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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春衫少年郎,笑看风华不知愁。

    宁远二十二年槐序,是日乞巧佳节。上城长街华灯初上,流光溢彩,几乎所有人家姑娘都期待着这一天大展身手,夺得头彩,自然会比往日街景热闹许多。

    莫离今日亦来看这上城的乞巧节了。往日在吴郡,逢年过节的,陆氏贵为世族,旁的人家姑娘见着莫离自是谦恭相让。久而久之,便对游玩失了兴致。而今,因着哥哥来这上城述职,莫离便也跟着来了。起初陆家上下便是反对,耐不住莫离的软硬兼施,只好放了行,由哥哥陆莫愁看管着。

    平日里莫离便受着莫愁的管控,自是对哥哥敬畏的不行,这也是陆父最后点头的原因之一。其次,便是想着莫离借这乞巧节,多结识些上城的权贵,在往后寻个庇佑。

    莫离撩开马车上的窗纱,侧头望去,平声而言“此时正值夜幕,而上城却灯火阑珊,宛如白昼,确是吴郡比不得的,怪不得父亲同意我跟哥哥来上城时同我说多结识些权贵。人人都想来上城巴结权贵,连我父亲也不例外。”话说到后面,倒有些荒凉了。

    往外驶去的马车络绎不绝,有平民之家的黑油马车,也有官宦人家的青幔马车,甚至不乏金装饰的高官之家,皆来看这难得的盛况。

    上城的繁华还能持续多久呢?繁华的深处是早已被啃食的空洞。

    如今时局动荡,这一方的纸醉金迷却与往常,确也是其他地方求也求不来的庇佑,也难怪各大世家都要前来。

    现下,平景国灭了孤音国,势头正在壮大。而宁远国偏安一隅,避开了平景国的强攻,但,避得了一时,往后呢?难保平景国兼并孤音国后,修生养息,再掀战火。而那时,便是宁远国与平景国的战事。至于陵江国,有贼心没贼胆,两边讨好,不断向平景国与宁远国示好,却也保不齐它是否扮猪吃老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

    而不管战事是哪方得利,身处于三国之间的吴郡和关陇都首当其冲。所以在陆父想清这其中的利害后,便同意莫离跟随哥哥前往上城,期望她可以结识权贵,得权贵青睐,往后可有庇佑之处。但不论风云如何变换,莫离要做的便是让自身能在这动荡中自保,这是身为女子,在那个时代所能做的。

    云枝在旁应声“听闻今夜有女子集会,许多大户姑娘都结伴而行,姑娘下车与她们结识倒也不失为好机缘。”云枝是莫离的贴身丫头,自是知晓陆父对莫离的嘱托。

    “云枝,你说得对。”莫离听罢,放下帷幔,正坐。而后整理裙摆起身“云枝,我们下去逛逛吧,正好哥哥跟他的同僚在茶肆相谈甚欢,不在我们身旁,可不必拘着。”说罢,掀起帘子正欲下马车时,云枝忙道“姑娘,面纱。”

    莫离观望着街巷两旁的商铺,张灯结彩,对事物的新鲜感驱使着她一会儿停下看看新出的皮影戏,一会儿震惊街角的杂耍,对喷火把戏双目放光,不一会儿又停在了某个小摊前,欣赏着上城新出发簪的款式。

    新鲜热闹是莫离的本性,但作为吴郡陆氏的姑娘,可不能由着莫离胡来。在云枝从旁提醒中,莫离便收起好奇,游走至女子集会的地点。

    看着各大家姑娘在织女像前焚香礼拜,或围坐桌前,或品茶观赏,又或对月穿针。《西京杂记》记载中写到“汉彩女常以七月七日穿七孔针于开襟楼,人俱习之”。在宁远国,“乞巧”,即乞求技艺,智慧之巧。在乞巧佳节,这天的重头戏落在女子身上。女子们会在是日夜里,手拿丝线对着月光穿针,看谁先穿过,谁就“得巧”了。

    同时也有像织女像默念心事,多如希望自己长的漂亮或者嫁个如意郎君,少妇则希望自己早生贵子等。莫离对这些则提不起兴趣,虽说作为世家大族的姑娘,琴棋书画等女子该学的自己一样也没落下,但对这些依旧提不起兴致。甚觉无趣,便拉着云枝在角落的桌子前端坐下了。

    “云枝,你说每年乞巧节都整这些活动,这些世家贵族,王公贵胄的姑娘们不会腻烦吗”莫离品起桌前的茗茶,细语道。

    “姑娘,慎言。上城可不比吴郡。往日您闯祸得罪某家某户的人,他们会看在您是吴郡陆氏的面上不敢计较,但在上城多得是王亲贵胄,可不敢轻言”云枝劝道。倒也不是云枝对姑娘唠叨,不怕姑娘怪罪。而是当下时局风雨飘渺,稍不留神,便会祸及家族。

    莫离又是从小宠到大的姑娘,家中只莫离一个姑娘,同胞的便是莫愁哥哥一人。家族嫡系只其兄妹二人,哥哥作为男人自是被磨练一番过,而幼女莫离便是被父亲哥哥宠着的明珠。陆父在临行前便反复叮嘱过云枝要从旁劝解,在上城小心行事,切莫招摇。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云枝俯身倾耳“姑娘,你看前方”,莫离顺着云枝所说方向看去,一记白衣,墨丝微扬,唇角一抹轻笑,手持一把玄扇的男子正缓步徐来,陆莫愁紧随其后,两人相谈甚欢。

    莫离上前,喜唤“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陆莫愁在这见到莫离也算意外,本是在茶肆上与江承景品茶高谈,只是江承景忽地提出来此地逛逛,并故作高深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想来今日乞巧佳节,所有贵女皆会来此集会,以是承景思慕女子,便伴其来此。不料遇见莫离,缘是莫离戴了面纱,才没认出。

    莫离瞧着江承景直直望着自己,心中些许不适,疑道“哥哥,这位是?”

    “瞧着,这机缘。本是想着过些时日让你俩相识,倒是今日有缘见面。”陆莫愁打趣道,转头向莫离轻声而言“这是祖母外甥女,父亲的表姐姐,我们的表姑姑的孩子,他叫江承景,说起来也算是我们的表哥。”

    莫离转身向江承景行礼“表哥哥好”。江承景被这一声“表哥哥”惊到,忙扶道“不必、不必”顿了顿“不知小娘子如何称呼?”

    莫离轻声回答“姓陆,名莫离”。

    “啊哈哈哈,莫离妹妹!”江承景接话道,不怪江承景一时没接上话,实在是被陆莫愁这突如其来的表哥哥惊得不行。

    “莫离妹妹不必听你哥哥所言,你父亲的母亲的姐姐的女儿的女儿是我的母亲,这其中绕了可大一个圈,早已在五服之外,算不上你的表哥,莫离可不必唤我表哥哥,只需把我当做你哥哥的朋友即可。”江承景继续道,转而拿玄扇作势拍打陆莫愁。莫离不知作何回答,便微微颔首行礼以作回应。

    陆莫愁看妹妹与丫头坐在这甚是无趣,本是初入上城,自是没有一二好友之交,独自一人在这热闹的街市坐着,略显孤独寂寞,便决定带着妹妹一起。兄妹两人前一日进入上城,还未有安顿之所,只能宿住客栈。

    “江兄,舍妹初入上城,无一二好友,一人独坐于此,想来无趣,我想带着舍妹逛逛这上城的长街,先失陪了。”陆莫愁略带歉意向江承景说道。虽说是先行失陪,其实也是猜想到江承景会与她们同行,只是料得其一,不料其二。陆莫愁料到江承景会与其同行,却料错江承景同行之因。

    “哎,陆兄客气了!陆兄初入上城,我怎能不尽这地主之谊呢。自是要一同前行的了,就让我带你们逛逛长街吧”江承景搭上陆莫愁肩,豪言道。说罢,三人与其自家丫头浩浩荡荡行走于长街之内。

    漫天飘升的灯笼可与星辰比肩,街巷张灯结彩,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佳人双影驻于桥头互诉衷肠,此情此景,落花有意,流水也有了情。莫离在后瞧着哥哥和江氏公子在前,与这万家灯火融为一体,内心升腾了丝丝暖意。

    在无人注意的方向,一只灯笼朝向某个黑暗角落坠入,恍如无尽的黑暗深渊吞噬着那微弱的光芯。

    恍神之际,江承景从旁塞了一株茉莉至莫离手中,茉莉的清香在莫离鼻翼间丝丝流转。在莫离还在欣赏上城的夜时,江承景走至一旁,随手投壶获得这一株茉莉。

    乞巧节有投壶的活动,女子们参与投壶,每中一发,便可获一株茉莉,依次积累。女子会在投壶结束后将所获茉莉赠与意中人,茉莉越多则心意愈浓,被赠予方便了知心意。也算上城独有的乞巧节仪式。

    而初入上城的陆氏兄妹二人不知这上城的节日仪式,只当是彩头设置,因着这时节茉莉花开。而江承景只觉着这边姑娘众多,又都在竞相投壶,便凑了这个热闹。事后转身之时,便有一人递上这株茉莉说是彩头,但寻思着一男子举着茉莉不合适便递给莫离了。

    莫离还未从被塞茉莉的惊讶中回神,便听着江承景抚开玄扇,故作姿态道“莫离妹妹不必感激,只是我这投壶技艺过于上乘,想来今日乞巧佳节便展现一番,莫离妹妹也不必对我过于崇拜”说罢还自顾点头,挥了挥手中玄扇。

    莫离听着这一番话,内心暗暗发笑,竟没想到哥哥还有这一“孤芳自赏”的…朋友,一时没忍了住,嗤笑出声,回道“巧言如簧,颜之厚矣。”

    “莫离妹妹怎得无端发起言语攻击呢?这可不好”江承景自是知道这一番话过于自我迷恋,便是想着逗莫离玩玩,使其正常游玩,不必感到不自在。目的达成,一行人便继续在这长街闲逛,直至这日子的尾声,人尽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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