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周万宁所说，酒局在半夜十二点就结束了。期间，李爱民接到了好几个身份不明的电话，他时而嬉笑时而怒骂，喝了酒的脸变成了油画板，十分精彩。

    酒过半巡的时候，李爱民就神秘兮兮地和周万宁说了个好地方，邀请他一同前往。

    “二少，你是知道的。我家里那位管我管得严，根本不敢胡来。”

    “于是，李爱民就一个人去了？”余念琛敲敲桌子，示意旁边的小警察赶紧记下来。

    周万宁点点头：“应该去了。”

    何韵听得一头雾水：“什么地方啊？”

    于是，她看到余念琛的耳根飞速变红，喉咙里不自然地咳嗽了几声。

    “周总，是什么？”何韵转向周万宁，“你们不说清楚我很难下笔啊。”

    “歌舞街一样的，那种地方。”周万宁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还没等何韵反应，他又艰难地补充，“更过分的是，这里的那种地方，似乎很多都是未成年人。”

    何韵的面前浮现出杨梦的脸，她下意识地拉住了余念琛的袖子。

    余念琛看了她一眼，示意周万宁暂停。

    “老周，你跟我们走一趟。”余念琛看向实训班的带教老师，“麻烦王老师和菘蓝镇局里的人说一下，借他们的审讯室一用。”

    何韵坐着警车离开的时候，恰好碰到许贝和汤达来找周万宁。锦绣集团雇佣的司机已经被排除了嫌疑，许贝和汤达也有人证表明清白，周万宁索性提前让司机把他们送回雍城去。

    “何韵，不一块儿回去？”

    何韵扯了个谎：“这案子和我之前的专栏案子有点关系，我跟他们去镇上。”

    “嗨，市媒就是这点好，什么都能跟。我第一次碰到命案，可好奇死了。这些警察只管问话，什么也不跟我说……”

    许贝还要抱怨，却感觉背后阴风阵阵，像是有什么人在盯着他。

    “嗐，我们就先回去了。有事儿咱们微信上说。”

    何韵点点头，关上了车门。

    审讯室是余念琛的主场，也是何韵不算陌生的地方。只是第一次走进这里的周万宁浑身上下都不自在，他不明白，自己只是喝了场酒，怎么就被莫名其妙地当作嫌疑人了。

    “李爱民是个□□。”

    周万宁说完这句话，仿佛在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打开了话匣子——

    “来来来，周总，我敬你一杯。”

    “多亏李校长，我们这次发放爱心文具才能这么顺利。李校长带队带得好。”

    李爱民几杯黄汤下肚，脸上浮现出得意的神色来。那表情看起来并不像一个校长，更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生意人。

    “老周，虽然你从城里来。但你们那地方管得严，肯定没我们乡里好玩。这儿的领导基本上都是我的远亲近亲，要不要等会儿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周万宁吓得连连摆手，酒也醒了大半：“李校长，可不敢。我家那位是河东狮，被她发现我得掉好几层皮呢！”

    李爱民嘿嘿笑着：“发现不了，洗洗，不就干净了吗？”

    起初，周万宁以为李爱民只是对于男女之事少了道德观，没想到他接下来说出来的话让周万宁差点当场要打110报警。

    “周总，如果，如果你看上我们学校的哪个学生。你跟我提一嘴，晚上，我就让人给你送过去。”

    周万宁手里的酒杯一晃，重重地掉在桌子上。他上前几步捂住李爱民的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李校长，你喝多了。”

    “嘿嘿嘿，你们城里人就是胆小，老菜帮哪有小白菜水灵。你这是还没尝到甜头……如果你害怕，镇上也有个地方，你去不去？”

    周万宁连连摆手，顺便喊了站在门外守着的司机——这是他的习惯，防止在宴请客户的时候被听到什么商业机密，两人就一起把李爱民送出了门。

    水仙乡晚上很静，方圆几百里只有他们喝酒的这间农家菜相对热闹一点。出了农家菜馆的门，被冷风一吹，李爱民的脑袋也清醒了许多。

    “周总，你不去我就自己去玩了。这件事还请你保密，不然……”

    李爱民的眼神在黑夜里炯炯有神，泛着绿光，让周万宁不自觉地想起动物世界里面的狼。

    “色狼！这个李爱民就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说到激动处，周万宁唾沫横飞。但他随后立刻冷静下来：“我也知道，我们是雍城来的，不能在这里惹出什么祸端来。于是答应他以后就匆匆结了账，和司机回到乡民家里，接着睁开眼就看到二少你们了。”

    “在局里要喊我余警官。”

    “好的，二……余警官。”

    “你们从农家乐离开的时候大概是几点？”

    “这个我倒没有多大印象了，只记得喊司机进门的时候看了眼时间，大概是一点左右。”

    “李爱民的死亡时间是在四点到五点，考虑到药物发作也要时间。所以他有可能在跟你分别之后，真的去了寻欢作乐的地方。”

    余念琛眉头紧锁，这样一来排查范围就大了很多。李爱民没有结婚，平日里的生活轨迹也相对简单，原本他们也只是将范围锁定在水仙乡。一旦他去过镇上，搜索走访的范围就扩大了许多。而且这里不比雍城，摄像头不是缺失就是损坏，给他们办案带来了很大难度。

    菘蓝镇的公安局已经把这颗烫手山芋扔给他们了，还立下了军令状让他们三天破案。不然实训课的带教老师就会给他们的这次课程打不及格——等于以后还要来补训一次。

    余念琛并不想再来这个鬼地方，除非，他抬头看向审讯室对面的玻璃。何韵的脸清清楚楚地印在玻璃上，她眨巴着眼睛，看着里面的一举一动，尽管她什么内容也听不到。

    “行吧老周。我给我哥打个电话，让他来保释你。”

    余念琛掏出手机就要拨号码。

    周万宁惊慌失措：“二少，我不是有证人吗？为什么我还要保释？”

    “因为你是我们明确的最后一个见到李爱民的人。就算乡民听到你们回来的动静，谁知道那是不是你呢？这儿又没有摄像头。你说了不算。”

    余念琛说着已经拨通了电话：“喂？哥？老周涉嫌一起命。嗯，人在我这，你打保释金来。到我卡上，要十万。”

    周万宁冷汗涔涔，比把他放在火上烤还难受，感情二少是把他当作提款机了。大少向来不喜欢被人威胁，回去一定会指责他办事不力。周万宁不敢再想下去。

    余念琛挂了电话，心情肉眼可见好了起来。

    又过了十秒钟，余念琛的手机短信声响起，他低头看了一眼，笑眯眯地对着周万宁说：“好了老周，你回雍城吧。我会努力帮你洗脱嫌疑的。”

    “诶。”周万宁走出审讯室，看到何韵就像看到了亲人，“何记者，我们一块儿回去吧。”

    何韵还没开口，已经有人帮她拒绝了。

    “她不回，你自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