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仿佛看见了一个学校里的孩子们逃不出去的地狱。
女孩原本应该握着笔的手不知所措地垂着，而李爱民脸上是一脸享受
顾明几欲作呕，最后还是强压下不适，匆匆离开了。
“我一直等到那个女孩子出来。但是她看到我的时候显然很惊慌，她心里也很清楚，被惩罚并不是一件好事——起码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那时候才来学校没多久，想着大不了就不要这个支教凭证了，保研加分什么的也随他去吧，至少要把他从位置上拉下来，给学生们一个清朗的环境。”
顾明说到这，停顿了一下，他抬头，眼里尽是荒谬和无奈。
“但是你们知道吗？我鼓足了勇气陪那女孩回家的时候，看到的是什么？”
“她的妈妈从屋里走出来，在我面前直接脱掉了她的裤子。看到没有异常后，坦然地让她穿了裤子回屋。我当时到嘴边的话都被噎回去，一路上打的腹稿也几乎说不出来。”
何韵关心地问：“那后来你说了吗？”
顾明点点头：“女孩子的家长是知道这件事的，我话没说完他们家人就把我赶出来了。”
何韵不解：“这是为什么？”
“在他们看来，名声大于一切。农村尤其看重女子的贞洁，所以他们生怕我知道更多不该知道的内容，毁了这个女孩的清白，就把我赶走了。”
余念琛嗤笑一声：“农村人的愚昧无知就在这，明明只有把坏人绳之以法才能让孩子获得所谓的清白。偏偏他们觉得只要身体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就没关系。殊不知精神上的伤害远比□□上的伤害要深刻得多。”
顾明赞同地点头，终于对余念琛有了好脸色。
“的确，后面我还去过不少学生的家里，明里暗里打听过李爱民做的事。只知道有不少家长都是知情的。他们很联合，一致认为是我有问题，最后有人把这件事告诉了李爱民。”顾明拨弄着手里的烧杯，“这也是我和李爱民不合的原因，我们几乎已经是撕破脸了。”
“他的确该死。”何韵听完，斩钉截铁地说，“但这并不代表其他人有权结束他的生命。我们国家有完善的法律制度，所有犯罪的人都应该得到公正的审判。”
“有人告过他，证据还没出乡就被毁掉了。那户人家后来也搬走了。你们应该知道的，他的堂哥是李书记。”
小小的塑料棚子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谁都没有再说话。
最后还是余念琛觉得尴尬，看着顾明的动作，不经意地问道：“顾老师既然教科学，一定也很擅长化学吧？”
“只能说会一点，初中以上的就不敢教了。”
“李爱民死的时候，身体里有一些麻醉成分。我想除了乡卫生院，就只有学校里有这些材料了。”
顾明哈哈大笑起来：“余警官，你大可以去搜。什么麻醉剂之类的太高级了，我们这样的学校里面怎么会有。如果你怀疑我，可以去调取我的当天行程，我相信肯定有人为我作证的。”
或许是因为被余念琛直白地怀疑，顾明在陈述完李爱民的罪行后立即表示身体不适要休息，就把两人赶了出来。
“我觉得这个顾明最有问题。”
何韵咬咬下唇，纠结着开口：“我们发现李校长尸体那天早晨，我隐约在顾老师身上闻到了酒味。但是是酒味还是酒精的味道，我说不好。”
乌云遮住了月亮，也遮住了余念琛的脸，看不清他的神情。
“你早怎么不说。”
他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既清冷又冷淡。
“我这不是不确定嘛。”
何韵只要不是出镜，平常说普通话的时候会带一点儿温柔的江南口音。话说到最后不自觉地就开始语调上扬，像是在对人撒娇。
余念琛忍不住戳了戳她的发包：“你要对自己的鼻子有信心啊，小黑。”
“你太烦人了，余念琛！”
何韵和余念琛刚刚走出校门，冷不丁蹿出来一个人，把他们俩都吓了一跳。等反应过来，余念琛已经把何韵护在了身后。
“小不点，你放学不回家在这里偷偷摸摸的干嘛？”
看到是一个小男孩，余念琛扬眉就想吓唬吓唬他。
“马博文？你是马博文吗？”何韵从余念琛背后探出头，迟疑地喊出小男孩的名字。
“客人老师。”马博文眼睛一亮，“我特地在这等你们的。”
“有什么事要告诉我们吗？这个叔叔是警察，你有发现的尽管说。”何韵指了指余念琛。
马博文左顾右盼，确定四周没人后才说：“我看到过顾老师和李校长吵架。”
“听说李校长死了，我赶紧告诉你们这个消息。”
余念琛笑出声来：“年纪不大，倒是挺活络。行，感谢你的这个情报。如果需要的话，到时候还请你作证。”
马博文一听这话，直接咧开嘴笑了起来。过一会儿，他又扭扭捏捏地问道：“那当证人有什么好处吗？”
余念琛刚想骂他几句，又想到了什么，俯下身，低头在马博文耳边低语。
马博文听得连连点头，随后他接过余念琛给他的十块钱，连蹦带跳地跑走了。
“你跟他说什么了？”
余念琛得意地看了何韵一眼：“节省人力，寻找嫌疑人。”
因为李爱民死了，其他人也都回了雍城的缘故，何韵觉得也不好在乡民家里住下去。余念琛就陪她一起到乡民家拿行李，开车连夜回菘蓝镇去。
盛夏，水仙乡的夜里时不时会有小雨。风尘仆仆的土路被雨水一浇，就变得异常难走，一不小心容易打滑。余念琛自告奋勇地举着一个小型的手电筒走在前面，何韵亦步亦趋地踩着他的脚印跟在后面。
然而，马有失蹄，人有失足。
余念琛因为踩上了一颗小石子，直接摔进了路边的草丛里。
“晦气。”他从草堆里起身，看着满身的泥泞，面色不虞。
“没事吧？”何韵赶紧上前几步，上下查看余念琛有没有受伤。
余念琛抖了抖裤腿：“没事。继续走吧，应该快到了。”
远远的有狗叫声响起，那是对陌生人的警惕。在一片夜色中，乡民李红家白墙黑瓦的房子出现在他们眼前。
“哎呀，何记者。”
李红正在院外捣药，看到何韵很是惊喜：“今天还住我家？”
何韵摇摇头：“你知道的，李校长死了。我也要回去了，今天是来拿行李的。”
“我都给你收拾好了，你等着。”
不一会儿，李红就从屋里把何韵的行李箱提了出来。何韵到过谢，想和她寒暄几句，却听到她一声惊叫。
“妈呀，这个小哥怎么脏成这样？要不要在我家拾掇一下？”
余念琛的表情更阴沉了，他虽然有时候不修边幅，但还是第一次被人直白地说脏。
“路上滑，摔了一跤，回去洗洗就好了。”
何韵感觉余念琛下一秒就要发火，赶紧拉上他就走。
等到两人在车里坐定，时钟已经指向晚上七点了。何韵这才觉得这一天没吃什么东西，有些饥饿难耐了。
“回菘蓝镇还要两个多小时，我们去周万宁他们去过的那家农家乐先吃点。”
余念琛听到何韵肚子发出的“咕咕”声觉得好笑，他说：“顺便，我也问问老板当天的具体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