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等不到人来,何韵索性去了羁押室看余念琛在做什么。她今天出来一天了,不带一条新闻回去算是白跑了。

    这是何韵第一次来到羁押室,比想象的温馨一些,没看到什么小说里描述的各种花里胡哨的刑具,就是在小房间里放了一把可以拷人的椅子,前面放了张桌子。

    门紧紧地关着,听不到里面在说什么。

    余念琛背对着何韵,所以何韵一眼就可以看到瘫坐在椅子上,一脸挑衅的狗子。白天的时候看这个小混混,会恍然发现他其实年纪也不是很大。被黑夜打上的阴影褪去以后,露出一脸的稚嫩。尽管他想看上去无所谓,但他垂在桌下的手还是被何韵发现了——拼命地抠着手指甲,手指微微发颤。

    他在害怕。

    失去了兄弟们的起哄助威,他也不过是一个孩子,会为自己的命运担忧。

    梁良看到何韵进来,用眼神示意她安静,然后把塞着的耳机分了一个给她。

    余念琛清晰低沉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原名苟寻,2005年十二月生人,还没到十八岁啊。”

    狗子没有回答,用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挑衅地看着余念琛。

    “你刚刚说,你什么也不知道?那你知不知道,满十六周岁不满十八周岁的人贩毒、□□也是要入刑的。”

    “我没有□□!也没有贩毒!我只不过逗那女人玩,根本没想带走她。”

    “我们已经掌握了证据,只不过现在来通知你一声。你无论说不说,都可以给你定罪了。”

    “只是,我觉得有些可惜……”余念琛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你这么讲义气,你的几个兄弟可为了减少刑罚,什么都说了。还把你供了出来,说你是主谋。”

    狗子却轻蔑地笑了,他一下子镇定下来。

    “莽子、阿彪他们才不会这样呢。我们一起在石头哥地方接的活、拿的货……”

    到底还是年轻,心里藏不住事,狗子一时嘴快就泄露了不少信息。

    “梁良,都听见了吗?”

    “都记下了,老大。”

    狗子,或者叫他苟寻也可以,像被放掉气的车胎,一下子瘪了。

    但就在此时,余念琛放在羁押室外面的手机想了。梁良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朝对讲机里喊:“老大出来一下,是很要紧的电话。”

    余念琛只不过是刑侦大队的老大,现在市局的老大打电话来了,可不是很要紧的事情么。

    接到电话的余念琛没听几句就变了脸色,随后竟直接走出了羁押室。

    何韵戳了戳梁良:“梁警官,我能不能进去采访一下他啊?”

    梁良本着一个警察的操守,坚定地拒绝了何韵:“你能来这儿已经是我们老大法外开恩了,我还特地塞了一个耳机给你。现在你还想进去采访?何记者,警察问话和采访可是两回事。”

    何韵也不勉强:“那你让我和他对话几句,你看着听着,总行了吧?”

    门口,余念琛没有要结束电话的意思,梁良见状,把话筒移到何韵面前。

    “最多两分钟。”

    “梁警官,下次有案子了我一定着重笔墨描写你的英勇神武!”

    “可别,我最好拿着薪水啥事儿也不干。”

    “苟寻。”何韵清了清嗓子,“你和受害女孩张梓涵是什么关系?”

    “那妞儿原来叫张梓涵,真是一个烂大街的名字。”苟寻嘀咕了一句,随后回过神来,“怎么你们警察也换了个妞儿来审我?这是对我的严重歧视!”

    羁押室的玻璃是单面防窥的,坐在里面的人看不见外面的情形,所以苟寻也根本没有认出来,何韵是当天晚上阻止他带走女孩的人。

    “林昆,也就是你们叫他棍哥的人,是不是才是这次事情的主谋?”

    何韵进羁押室前撒娇卖萌得到了陈恩的许可,调阅了这次事件的卷宗。派出所记录的内容很详细,概括来说就是不良少年少女因为感情纠葛而产生的纠纷,不小心意外将她这个陌生人卷入。何韵仔细地看过,这四个人里面,除了林昆已满二十岁,其他几个人的年纪都在十五到十七岁不等。明明应该是在学校学习的年纪,他们却过早地踏入了社会,来品尝这世间的酸甜苦辣。

    受害女孩张梓涵其实和这些小混混过去的成长经历都有些相似。因为父母离异,跟着打零工的父亲生活。父亲每天早出晚归为了父女俩勉强糊口,青春期萌动的张梓涵轻而易举地就陷入了为她布置的甜蜜陷阱里。

    何韵是个阴谋论者,要说这里面没有背后推手,她是绝对不信的。

    苟寻等四个人在进市局前就已经验过血了,和张梓涵不同,他们身上并没有什么不明药品的残留。这让何韵也很疑惑,为什么偏偏是张梓涵身上有那么多药物的摄入。

    何韵也清楚刚刚余念琛就是在诈苟寻。擒贼先擒王,虽然苟寻不是王,但他是这个小团体里面的阿喀琉斯之踵,一眼望过去最脆弱的环节,把他这个口子打开,后续的侦破才能继续。

    只不过,阿喀琉斯背后的忒提斯总想着要将他整个都浸入冥河,好炼成无懈可击的“金钟罩”。

    余念琛回来了,他的神情如常,何韵却不知为何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不快。

    “老大,周局是不是又给你压力了?那些珠宝没找到得怪那个嫌疑人,怪我们干嘛呀。”

    梁良喋喋不休地说起来。

    余念琛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又看了一眼羁押室里的苟寻,径直走进里面打开了苟寻的手铐。

    “你奶奶来保释你了,你可以先走了。”

    但苟寻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父母双亡,平日里是跟着捡破烂的奶奶过生活的,奶奶根本掌握不到他的行踪,怎么会来市局保释他呢?

    梁良也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老大……”

    “让他走。”

    现在不走是王八蛋,苟寻揉揉手腕,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临了,还不忘说几句气余念琛的话:“早都跟你们说过了,那女的是自愿跟我们谈恋爱的,男女朋友之间吵架,多正常。你们警察没事做还不如再去查一查被掠走的珠宝,省的被人戳脊梁骨。”

    余念琛在听到苟寻说珠宝的时候低下了头,再抬时又恢复了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梁良想说些什么,反倒被他制止了。

    “珠宝么,现在我知道在哪里了。”

    可惜,余念琛说话的声音太轻,苟寻又走得太快,他们彼此都没有意识到,这些话会在日后掀起多大的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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