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余念琛就在附近的关系，何韵这一觉睡得很好，没了梦里的妖魔鬼怪，她一直到闹钟响了第五遍才勉强睁开眼睛。

    按照原定计划，今天何韵应该返程回雍城。计划赶不上变化，她嘴里叼着餐包，顺手打开了微博想看看本地新闻有没有更新。“啪嗒”，是餐包掉在了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微博的热搜明晃晃地挂着一个词条——“水仙乡希望小学校长意外死亡，死因竟和它有关”。

    如果放在过去，何韵根本懒得点进去这种哗众取宠的标题，想想也是用来骗点击量的。但这个发出来的内容实在太过于详细和熟悉了，以至于她无法移开目光。点进原创的长微博，何韵颤抖着手指拨通了一个电话。

    “许贝，你疯了？你这样会影响案件进展的，你怎么可以把小群里讨论的内容当作确定事实发出来呢？”

    许贝开着免提，得意洋洋地看着自己不断增长的粉丝数量。再涨一点，等到过了一百万，这个破记者工作不干也罢。反正他是企业编，辞职了也不可惜，凭着自己在媒体行业混迹多年的人脉，当个自由自在的自媒体也很痛快。反正他这张嘴爱说敢说，从来不怕得罪人，搞不好以后还能当个什么有影响力的博主，这不比被市台压一头舒服多了。

    是以，许贝根本没听进去何韵在说什么，完全沉浸在对未来的美好幻想中。

    “得了吧何韵，你想当一条听话的舌头你就继续。我么，有流量就够吃了。这次虽然我有不厚道的地方，抢了你的内容，不过我也为此付出了代价。通知你一声，我被台里开了。以后咱们再见面，搞不好是你来采访我了哈哈哈……”

    听着那头嚣张的笑声，何韵气得把手机往床上一甩。过了半晌，她又认命地拿起来，给余念琛发送起解释的短信来。

    一声信息提示音响起。

    许贝停止了回复网友的留言，打开手机。是一个未知号码发送来的文字，没头没脑的，让人看得云里雾里。

    “什么我知道什么？”许贝只当是垃圾短信，随手就放在一边了。接下去他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就是悄悄地重返水仙乡，搞不好还能挖出点什么大内幕来。

    许贝深谙流量之道，此前“蓝林珠宝”的词条在热搜上挂了一个月之久，他就知道现在的人喜欢看哪些内容。猎奇、血腥、诡异，越是寻常人接触不到的内容他们就越好奇，这种好奇像驴吃不到的胡萝卜，会一直吊着他们往前走。

    “抱歉，是我嘴快了。”

    何韵坐在余念琛的车里大气也不敢出，生怕他一个阴阳怪气把自己赶下车去。

    余念琛只是静静地开车。

    “到了。”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车子行驶到了一条略窄的小路。因为路窄车子进不去，所以他们只能将车停在路口。刚下车，何韵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

    “医院？”

    “不全算吧。”余念琛看了看这条街，白天都显得灰蒙蒙的，给人一种森冷感，“这是我跟带教老师打听过的——他是本地人——本地人有什么疑难杂症拿了中药就会来这里。”

    “除了密布着抓中药的药店，菘蓝镇的人还习惯把喝完中药的药渣倒在这里，让千人踩万人跺。据说这样一来病气就会被踩散，病人就会好起来。当然水仙乡的人也会不远万里地把药渣倾倒在这条小路的路面上，只为了求一个心里安慰。”

    “你刚刚一路没跟我说话我以为你怪我。”

    “当然怪你了。”余念琛斜睨了何韵一眼，“拜托，我才是警察。你有什么想法能不能第一时间跟我说呢？”

    “我以后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何韵抬头看余念琛，努力做出一副诚恳的表情。她的眼神亮晶晶的，很像讨食的仓鼠

    余念琛一愣，不自然地说：“进去打听打听吧。”

    白净纤细的手指拿起一瓶淡黄色的液体晃了晃，随后又放下。紧接着有什么东西被投进瓶子里，过了一会儿就完美地融了进去。

    轻轻的叹息声响起，手的主人拎着瓶子径直走向了被捆在墙角的人。

    “你怎么偏偏就猜到了呢？”

    “呜呜呜呜呜……”

    “没关系的。”白皙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像哄孩子一样轻柔地说，“睡一觉就过去了。”

    何韵和余念琛在其中一家中药铺大有收获。药铺的老板是从水仙乡迁到镇上的，所以一些散户都会把药材送到他家。

    “川乌直接捣碎了用是有止痛的效果，但持续不了多久，要提纯才行。纯度越高，麻醉的效果越好，最常可以维持七八个小时。而且这种麻醉是一点点渗透进去的，等到你发现自己手脚不能动的时候，可能脑子还很清醒。”药铺老板摸着山羊胡须说，“水仙乡最好的川乌都是被药企收走的，轮不到我这。我知道的在种的几家也陆续搬走啦，说是为了孩子读书，毕竟那样的学校……”

    老板使了个眼神，余念琛露出一副了然的神情。

    “为什么不去公安局呢？”

    老板摆摆手：“你不懂我们小地方，宗族势力强大。何况，我也姓李，我总不能自己给自己脸上抹黑吧？喏，这是这三个月到我地方送过川乌的人名单，你们可以再去问问。”

    余念琛接过那张纸，一下就锁定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这上面怎么有顾明？”

    “顾明是谁？”老板探过头来看了一眼，看到龙飞凤舞的字迹随即笑了，“你们说他啊，他以前跟亲爹姓的时候姓李。叫李明，是咱们乡里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