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苟寻没见到来保释自己的奶奶,反而在市局门口见到了一辆熟悉的面包车。车子他是很熟悉,但上车以后车里的人他却没几个认识的。

    车子后排坐着一个人,和这辆破旧的车格格不入。

    有人直接伸手把苟寻的头按下去,他才发现旁边跪着几个熟悉的人。

    “阿彪、莽子?”苟寻惊呼出声。

    他们的手被反绑在身后,嘴巴也被堵上了。很快,苟寻也发不出声音了。堵嘴的人很有技巧,直接把布塞进了他们的喉腔,他们连吞一口口水都相当困难。

    “宏哥,人齐了。”

    “嗯,带去老板那里。”

    “我要讨个公道啊!”

    “我一定要为我女儿讨个公道,让罪犯受到惩罚!”

    翌日,市公安局门口熙熙攘攘,挤满了看热闹的市民。等到何韵赶到的时候,人群已经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不是依靠摄像搭档刘楠的努力,何韵应该什么都看不到。

    一个头发半白的中年男人跪在公安局门口,身边还放着一张一开的卡纸,纸板上密密麻麻地写满了黑红的字,还有很多错别字,显然男人的文化水平并不高。他穿了一件半旧的T恤,肩膀和袖口那边已经开了线,裤子的膝盖和臀部位置也已经磨得褪色。

    何韵只是奇怪,为什么现在市局都没人出来制止他的这种行为。

    然而很快,何韵就明白了。

    几个看似文职的小民警用尽了吃奶的力气,都没有把人从门口拖走。男人还是稳稳当当地跪在那里,嘴里喊着一些要公道的话,丝毫没有因为这些小插曲影响他的计划。

    何韵还想观察一下情况,男人扭头就看见拿着话筒的她。他“蹭”的一下从地上起来,冲到了何韵面前。

    “记者同志,我要曝光他们警察不作为!我要上电视投诉!”

    刘楠赶紧打开摄像机的开关。

    何韵早就猜到男人大概是张梓涵的父亲,她没有急着采访,而是小声地对着他说了几句。张梓涵的父亲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利索地卷起纸板,大手一挥:“走,咱们进里面说。”

    没人拦他,也没人拦得住他。

    做惯体力活的男人被愤怒的父爱充斥着,早就化身成为了一个无所不往的勇士。

    何韵麻烦局里的工作人员找了一间会议室,调整好位置后才让刘楠打开摄像机——

    张峰不像张梓涵说的那样,他是个鳏夫。妻子得病很早就去世了,但为了让女儿不要有没有母亲关怀的心理,他只说是和妻子离婚了。每每到了张梓涵的生日,他都会模仿去世妻子的笔迹给宝贝女儿送礼物、打钱。

    为了让张梓涵可以在职高毕业后继续学习深造,他白天在认识的包工头地方抹水泥,晚上歇一会儿就出去跑外卖,想给张梓涵攒下一笔民办大专的高昂学费。

    但男人终归是男人,张峰一心埋头干活,忽视了对青春期女儿敏感心理的呵护。

    张梓涵在学校的成绩不过是中游荡荡,自己也没有什么对未来的规划,只想着过一日是一日。职高的攀比风气很重,女生之间还互相传递着容貌焦虑。张梓涵长相平平,就在化妆上狠下功夫,可惜是灯下点烛——白费蜡。她的手和她本人一样不够聪颖,妆容并没有给她锦上添花,反而变成了雪上加霜。

    张梓涵又到了爱慕虚荣的年纪,求着张峰买了笔记本、平板和手机。

    “每天晚上,她都要玩手机到很晚,第二天早上起不来我就只能从工地赶回来,骑电瓶车带她去学校。”

    张峰语气无奈,何韵却听出了一个父亲对女儿的满满宠爱。

    张峰并不知道张梓涵是在什么时候认识林昆这些人的,只知道某一天晚自习回来的张梓涵变了一个人,学校是一步也不愿意踏进去了。张峰还以为是女儿在学校里受到了欺负,找了班主任好几次,得到的回复却是这是张梓涵自己的决定,与任何人无关。

    眼看高考一天天临近,张梓涵每天颓废地待在家里,张峰没有办法,想着只能等女儿拿到毕业证书以后,帮她在工地老板地方求一个文员的工作。钱少也没关系,反正只要自己有一口气在,总能护着她。

    没想到比毕业证先到来的,是张梓涵被人欺侮进医院的消息。

    张峰看不懂化验单上面的各项加减指标,他只知道,他的女儿要治疗很久,都不一定能恢复到原本的健康状态。而其中的一项检验内容更是让张峰血气上头——张梓涵的□□陈旧性破裂。这么一个七尺男人竟直接蹲在病房门口哭了起来。

    闻着落泪。

    打定了主意,张峰就来到市公安局,想直接教训一下那几个该死的小混混。没成想,却在门口听到了他们被释放的消息。

    是可忍孰不可忍。张峰就做出了早上在市局门口的惊人举动。

    何韵一边听,一边点头表示理解。为人父母,为孩子考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张师傅,但是你这种行为属于扰乱治安,也是不合法的。”

    “犯法的人都逍遥法外了,我这算犯什么法?!”

    讲到后来,张峰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何韵顺手关掉了摄像机。很多案件的内情她无法告知这个可怜的汉子,只能尽量站在他的立场劝慰他。

    “张师傅,案子还没完结,警察也是按照流程办事。一旦掌握了确切的证据,肯定会再把他们抓回来的。”

    “你别骗我了,我知道那几个也都是未成年人。如果不是他们骗涵涵说可以赚大钱……”

    何韵原本坐直的身子微微一颤,敏锐地捕捉到了张峰的话。

    “你是说,张梓涵是因为想要赚钱被他们骗的?”

    “是啊,根本不是什么男女朋友。她手机上的聊天记录都没了,我看了她笔记本上的一些记录。所以何记者,我的女儿真的是被冤枉的。”

    “我就是想,如果我不给他们压力,他们是不是,是不是直接就会忘记了我女儿?”

    就像一滴雨落进大海,再也看不见。

    会议室里终于迎来长久的沉默。

    “张师傅……”

    何韵还想说些什么,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余念琛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扬了扬手机。

    “正找你呢,打了你好几个电话都没接。”

    “抱歉,采访的时候习惯静音。”

    “嗯。”余念琛也不多说,“刚刚他们说你跟一个闹事的进来会议室了。我们现在要出门,有那批珠宝的下落了,你跟不跟?”

    “跟!俞济舟醒了?”

    “没。”余念琛看了一眼张峰,“去车上跟你说。”

    这次换成了余念琛开车,他开车的技术很好,又稳又快,不一会儿就到了目的地。

    这个地方何韵很熟悉,曾经来这里采访过一个固执且守旧的非遗传承人。那位老者就喜欢居住在城市中心的老房子里,据他所说只有上了年纪的房子才有人气,而人气才是给手工艺品注入灵魂的关键。

    这种说法到底对不对根本无从考证。

    何韵只知道这片区域的房子以前是某个机关单位出钱筹建的,虽然老旧了,但保养得还算不错。里面住的一些老人也都是机关里退下来的老人,要说他们的犯罪,何韵还真不敢往下想。

    车上,余念琛言简意赅地讲了一下他们的侦破过程,何韵脑补了一下,大概就是大海捞针的法子,人工轮流观看那几天小巷子附近道路监控拍摄到的可疑人员和车辆,还真让他们在俞济舟受到袭击的时间点发现了端倪。

    “看到了几个熟人。你也认识。”余念琛的脸上难得出现得意的笑容。

    何韵一点就通:“不会是那几个小混混吧?”

    余念琛默认了。

    “你猜这是谁的家?”

    何韵摇摇头,他们刚刚一起走进小区。门卫的大爷照例对几人进行了登记,警察鲜少踏足这里,他感到十分新鲜。

    “是王家那小子犯事儿了,还是李家那小子又出走了吗?”

    何韵耸耸鼻子,熟悉的鱼腥味传来。她转头问大爷:“大爷,咱们小区里有人晒鱼干啊?”

    雍城是个沿海城市,当然也盛产海鲜。喜欢吃海鲜的人自己在家晒点干货也很正常。就是这么一句普通的问话,却打开了大爷的话匣子。

    “小姑娘你的鼻子好使啊,我得鼻炎以后都闻不到这个味儿了。我这儿常有人来投诉说,小区里腥味太大,我都闻不出来,没想到是真的。主要那老婆子也是个可怜人,全靠这点收入赚钱给孙子在城里买房子啦……”

    有人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也有人生下来就在受苦。这句话放在郑阿婆身上一点儿也不为过,因为她一生下来就在受苦。小的时候因为是女孩儿,她被家里卖给别的人家当童养媳,好不容易生了儿子了,以为可以享福一阵子,结果丈夫走了。把年幼的儿子拉扯大以后,刚刚开始赚钱,儿子又得了绝症。郑阿婆不得已也给儿子买了个山里的媳妇,给家里留下一点血脉。

    可是啊,他们家实在是太穷了。没有希望,不见盼头的日子磨掉了人的耐心,儿媳妇终于忍不住跑走了。郑阿婆只能再次挑起家里的重担,赚钱给儿子买墓地,赚钱给孙子上学。她什么也不会,年轻的时候跟着自家男人学了一些打渔的手法,年纪大了就只靠织补渔网,晒晒鱼干来换点钱。

    见到有陌生人来,郑阿婆十分警惕,马上就要关门。眼疾手快的余念琛直接把门挡住,亮出了警官证。

    “郑阿婆,我们找苟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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