半个月也想不起来江妤一次。
有什么东西已经被她慢慢淡忘了。
等几个月后回过神来的时候，宋非喻想，原来曾经那么看重、那么在意的感情，也能说放下就放下了。
后来江妤找过她，她说她能感受到两个人关系的变化。
宋非喻：没有啊，可能是我最近比较忙吧。
说着给对方拍了一张正在做的习题的照片，然后把手机开了静音，开始专心做题。
那段时间她确实很忙，忙到脑子里装不下别的东西。
江妤找过她很多次，每次都是抱着谈谈的态度来的。
就像曾经的她那样。
宋非喻每次都不想深谈，因为她觉得深谈下去没完没了，除了浪费时间意外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她每次都选择避重就轻。
最后江妤说她像一只把自己缩起来的刺猬，大门紧闭。
宋非喻看着手机里已经残血的BOSS，飞快打字过去：打怪呢，不跟你叨叨了。
从那之后直到现在，她和江妤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是淡淡的。
开始那几年偶尔还会聊一两句，这几年几乎不怎么联系，只是逢年过节互相发个祝福。
宋非喻想了一下，江妤什么时候交的男朋友她都不知道。
只是偶然一次在朋友圈看到，顺手点了个赞。
她倒不至于这么多年还对那些事耿耿于怀。
其实现在回想起来，宋非喻觉得那件事也没什么，没有多么严重，也没有多么不能原谅。
只是当年的她选择了一种保护自己的最佳方式。
不过是及时止损罢了。
宋非喻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口水。
但是再见面的话，两个人应该会很尴尬的吧。
她想象了一下那种不知所措、无话可说，或许还要假装熟稔，一起怀念过去美好时光的场面。
在心里打了个哆嗦。
煤球跳到桌子上，差点打翻宋非喻手边的水杯。
她心里紧了一下，赶紧把水杯移到离电脑远一点的地方。
对面有敲门声，是霍思铭来找陆升。
宋非喻看着面前电脑屏幕上的字。
不知道江妤婚礼那天陆升去不去。
陆升要是去的话，她肯定就不去了。
毕竟她并没有向陆升坦明身份的打算，起码在剧组生活结束之前没有。
但是她又不想直接问江妤。
她不想让别人觉得，那么多年过去了，她还跟以前一样小孩脾气，只要有陆升的地方就没有她。
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古早偶像剧里的抓马场面。
男主指着一旁的男二，面对着男主，表情严肃，语气坚定：“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宋非喻又是一个哆嗦。
不过她隐约记得大一还是大二的时候江妤和她说过，她和陆升的关系没有高中那么好了，只算是普通朋友。
而且以陆升现在的身份和名气，再加上到时候正好在剧组拍戏，应该不会去吧。
宋非喻摸了把薯条塞进嘴里。
现在离婚礼还早，到时候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