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佞

    庆和三十二年,四月,春雨入夜。

    淅淅沥沥的雨水缠缠绵绵,虽是春至,但夜晚帝都依旧带着料峭的寒意。

    长春宫灯火通明,百名宫女皆穿素衣跪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皇后寝宫殿前,又湿又冷,又饥又怕,膝盖跪得已经发肿也只有咬着牙忍耐,各个都暗自祈祷这场丧仪赶快结束。

    沈柔则的肚子咕噜噜不合时宜的响起来,她涨红了脸赶忙按住自己不争气的肚子,还不忘偷偷四处观察,幸好周围的宫女们已经疲惫不堪,谁都没发现她的窘态。

    一只柔软冰凉的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吓得沈柔则打了一个寒噤,转过头来发现是宜人徐姑姑,她这才松口气。

    徐姑姑暗中使了一个眼色,沈柔则心领神会,蹑手蹑脚站起来,不料右脚一软差点扑个狗抢屎,幸好徐姑姑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沈柔则窃笑,默默跟着徐姑姑从偏门走了出去。

    沈柔则见四下无人这才敢揉揉脖子,她嘟哝道:“这王皇后生前没少折磨咱们,死了咱们又被她折腾。”

    徐姑姑吓得脸色惨白,她急急的伸出手不轻不重打了沈柔则一巴掌。

    她嗔怒道:“混账东西,竟敢胡说八道。”

    沈柔则也不恼,低低道:“这里没有外人。”

    徐姑姑瞥了一眼她,冷哼道:“从小就让我操心,若是这话传了出去,你这狗命还不够赔。”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她道“让你吃饱饭,你不听,我一眼就瞧见你跪在那里东倒西歪,成何体统?”

    沈柔则欣喜的打开纸包,看着里面热乎乎的肉包,口水直流,激动的赶快往嘴巴里塞,徐姑姑瞧她吃得香甜,本来板着的脸这才缓出一丝暖意。

    “姑姑,你从哪里弄到的包子。”沈柔则吃得意犹未尽还不忘舔舔油汪汪的手指头。

    徐姑姑冷着脸道:“这是韩宫令大人给我们级别宫女的,便宜你个死丫头。”说罢她又忧心忡忡道:“你的右腿有过伤,跪了这么久能吃得消吗?”

    沈柔则叹息道:“奴婢就是奴婢,我哪敢跟人家说我右脚的伤。”

    徐姑姑心里一软,柔和道:“那你也得机灵点儿,不行膝盖下面垫个软垫。”

    沈柔则心头如沐春风,她喜笑颜开的拉住徐姑姑的手点头称是,在后宫之中徐姑姑自幼抚养她长大,悉心教导,两个人情同母女。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匆匆脚步声响起,沈柔则和徐姑姑噤若寒蝉对望一眼,沈柔则赶忙跪在徐姑姑面前详装做错事的样子。

    来人一边小跑一边压低声音叫着“徐宜人!徐宜人!”声音带着几分恐惧,定睛一看是李桓桓,她年纪比沈柔则稍长两岁,已经是和徐姑姑平起平坐的四品宫女。

    徐姑姑淡然道:“李宜人,何事这般慌张?”

    从来都是波澜不惊处事小心的李桓桓此刻面色惨白,眼神惊慌,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她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沈柔则。

    徐姑姑连忙解释道:“这丫头做错了事,我正要惩戒她。”还没等她说完,李桓桓焦急的拉住徐姑姑的手悚然道:“姑姑出事了!”

    徐姑姑诧道:“怎么了?”

    李桓桓瞪着眼睛极力克制心中的恐惧压低了声音道:“你们速速跟我过来,大殿出事了。”尽管她把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她那无措惊慌的神色仍像是平底惊雷炸的徐姑姑和沈柔则心中一紧。

    徐姑姑长吁口气忍不住追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李桓桓满面阴云却闭口不答话,待两个人随李桓桓到了大殿陈棺前才知道大事不妙。

    起风了,大殿里摆放着无数盏灯火随着呼呼大风跳跃舞动。

    层层白色幔帐里面是摆放王皇后尸身的金棺,大殿门前有几个和尚盘腿而坐敲着木鱼颂念往生经文。

    那一声又一声的木鱼声敲得大殿里的人心发颤。

    大殿里站着正二品的女官正是尚仪高瑜和尚食徐淑贤,这二人见了宫中最资深的徐姑姑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徐淑贤算起来和徐姑姑是同宗,皆出身太原徐家,但是同宗不同源,徐淑贤年纪尚轻就在后宫坐到二品官女的位置,从来不把徐姑姑放在眼里,然而此刻的徐淑贤见了徐姑姑忍不住带着惶恐道:“姑姑!出大事了!”

    徐姑姑面色凝重走上前去,赫然发现一只被刺死的小猫放在金棺面前!身旁有几个明显的香灰脚印好像是有谁在金棺材前踱来踱去。

    徐姑姑战战兢兢结巴道:“这是怎么了?”

    徐淑贤强忍着心中的惊恐,她死死的攥着徐姑姑的手凑到金棺前,别过头去声音变了调子道:“姑姑,你看王皇后的鞋。”

    沈柔则暗中上前几步,站在徐姑姑身后偷偷看了一眼,不禁倒吸口凉气。

    王皇后的尸身已经被人装扮一番,闭目安详,口含珠玉,衣着金缕,脚蹬莲花鞋,鞋面嵌着宝珠,而崭新的莲花鞋鞋底却是厚厚的一层香灰。

    徐淑贤声音带着哭腔哀声道:“姑姑!这难不成是王皇后还了魂?诈了尸?那只是她生前最喜欢的狸奴!她要带走狸奴?”

    经验老到的徐姑姑也觉得头皮发麻,她勉强道:“徐尚食怎信怪力乱神之说。”

    尚仪高瑜凑到徐姑姑身边悄声道:“传说王皇后吞金之前穿着红衣红裙,留下千字言,声声血字字泪死不甘心呐!莫不是她心中有怨气?化作了厉鬼?”这话声音很轻,但是在场的人还是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徐姑姑一时之间竟然也没了分寸,她入宫多年还是第一次遇见如此匪夷所思又恐怖的事情,倒是沈柔则轻声插嘴道:“这王皇后的金棺前可有奴婢守夜?问问他们便知了。”

    徐姑姑讶然望了一眼沈柔则,心底暗暗赞许她的冷静聪慧。

    高瑜冷声道:“咱们也是糊涂了,还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快去把那四个宫婢叫来。”

    四个宫女吓得面如土色,浑身发抖,话也说不清楚,谁也说不明白,只知道看见了黑猫和几个脚印就吓得脊背发凉头脑不清,稍长的宫女强稳心神不敢声张只敢偷跑出去叫了殿前准备斋饭的尚食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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